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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弱!”慕容犷目皆欲裂,只觉整个人瞬间也被撕碎了,巨大的痛苦和恐惧绝望深深击垮了他。.
他的手颤抖得几乎扶不起纤瘦如羽毛的孟弱,哆嗦着、无措地紧紧捣住她胸口那不断泉涌而出的鲜血,却不敢拔箭,他知道一旦拔起箭,阿弱就会气绝了……
不,不能……
“阿弱……阿弱……你看着孤,你看着我!”他颤抖的手轻轻地将她的头扶靠在自己的腿上,泪水疯狂坠落,呜咽地哀求,“有我在,你不会死的,求求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我、我会乖,我都听你的,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了……”
孟弱痴痴地望着他,想笑,血却自嘴边溢了出来,胸口剧痛得她几乎无法思考,却觉有种熟悉久违的虚浮飘忽感渐渐浮现,体内所有的暖意也慢慢消失……
她想,她这是又要死了。
不过这次,她却觉得一点也不痛苦。
“大、大君”她以为她的声音很清晰,实则低微如呓语。
“阿弱,我在,我在……”他的脸紧紧埋在她泛着幽香却冷得令人心颤的颈项中,泣不成声,如负伤的野兽。“阿弱,别走。”
“原来前世你也不是没有喜欢过我和孩儿的……”她轻轻笑了,眼神有些涣散,气息微弱断续,声音越来越低。“阿弱,原来还是爱着你呢……”
“阿弱,太医就快来了,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前世负了你那么多,你今生要百倍千倍讨回来才行,你不能放过我,你——”
慕容犷的悲吼刹那间僵凝住,心脏似停顿了,久久无法呼吸——
因为怀中的小人儿头软软地垂落,气息全无……
阿弱?阿弱?
“请大君节哀,娘娘已然薨逝了。.”玄子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畔,缓缓地跪了下来,瘠哑地道。
黄帝问曰:脉之缓急小大滑涩之病形何如?岐伯对曰:心脉急甚为痿癍;微急为心痛引背,食不下,缓甚为狂笑;微缓为伏梁,在心下,上下行,有时唾血。大甚为喉;微大为心痹,引背善泪。小甚为善叽;微小为消瘅。滑甚为善渴;微滑为心疝,引脐少腹鸣。涩甚为喑,微涩为血溢维(经络有阳维阴维)厥,耳鸣癫疾。
晋皇甫谧《针灸甲乙经病形脉诊第二》
皇城这一端,窦国公世子和东藩郡王府大将命人在京城四处放火制造动乱,趁戍城兵马司倾巢而出镇压的同时,他们悄悄率领着麾下各三千府兵,及八千暗兵攻入皇城,直仁宫。
可万万没想到,这支一万多人的奇袭之军却在进入无极门后就惨遭关门打狗,久候在擎天台上,闲适地负着手的子旸一扬手,高高皇墙四周倏然出现五千弓箭手,下一瞬,万箭齐发——
窦香君和贝尔珠趁乱,拚着家族潜伏在皇宫中最后一点人手开了宝花大园某处假山内的密道口,放进了两百余名高手,在宫内欲大肆杀戮掠夺,其中数名绝顶高手闪电般射向慕容犷的御书房——
隐于暗处的子晨挑了挑眉,脸上似笑非笑。
“哟,真找死了。”
“将军,我们需不需要去支持?”副将低声问。
“不用,黑子正憋了满肚子气没处出呢,那几个倒霉鬼踩到他负责的地盘子,想回头也迟了。.”子晨有些幸灾乐祸。
果不其然,那几名高手在进入御书房后,就像雨水落入大海般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标下明白。”副将顿了顿,侧耳倾听位于后宫南侧隐隐传来的惨呼和刀剑声,沉声道:“将军,料想应是差不多了。”
“嗯,走。”子晨微笑,“换我们上场!”
一记清亮的鹰鸣声撕裂长空,无数暗影自潜伏之地如猛虎扑羊般扑向那正在屠杀后宫嫔妃宫人的高手!
以有心算无心,再加上慕容犷手中绝对强大剽悍的武力,迅速在短短两个时辰内,就无情地辗碎了此次谋逆造反的两府兵马。
后宫嫔妃受伤大半,窦香君和贝尔珠没能逃过一劫,双双殒命。
子晨轻飘飘地吹落了剑尖上的血,看也不看地上那两个曾经权倾后宫,如今却死在乱箭之中的“娘娘”。
“都收拾了。”
“诺!”
这一场两府蓄势多年,通力设下必杀死局的逼宫谋逆案,最后落得窦国公府和东藩郡王府不分男女老幼尽皆斩首弃市,并诛连三族,男丁流放千里,女眷没入官奴司发卖,遇赦不赦
其中身为首恶的窦国公、东藩郡王及其世子因造反和谋害惜妃的两大罪名,凌迟处死。
第10章(1)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托些。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
孟弱飘飘荡荡,神魂涣散,命火渐渐就要消失
渺渺茫茫间,竟恍惚又回到了前世那熟悉又陌生荒凉的寝殿,飘浮在半空冷冷俯瞰着下方,那个惊慌中带着异样畅快狞笑的阿代亲手喂完毒,眼睁睁看着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她”,在饮下药汤后剧烈咯起血来……
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是已经重生,把阿代和所有曾经害过、威胁过她的人都抢先一步解决了吗?
为什么……
命火微弱地椅了一下,原就淡得剔透如影子的面容掠过一抹深沉的不甘与悲伤,无神的双瞳隐有星碎水光……
难道她以为的“今生”,竟真只是“前世”临死前的幻念吗?
大君。
她哀戚痛苦地低鸣了起来
阿弱回来……阿弱不要死……不准……求求你……
她如触电般张目四望,虚空中却什么都没有,就连她的手脚、身形彷佛也一点一滴消散在东方乍现的那道曙光中——
“阿代,人断气了吗?”皎女悄悄地走了进来,口气和她的主子一样高高在上。
皎女?
她循着“前世”皎女和护卫有私情的印象,“今生”半是威逼半是利诱让皎女为己所用,在事成之后带着重金和那护卫远走高飞了……
孟弱恍惚了一下——大君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还不相疑、不追究自己?
内心深处有个小小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幽叹:阿弱,那是因为他爱惨了你啊……
灼热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不知哪里生出了一股力气,剧烈地和四周浓稠包围而来、即将吞噬掉自己灵识命火的沉沉黑暗对抗着。
不,她不能死!大君还在等着她!
内殿上方的虚空处,孟弱的魂魄死命挣扎,而内殿下方的榻上,“孟弱”也苦苦支撑着……
平素在自己主子面前总端着高姿态的阿代见着了崔妃宫殿来人,却是屁颠颠地极力讨好,压低声音谄媚道:“皎女姊姊,奴奴办事您放心,她的身子已经是千疮百孔了,娘娘给的这帖药,单使无害,可对她来说便是催命符,就是太医来了也查不出等她死得透透儿了,奴奴马上过去跟崔娘娘报个喜儿。”
饶是听凭娘娘之命收买眼前这粗鄙侍女为己所用,出身大家的皎女却见不得她这般说话行事,不由轻蔑地撇了撇嘴。
“记住,只能是让人以为她是自个儿病死的,若是有一星半点走漏了出去,你知道我崔氏一门手段的!”皎女警告道。
“诺,诺。”
阿代心惊胆颤地送走了皎女,愤恨忌妒地呸了一声“狗仗人势”,随即不耐烦地回头看了倒在榻上不断抽搐、挣扎着想抬头怒视她的“孟弱”。
“你就要死了,还不安分点?”阿代神情满是厌恶地凑到她跟前,压抑多年的妒怨与不平,在这一刻全爆发了出来,恨声道:“知不知道我忍你这痨病鬼很久了?不就仗着自己投了个好胎,生得一张如花似玉的脸皮子,还真当自己就是主子娘娘了?我呸!”
“阿代……为什么?”榻上的“孟弱”痛楚地望着她,不敢相信眼前是和她相伴多年主仆情深的阿代吗?
“人往高处爬,待办成此事,我日后就和皎女一样都是崔娘娘的心腹了。”阿代眼里闪过痴迷之色,得意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