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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西太瀞眼前的这个湛天动,流氓性格一览无遗,谁都靠近不了。
杀了那么多人,直接、间接的,他都不悔,他要的只有他的小巢是好好的,他的瀞儿是好好的,其他人不关他的事。
朱璋心里也是有几分愧疚的,人家还新婚燕尔呢,这一拆就把人家拆那么久,何况,对待流氓土匪就得讲求江湖道义,答应人家什么,就要拿出什么来,以免秋后算帐,就麻烦「坐上我这辆马车有什么不好?」这些年,他不是吟诗作乐,便是寄情山水美人,为的就是塑造没有威胁的文弱公子形象。他沉潜,在羽翼未丰前绝不现于人前,唯一看穿他的,就只有眼前这个男人。
「你们要的不就是银子?不许打她主意!」这个雪团子是只不会叫的狗,世上的事情原来不是他以为的恩怨两清就可以两清,九家牙行不够填朱璋的牙缝,这会儿竟敢还有别的心思?!
「这样说大家伤和气,我不也答应你,事成以后不再找你麻烦?」朱璋说得可是委屈了,「共乘一条船哪分你我的?」
「一艘贼船!」
「是贼船,可要开得稳当,可保你一世平安。」朱璋笑嘻嘻。
湛天动是自己看中的人才,只能施恩不能欺他,他要气狠了,自己也会没好果子吃的,不过,他的毛也不难摸顺,不就他那小妻子吗?
想想朱璋还是羡慕的,人心隔着肚皮,他湛小子走了狗屎运,身边居然有个有的人一生都不会有的知心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也可能会有吗?
湛天动单人一骑披着清冷月色从五皇子府直奔城门口。
他打马飞奔,想到就快可以见到西太瀞了,一颗心激越得快跳出胸腔。这五个月漫长得像没有尽头,他数日子数得已经苦出胆汁,非常磨心。
太子和五皇子的争斗,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朱璋和朱毓是一母同胞,朱毓被送往北疆的时候,朱璋还是不懂事的婴儿,他对这兄长无疑是有些愧疚的,愧疚在独占了母妃、父皇的爱。不过这是皇家的家务事,这对亲兄弟到时候要去算帐、要翻脸还是当做因果缘分?那得看朱璋对权力欲望的渴求,是不是强烈到不顾这些,不怕手里染上至亲的血?
自古以来踩着兄弟的头往上爬,是常有的事。
但朱璋心软,湛天动知道,这样的人要他说,其实不适合那个大位。
反过来说,朱毓如今贵为太子,只要安分守己,什么都不做,也忍得住不对其他兄弟下手,等皇上驾崩,他坐上大位的日子自然不远,但要是皇上活得够久,弟兄们不小心先把他做了,就算不得数了。
他是野心勃勃的,多年的北疆生活养成他「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让天下人负我」的偏激性格,朱璋这连番动作下来,不引起他的警觉是不可能的,届时,谁会对谁狠心,谁会先下手为强,半途被拉下来,实在没有人知道。
宫闱暗潮汹涌,是活生生的修罗战场。
只是别忘记,他湛天动是个记恨的人,朱毓和他有隔夜仇。
他留下不少有关朱毓的蛛丝马迹,让朱璋自己去回味。
能不能拉朱毓下马,湛天动不知道,但是当成引子,绝对够用。。朱璋把他当成剑使,他又何尝不能回报二一,也把他拿来当剑使一使?
这个大皇子、现今太子,手握北疆军权,可只有这一块是远远不够的,他定然知道自己基础不稳,一个空架子的太子,那有多危险?
多年安逸太平的日子,军中早多弊端,吃空饷,盗军粮,占用良田,拿军纳放印子钱一一也就是利钱,私开边贸,器械库房泰半皆空……即便他掩盖得很好,也不代表完全不透他想真实的在京城站稳脚跟,需要更多军权。
他回到京城后,表面上韬光养晦,听从皇帝的意思立了太子妃,看似娶妻将来生子,从此和和美美,又每天在皇帝面前尽孝,一副乖儿子的样子,想激发皇帝对他的愧疚心,但私下,想掌握京中一百万大军的野心从来没短过……
第十二章重新相守的幸福(2)
湛天动一路飞驰,日夜兼程,途中换了七匹马,每匹都是上好的骏马,却也被他的马不停蹄累到口吐白沫。
他赶到兰州的时候,春天已经过了。
夏日的花依次绽放,他看不到,他眼里只有经过这座城,再经过下一座城,距离瀞儿还有多远?还需要多久路程?
因着太过暴躁,他不只迷路过一次,又曾因为来到本以为西太瀞落脚的都城,却发现她前脚已经离去,满满的希望落空,苦不堪言。下一个城镇,同样的事情又重演,这样捉迷藏的重复追寻,让他以为一辈子都会见不到她,焦虑得快爆炸了。
最后,他死赶活赶的,终于来到邝州一家独门小院。
夏日的花开出了墙头,托紫嫣红,看门的炎家弟弟炎松愣愣的看着骑马而来、停在他面前的湛天动,然后像是确定什么似的重重揉了眼,「……是帮主吗?」
接着尾巴夹紧紧,然后往里奔,「……姑爷,不,帮主……海靖、麟囊姑娘,快去报讯,大当家回来了!」
门户大开,湛天动走进没有几丈宽的院子,全部的人都冲出来了,唯独不见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你们大奶奶呢?」
「大奶奶在房里……大奶奶病了。」麟囊还有些不敢置信的说。「病了?」湛天动的心一沉,他记忆中的西太瀞从来不生病的。
「累出来的,大夫说大奶奶脾肺煎熬,郁火湿怠,血气不调,要是不好好调理,身子会垮。」
麟囊满满都是看不过去的语气。「她把自己的身体当做铁打的,情绪又糟,白天要不是没命的赶路,要不就约人谈生意,设点、进货,什么都自己来,忙得像陀螺,没日没夜。开设的牙行一旦进人状况,又往前头赶,吃得少,也不肯睡,连药都不肯沾口,只是发呆,一天说不上几句话。」
湛天动焦急的进了正房,房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一本厚厚的帐册和算筹孤零零的放在桌上,毛笔上的墨汁都干了,没有摆设,没有她喜欢的小玩意,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满目苍凉。
窗户开着,看出去就一缸子荷花、一地落叶。
那孤单的一抹影子隐在深深浅浅的绿和黄红之间,白得像一朵很快就会消失的雪花。
她手里握着他给她的玉簪子,人坐在窗下榻上,神情惶惑的像迷路的孩子,人干痩得厉害,宛如一抹幽魂。
「瀞儿,我回来了。」他轻声说,向她伸出两臂。
她没动,喉咙哽咽了下,看着他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他知道自己唇裂皮灰,没有好好梳洗睡觉,像老了十岁,衣服在马背、缰绳上摩擦,擦出毛边,形若乞丐。
难道她没认出他?不,她认得的,要不是这般确定,湛天动真要哭了。
他慢慢走近,轻轻将她搂入怀里。「我回来了,看到我不高兴吗?」仿佛这才回到现实来,西太瀞十指紧扣他的膊侧,抱着他呜呜咽咽的哭了,「我又作劳了吗?」
「傻娘子……」那热度,那熟悉的曲线弧度,那温暖的气息,确定自己不是在婪里的西太瀞哇一声女「不许再什么都不说的离开那么久……不要、不要了,那么久……呜……不要不要乌……」
「对不起,因为当初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你若回不来就要抛下我一个人了吗?要不是我坚持了这么久,若让我知道你不在了,我就随即去死!」两人抱头痛哭,哪知道西太瀞的身子忽然一软,倒了下去。
湛天动的眼泪还在脸颊,被她这一吓慌了手脚,原来她虚弱的身子已禁不起这巨大的欢喜,高兴的厥了过去。
「我今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你醒醒……来人,快请大夫……」西太瀞这一倒,足足躺了一个月。
大夫非常不高兴,他说这位夫人就是个不听话的,敢情是一心想死,气得唇上的胡子一翘一翘的,最后才开了药方子让人去抓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