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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勉相信钱香福不是那种会大发善心的人,她眼色极好,从来不会让自己搅和人危险的境地中,可若是来不及反应就被拖累,那就想躲也不一定躲得过了。
眼下的情况,恐怕就是如此了,那名被当作钓饵的周姑娘先发现了钱香福,朝她跑了过来,然后钱香福便不得不跟她一起逃命;因为这样的意外,于是才会任由这辆装了满满粮种的马车弃置在大街上。
还好马车停放在人来人往的大街口、店门边,一时半刻不会有人注意到马车的主人早已不知去向,只当还在店里购物呢,所以没人打这辆马车的主意。
当然,也是秦勉来得早,先发现了马车,不然可能再过个半个时辰,就会有宵小上前试探地将马车驾走了……
“唐吃,你将马车驾回去。如果大叔他们问起,就说我跟香福在一起有事忙,才让你先把买的东西送回家,其它的就别多说了。”秦勉很快吩咐完。
“好的,头儿,我知道怎么说。”唐吃应道。
秦勉点头,然后一招手,对其他手下道:
“我们走!”很快地带人往既定的路线奔驰而去。
此次行动,务必将所有北蛮人一网打尽,再不允许有任何漏网之鱼。
相较于秦勉的忧心如焚,钱香福此刻的处境就是否极泰来的轻松愉快了。
“水姑,我真没想到会在帝京遇到你。”
“怎么会没想到?早说了我会跟着大丫来帝京的啊,我得给她送嫁不是。。
既然都在帝京了,遇见也挺正常。”水姑倒是不觉得在帝京偶遇故人有什么了不起——因为她其实才刚到两天,连落脚的巷弄都还没走出去过,所以对帝京有多大完全没概念,就觉得差不多就是梅川镇那样的大小吧,所以遇见阿福很合理。
“你刚到帝京没几天吧?”钱香福想了想问。
“才两日,就忙着打理屋子了,还没空出去找营生呢。”水姑是个随时随地都在找商机赚钱的人,“我瞧着帝京的人过得很滋润,就连巷子里躺着的乞丐都像是在睡大觉而不是饿晕过去,一边搁着的破碗里放着黑窝窝不管不顾也没人抢,我都想着换一身破烂衣服跟着去当几天乞丐了。什么也不做的躺在那儿,躺个十天半个月的,搞不好我回梅川镇的路费就有啦9有啊,我家大丫一到京城,我就带他去看对象了。是个小兵头子,管着十个人呢!我打听了他的家庭与身家之后,也不啰嗦,当天就把她嫁了!那兵头子高兴得马上跪地跟我磕头叫娘哩!我这女婿也是有心的,立马带着我们娘俩去衙门给大丫落户籍了,我家大丫如今也是京城人啦……”也许是太久没有好好跟人自在谈话,水姑一开口就说个不停,神色很是亢奋。
钱香福是知道水姑习性的,所以就任由她先滔滔不绝说个够,不时应和两声,直到水姑说得暂时尽兴了,才问道:
“水姑,你才刚到帝京,怎么就能挖出这条救命地道?”
“哎!咱永梅县的人,到了哪里都一定要找有救命地道的屋子住的,不然可住不踏实!我现在住的这屋子啊……”水姑伸手朝目前居住的这间老旧破屋虚指了下。“哪儿都不好,地段脏乱差、墙壁四处透风、屋瓦破败得大修……但就一样好——这间屋子以前就是永梅县人住的,那屋主直接将储物地窖给挖成了一条救命地道,就直通后头那条死巷里,安全隐秘好逃生。我就是看中这点,昨天就把屋子给买下了!哎唷,别看这房子破成这样,那价钱可贵得割我的肉、剜我的心啊!”说着槌着心口直叫。“同样的钱,我可以买下你家村子那边一整座山包了!而这还是帝京最便宜没人要的房子呢!”
钱香福把水姑槌胸口的手给拉过来,诚挚道:
“水姑,你救了我的命,我会报答你的。你买这间房子多少钱?我给你!”
“那太好了,买这破屋子连同到官府过户竟然要四十五两呢!我如今把女婿给我的聘金也搭上,都还欠着十五两的钱没还清!我上京来时,身上也就揣了十二两,想着够我跟大丫吃住三个月了,三个月内一定可以给大丫找个好人家嫁掉,然后我还能采买一些咱那儿没有的杂货回去卖钱。后来看在帝京当个乞丐都能赚钱,就想着买间房子住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营生可做,我可舍不得每天给客栈付房钱去跟一堆人挤通铺。看了那么多破房子,也就这间有救命地道,是一定得买下来的。咬牙买下之后,我现在身上是半毛钱也没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你能给我钱,真的太好了!那我就不忙着去当乞丐,可以干点别的了。”水姑向来是现实不矫情的,当然,她看中钱香福,也是因为钱香福这人是个爽快人,从不白贪别人什么。
钱香福微笑说着自己的报答:“你救了两条命,一条命一间房子,两条命就两间,所以我给你九十两银子,可以吗?”
水姑瞪大眼看着“财大气粗”的钱香福,一张嘴啧啧直叫:“哎唷!你发财啦?还是你家汉子发财啦?我在永梅县时听说你家汉子也是个当兵的,就算当兵的都会发点小财,但也容不得你随随便便就把一大笔钱送给别人吧?是九十两银钱,不是九十个铜子你要明白!”
“我当然知道。怎么?你不想要?”钱香福问。
“要!当然要!你敢给我就敢收。到时你被你汉子揍了,我也是不还的。”水姑丑话先说在前头。
钱香福点头。“你只管收钱就好,其它就不用操心了。不过我现在身上也没什么钱了,就剩这些——”她将怀里的荷包拿出来,倒出仅剩的二两银钱,对水姑道:“我跟床上那位姑娘跑了一路,现在又渴又饿,你去帮我们买些熟食回来,这些钱够我们三人好好吃饱一顿了。”
“哇!足足二两耶!这钱可真不少,可以买几十上百个硬窝窝头了。”水姑将银钱拿在手上,双眼发光!
“别买粗粮,太硬了,嗑牙又噎喉。床上那位姑娘是娇贵人家,吃不了。你就买些松软的白面馒头还有几样菜肉,挑好的买,别省着。”
水姑听完眉开眼笑。“这可是你说的啊,那我今儿个就不客气沾你的光啦!我就挑贵的买,买几个荤菜还有精粮做的白面馒头来打牙祭!说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也就我女婿娶我家大丫那天,他咬牙置办了一桌有肉的酒菜,我才吃到肉。那时也是花了一两半呢,十几个人一人夹一块肉,才尝个味道,也就没了,我现在可馋肉哩。”
“今天只有我们三个人吃,你尽可敞开膀子吃,我们都不抢食的,吃不完的菜也全留给你,我们不带走。还有,如果有买剩的钱,你就去买些米粮吧,不用还给我了。”钱香福很慷慨大方地道。
水姑听得几乎笑没了眼,觉得这次救人真是赚大了、太值了6欢喜喜地出门买吃食去了。
关上门之后,钱香福回身过来,看到原本虚脱躺在薄木板床上没个响动的周宜琳此时已经有力气睁开眼看着她。
“我真没想过我们能活过这次。”周宜琳的声音仍然有气无力。不过,身为一个娇贵的千金小姐,在经历一场生死逃命之后,身体的疲惫与心理的惊惧,没让她吓疯或吓病,甚至还能清醒地说话,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
钱香福双手抱臂,缓缓走近她,道:“没死在乱世,就更不该死在天下太平之后。好日子还在后头等着呢,我为什么要死?想都别想!”
“这种事……很多时候,也不是你想不想就能改变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周宜琳想着自己被摆弄的命运,冷笑道。
“遇到事情就想着死,不管是死得轻如鸿毛还是重于泰山,都挺蠢的。”
“你不懂。”
“我确实不懂,也没空去弄懂。我每天光想着怎么好好活着就忙得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