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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温家的,你先别急着跟小白提那么多,眼前事先解决要紧啊。.”一名老婶子挤了来,弯腰就想撩高白凛的袍摆。“来、来,让婶子瞅瞅——哟,这脚长得跟咱家山子他爹差不多大嘛,你等等,咱让大黄回去咬一双山子他爹的暖靴来给你,包你穿得舒适。大黄、大黄呀——”
“汪、汪汪——”门外一头壮硕黄狗应声跑进,跳来跳去。
白凛没能瞧见自己脸上表情,那是惊异、愕然、仓皇,全然的丈二和尚摸不到脑袋瓜可能活过千岁至今,这是他头一次傻在原地没法对付,因围过来的“凶神恶煞”完全不是他以往遭遇过的那种恶徒或入魔精魅,层级更高,非常之恐怖。
“白凛!”秋宛竹原本“看戏”看得很愉悦,忍笑忍到快内伤,忽见天狐白袖欲扬,甫察觉已迟了。
那只雪白阔袖一挥,堂上十余位村民尽入睡,连大黄狗也睡,徐徐浮在半空。
白凛趁秋宛竹不及回神说话,已凭虚御风飞出竹苑,一飞窜得老远。
哼,他没对竹苑主人下手,算是很给脸面了。
巫族村的守护咒结界内,他的虚空挪移施展不出,不过其它术法使起来倒还行云流水,这村子里就没个好人,他当要小心再小心。
咦,不对,他更正,这村里是有一个好人。
他停住脚步,回首看着尾随在后的小姑娘萧湘。
女孩儿穿得圆滚滚,臂弯提篮里是一颗颗大柿子,天寒地冻的,成熟落地的柿子虽未腐烂,可也早都冻成跟石头差不多硬,也不知她打哪里拾来。
见他伫足看来,萧湘露出腼眺模样,随即从篮子里翻出某物递去给他。
白凛俊眉略动,走向她。.
那小小手心里捧着一串野地浆果,果实小小,但色泽殷红偏紫,一看就知是甜的,正值寒冬时候竟能让她寻到这样一串
他取走浆果,也没言谢,却在她手心上画一个小圈。
萧湘眸子倏地红了,想起那一年,白袍哥哥也是画了小圈给她,帮她报了仇。
“你请我吃浆果,我请你吃柿子。”白凛瞄了眼她篮里。
“柿子太硬了不能吃的,这是要捡回去用红线串成串儿,系着彩带,挂在门边好看。要过年了,讨个“事事如意”好采头啊。”萧湘吸吸鼻子,笑着解释。
“拿一颗试试。”
“咦?唔好。”她五指一抓,甫拿起柿子,哪还是硬邦邦的冻柿?!
在她手里的那一颗变得饱满又新鲜,外皮光滑无比,还散出浓郁甜香。她小脸整个发亮,急急又抓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
“哥哥!”好好玩,好惊奇,是手心小圈圈的法力让柿子大红喷香,白袍哥哥送她一篮子的新鲜甜柿呢。
她扬眉看他,眼泪流下来,开心笑着,却也泪流不止。
“谢谢哥哥……”那一年,很谢谢你。
岂是不知小姑娘笑着掉泪是为哪桩?白凛笑笑没答话。
第17章(2)
之后萧湘振作地擦干眼泪,还说要去拾更多冻柿来“抓熟”,小姑娘跟他挥挥手跑掉,他立在山坳边上目送她跑远,唇边的笑渐深或许是因为人这种“东西”,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活得这么有趣,才令他留连世间,成仙入魔都没有走踏人世来得精彩。.
步出山勘,雪上不留足迹。
远处传来马蹄声,才一会儿功夫,飞驰的座骑已掠过眼前。
“迂——”那人突然长声勒马,马匹扬蹄嘶鸣,瞬间调头回到他面前。
封驰从马背上翻身而下,见到白凛落单,而且走离巫族村山坳,他嘿嘿笑,像左等右等终于让他等到好时机。
“我知你底细,你也知我是谁,咱们好好谈谈。”顶天立地,颇有气势。
“谈什么?”白凛奇了,神态仍清漠淡然。
“听说你拿内丹作聘礼,跟我家静儿私订终身?”开始扳指节,扳得剥剥响。
“是又如何?”
封驰炯炯有神的双目直瞪着,蓦地咧嘴亮白牙。“干得很好。”
白凛眉目一轩。
封驰再问,“听说你跟族里太婆们交过手,大太婆还亲自跑来跟你谈过?”
“是又如何?”想替老人家们出头?
岂料,封驰猛地一拳打在自己一掌上,“啪”一响无比震耳,嚷道——
“那几个老虔老太婆想跟你谈,就表示你造成威胁了,可又拿你不下,硬的手段行不通,只好来软的,岂知笑中刀、绵里针才最是伤人于无形啊!”
白凛愣住。心想,他其实也想骂“老虔婆”是吧?
封驰挥动双手,激切又道:“当初要娶她们巫族女,可也费尽我九牛二虎之力,跟那一干老太婆们斗心斗智斗耐力,被她们明里暗里轮着斗过,若非我皮厚肉硬、命不该绝,岂有本事虎口生还?”
白凛终于听出一些前因后果。
原来啊原来,眼前这位可算“同是天涯沦落人”。
封驰双臂往胸前一盘,很经验老道样儿。
“告诉你,这些年交手,我可斗出一些心得。你既是新进,实要多听我一言,保你混得风生水起。”
“愿闻其详。”天狐大人十分难得地收起睥睨姿态,洗耳恭听了。
多出一个强而有力的“盟友”,教头大人笑着频频点头,毫不藏私分享——
“第一点,她们跟你认真,你就由着她们认真,但你别随着起舞也跟她们认真,如果真认真了,那就中了她们的计,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白凛蹙起眉峰欲问。
“等等!你先听我道过一遍,待会儿再举例详解。第二点,你跟老人家斗,但绝对不要跟自家那口子斗,在自家女人面前,你就是个可怜的、被斗得很惨的,总之要多惨有多惨,以退为进你懂吧?懂啊那很好。”教头大人满意点头。“总而言之,若太婆给你吃苦头了,咱们所有的委屈都得拿到自家女人面前显摆,但手段得高,自然而然显摆出来,那才高明啊?什么?想问怎样才自然而然啊?唉唉,等我先逐条道完,你别急!再来第三点,就是”
冬阳暖暖,在雪地上闪闪发亮。
两个刚结成“盟友”的男人在闪闪发亮的雪地里,钻研着比孙子兵法更实用的战术。
白日还有暖阳露脸,傍晚一过,雪又飘飘降下一小阵。
还好真是小雪罢了,要不然城南码头夜市刚开,怕就被雪给搅散。
秋笃静今次轮职巡夜,码头区本就龙蛇混杂些,今晚又有夜市来凑热闹,理所当然成为巡捕房加强巡视之处。
岸边竟多出几艘南方才有的花舫,一查之下才知是城里某富豪人家的手笔,舫舟上来了不少花娘,莺莺燕燕笑音清泠,丝竹琵琶美乐不绝,主人家款待自家贵客,倒闹得码头区众人围观,挤得更水泄不通。
秋笃静安排人手混在人群里盯梢,自己则跃上最高处的屋檐,居高临下察看四面与八方。
峰下城之富裕风流,在这小雪方歇的热闹夜里能窥一二。
在高处待过小半个时辰,她正打算撤守,下去与其它人会合,彷佛心有灵犀,她足下忽而一顿。
旋身看去,飞翘向寒月的檐角上,一道从风里淘换出来的薄身正茕茕独立。
她望着,脸上“铁血小教头”的表情一变,眉眸淡淡生春,唇角禁不住轻翘。
走在窄窄一道檐梁上,她瞧也没瞧脚下,直瞅着来人。
绝妙轻功算是拿去喂狗了,下一瞬身子陡歪,眼见就要打跌——有人眼捷手快,身影入风,虚空挪移拉她入怀。
“唔呵呵呵”扑进天狐大人怀里,鼻子都撞疼了,秋笃静揪着他的白袍襟口却忍不住要笑。
白凛抱她坐在檐梁上,扳起她的鹅蛋脸直端详。
他的神情又微微绷紧了。
这些天,秋笃静已觑到他好几次流露出这般神态。
像很紧张她,又不愿七情上面,结果五官轮廓还是绷出棱角、画开阴晴。
“我没事的,你拉住我了,没事的。即便真滚下去,人在半空我也知要踩点借力,然后飕飕飕再腾腾腾,就会飞窜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