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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端木明珠的“委屈”,端木琛只觉得好笑,“她真这么讲?”
“是,我都觉得自己要是坏人了。.”
看着她懊恼的脸,端木琛微觉好笑,“行了,我再跟她说。”
“再?哥哥你跟她哪有这么熟?”
端木琛笑了笑,“原本不熟,不过前几口看了京中来信,熟了。”
不但熟了,也知了。
水云路是庶长女,但在她之前,有两个姨娘怀孕却都滑胎,水家四房有十几个女人,除了正妻之外,能顺利生下孩子的只有李姨娘跟另外一个通房,这样的母亲教出来的孩子,只会聪明,不会傻。
她那句“端木少爷没同我说起此事,只怕另有安排,不如姑娘再跟少爷商议商议,若是意见相符,那我便择吉日拜访太太”,真的是很伶俐,明珠都没发现的事情,倒是被她嗅出端倪。
“你回去休息吧,我会跟她提的。”
“那得跟她说,我没那意思喔。”
“知道了。”
待端木明珠走后,端木琛把茶喝了,这才对外喊,“墨玉,去桃花苑请水姑娘过来……不,去跟水姑娘说,下午若方便,我去桃花苑访她。”
水云路当然是方便了。
他看了一会书,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又换件衣服往桃花苑去。
上次来桃花苑,天色黑,根本看不出景致,这次倒是真看出来了,小塘,凉亭,绿草地,攀墙的紫色朝颜,几只花猫随意或躺或卧,十分闲适,只是……
一个青衣丫头就站在垂花门旁,看到他,立刻行礼,“见过三少爷,我家小姐在亭子里。.”
从太子手中的有用之人变成无用之人,差异可不是一两点。
那日她来送八字时,盛装华服,俨然是高贵的官家小姐,此刻却是素颜,棉布衣,头发也只用粗钗简单挽了个髻。
石桌上没有烹茶用具,简单的一只壶,两个杯子。
端木琛知道就在前几日,太子把自己的人都撤了,也有预期桃花苑中仆人会少得多,只是环顾四周,这……
水云路嘴角弯了弯,“三少爷见笑了。”
的确很好笑。
大抵是婚事已定,刀疤嬷嬷懒得应付,那些好衣服,首饰,都不给开箱,明珠说,她连胭脂都没有——听到时已经觉得荒谬,没想到亲眼所见更离谱,太子要撤人,竟连个粗使丫头都不留。
看来,那青衣丫头应该是水云路从水家带出来的,所以才没被收走。
太子心胸狭窄至此,简直大丢皇家脸面,难怪皇帝禁足,罚俸,不说日期,恐怕就是要他好好想清楚。
“嬷嬷把好茶叶都拿走了,只剩一些粗茶。”水云路亲自给他斟了茶,“三少爷请用。”
连茶叶之类的东西都拿走?
一般女子落到这田地,只怕终日惶惶不安,她却是气度娴雅,让他不由得生出一些好感。
结亲,是他给自己善后,后来知道她只是无奈奉命,他想,那就养着吧,他就不信一个女孩子还能在他手中翻天不成。
此时见她稳重,内心不禁生出另一个想法——母亲出身低微,又不识字,故即使这些年不少夫人相邀,总不敢过府,怕给儿子闹笑话,能跟官家结亲一直是她内心希望的,水家不只是官家,还是国师世家,皇亲国戚看到,也会敬上三分,水云路容貌出众,气度泱泱,完全符合母亲对官家女子的想象。.
如果她真能讨得母亲开心,也算是替他尽孝,只是如何让她愿意照他意愿行事,恐怕是得好好谈一谈了。
水云路当然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非常荒谬,但她一来无心摆样子,二来,也没那能力摆样子——刀疤嬷嬷可把所有能拿的都拿走了,桃花苑只是雕梁画栋的一间空院子而已。
但也好,越是一穷二白,端木家越不会对她有戒心,她的日子也就会好过上一些。
这不,端木琛看着那颜色翻褐的茶叶,脸色十分和缓,比起她去硬塞八字那日要好看得多,茶水颜色明明很糟,但他居然也喝了,“成亲便照你说的,订在九月初九。”
所以已经定了,可家里怎么都没来信……
大概是看出她疑惑,端木琛主动道:“你祖父的意思是结亲,至于迎娶之事,就免了。”
嘴角抽了抽,好吧,庶女生活多年,此种事情不用意外,“那聘礼……”
“收了。”
“可有退回部分?”
看着水云路带着一丝希望的模样,端木琛忍不住想笑,“连一样都没退。”
水云路默默有种丢脸的感觉,“三少爷当时应该先来问问我再去下聘,祖父素来贪财,一旦让他拿入手中,是别想再枢出来的。”
“算了。”
水云路想想也是,端木琛家里什么最多?银子。
笑了笑,“三少爷今日来到桃花苑,想必有事,桃花苑中,除了我与水家带来的丫头,再无其它人,尽可直说。”
“水姑娘好爽快的性子。”
“三少爷手握河权,时间可比金子还贵,若是没事,只怕不会轻易来桃花苑。”毕竟这院子可是案发现场,别说受害者,就连她有时想来,都不是很愉快。
“这样吧,我先问问姑娘,可知我为何吃了亏,却是一点报复之意都无?”
“这我也想过,原以为三少爷是权衡时势,让太子爷一让,但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许是京中有变化,只是我在这里却不明白。”
“我就直说了吧,京中确实有变,但主要是我母亲年纪已大,我又已是弱冠之龄,却未有妻妾,母亲一生愿望是看我娶个体面的姑娘,别的不说,水姑娘的家世气度,极合我母亲心思。”
他之所以这年纪未婚,便是担心有后,逃不了太子毒手——母亲连折两子,中年丧夫,若是这般年纪再来送孙子,只怕要承受不住。
但眼见太子的想法居然是塞给他一个嫡妻,计划将来端木家的子孙自愿归还河权,那么,只要是这个嫡妻所出,太子便不会出手,加上他这阵子调查所得,这水云路实在不足为惧,连下聘这大事,水家人都没写信告知,足见她也是立场艰难——只是这些话说来伤人,跳过不讲。
“母亲喜欢官家女子,我又不爱娘家太大势,水姑娘是官家庶出,再合适不过。”
“三少爷之所以放宽心胸,是想通了,要我让太太开心?”
“是。”端木琛微微一笑,“所以以后人前,姑娘要与我彼此有意,至于人后,我不会亏待姑娘。”
水云路眸光一闪,“不会亏待,还请三少爷告知,如何算善待,如何算亏待?”
果然是夹缝中长大的庶女,该仔细的地方绝不迷糊。
他想了想,道:“姑娘既然是我正妻,那么我端木府必以正妻之礼待之。”
“好。”水云路伸出手,“我替三少爷给太太尽孝,让太太舒心,虽是正妻,但掌家之权自是不用,只请三少爷保我生活无忧,不受人欺。”
端木琛伸出手,跟她轻击手掌,“一言为定。”
击掌之后,水云路心中总算踏实了——交付八字那日,她下跪叩头,待他扶自己起来,心中已知他不会对母亲出手,于是自欺欺人的想,好了,一切没事。
哪里会没事呢,人在屋檐下,事情可多了。
被尊重是过日子,不被尊重也是过日子,可以的话,当然希望是前者。
一场戏,一世安稳,也算很值。
“既然要我讨得太太欢心,那还请三少爷告知太太的出身过往,习惯偏爱,好让我避其所嫌,投其所好,当个贴心晚辈。”
好个避其所嫌,投其所好,“我母亲是农家子女,性子朴实,不懂绣花,不会弹琴,每日所乐,便是见双胞胎孙女素儿与络儿与她争宠,最近只挂心我大妹明珠即将临盆之事,馨州虽然多贵夫人,但却是没有来往。”
“那三少爷呢?”
“也是要避其所嫌,投其所好?”
“总不能太太问起时,却是一问三不知,三少爷见太太质朴,但若是说起自己儿子,只怕全天下的母亲都是聪明伶俐,心细如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