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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婕妤莞尔而笑道:“公主不必多心,公主是陛下的妹妹,你我之间又并无什么嫌隙,本宫难不成还会害你。.”
玉姝神色一动,心思也转动如轮,倒是真没想到苏婕妤要害她的理由。
目光一转,玉妹向一旁的夜长亭望去,夜长亭蹙眉,思量了好一忽儿功夫。
用手抵着手肘处,夜长亭淡淡道:“如果你真的想嫁给煊阳侯,这样做也未尝不可,不过这可是牵系一生的大事,你可要思量清楚。”
苏婕妤见夜长亭不反对,心里头更有底了,她笑生两靥,顺着夜长亭的话道:“王爷说的正是这个理儿,公主好生想想看。”
言罢,苏婕妤又话锋一转,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道:“本宫瞧着公主也是爱慕煊阳侯的,不然也不会夜里行舟去那清夙殿,说句公主也许不爱听的话,像煊阳侯这样少年封侯,宠命忧渥的青年才俊,不知会有多少名门闺秀盼着要嫁呢,你虽然是金枝玉叶,但前头还有一个嫡亲的灵襄公主呢,你要是不为自己筹谋筹谋,说不准就错失了这天赐的良缘。”
苏婕妤的话像柳条一样拨动了玉姝的心思,她眸光一暗,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是的,苏婕妤说的没错,她是喜欢林修尧的,要不然也不会按捺不住思念的煎熬,大晚上的跑到这偏僻的清夙殿来。
而且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与林修尧之间的距离,她只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前面还有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嫡亲公主在呢,哪怕是陛下要赐婚煊阳侯,想来也是轮不到她的。
她该怎么办?
苏婕妤见她已经动摇了心思,唇边不由露出一抹笑来,“公主,你可是想好了?”
“就按你说的做。”玉姝目光坚定,心里充斥着孤注一掷的勇气。
……
苏婕妤是个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几天后,她找准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便向夜少琛说起了这件事。.
她能见到夜少琛可不容易,那可是足足求见了五次才进的正阳宫,好不容易能够得见天颜,苏婕妤自然是好生装扮了一番的。
可见到夜少琛时,他一脸淡漠,眼神压根就没有在她那一身衣服上多看一眼,这一身锦衣出行,是注定要被辜负了。
将心里的苦涩压下,苏婕妤开始向夜少琛讲玉姝公主与煊阳侯的事。
其实苏婕妤根本就不知道煊阳侯对玉姝公主的心思,但为了做个媒人,她却使出了浑身解数,将两个清清白白的人说成了两情相悦的一对璧人。
什么一见钟情啊,玉姝公主与煊阳侯泛舟太液池上,宛若一对神仙眷属,自己见此良缘,便决定玉成此事都给她捏造了出来。
夜少琛蹙眉,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个涂脂抹粉的女人,“你说关于煊阳侯的事就是这个。”
苏婕妤一愣,抚了抚头上戴着的那一支蝴蝶坠明珠金步摇,道:“臣妾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夜少琛扫了苏婕妤一眼,忽而冷笑了一声。
他冷冷道:“煊阳侯家中刚出了那样惨痛的事,你觉得他会有心思在这个当口去成亲。”
苏婕妤面色一僵,一张艳若桃李的脸瞬间变白,她张开口,默了一忽儿,方才勉强带了一丝丝笑容道:“这个……家里出事了,煊阳侯固然难过,但这成亲是大事,它也不能就这样耽误不是吗?”
“上次在燕云台设宴,朕已经问过他了,他自己也说自己没有成亲的打算,这么就一下子他又央托你来给他说亲呢。”夜少琛的语气充满质疑。
“不是他,是玉姝公主,不如陛下传召玉姝公主前来问问。”
夜少琛眉心微拢,想了想,便命人去奚玉殿传召玉姝。.
这个皇妹他也许久没见了,儿时还经常一起玩,自从当了皇帝,政务越来越繁忙,他经常呆在勤政殿里头,有时连膳食都是在那里用的,对这个妹妹的关注自然也就越来越少。
如果她是真的喜欢林修尧,那么他也愿意成全她的心意,毕竟她也大了,太后又不喜欢她,自己这个做哥哥的若是再不管她,那她的婚事指不定就被耽误了。
如此想着,待玉姝过来拜见他时,他便率先询问道:“玉姝,你可是对煊阳侯动了心思。”
玉姝不防夜少琛他如此直接,一时愣住,粉面飞红地点了点头。
看来是真的了。
夜少琛与苏婕妤对视了一眼,然后含笑道:“玉姝,那煊阳侯的心思你可知道。”
玉姝被这句话问的愣住,这个……她确实是不清楚,但林修尧愿意陪她吃东西,应该也不会不喜欢她吧,既然不是不喜欢,那么应该就是喜欢了吧。
苏婕妤见玉姝在这当口居然哑巴了,心里头立刻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她扯了扯手心里的手帕,道:“公主可是害羞了,快说啊,再不说这好好的姻缘可就要断送了。”
苏婕妤一边说一边向玉姝使眼色,玉姝被她的话给搞的心慌意乱,她一激动,便脱口而出道:“他……跟皇妹的心思是一样的。”
苏婕妤闻言松了口气,而夜少琛则是眉飞色舞,他拍拍手,道:“好,既然你们是情投意合,那朕这就给你们赐婚。”
……
林月央知道夜少琛给二哥赐婚后,立马去了清夙殿,她没看出自家二哥对玉姝有什么意思,而且她心里有个谜团,她怀疑二哥喜欢的人是风不云。
见到林修尧的时候,他正把自己关在昏暗的寝殿里,林月央将朱红色大门彻底推开,外头的天光照进大殿,但却驱散不了殿中的阴郁与荒凉。
林修尧也不知道在这暗沉沉的殿中待了多久,光忽地照了他一身,他好像有些不适应,苍白的手挡在眼睛前面,然后微眯着眼,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来了。”
林月央心里一酸,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二哥,一点往日里的洒脱都没有,好像失了魂魄一样。
徐徐向前,林月央在林修尧的面前站定,却一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酒壶。
“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林月央心里一紧,眼中闪过怒意,她大致数了数,地上至少有六个酒壶,他这是想醉死过去吗?
林修尧苦笑,没有说话。
林月央见他如此颓废,又是心焦又是心疼。
这夜少杳端端的赐什么婚啊,赐就赐了,好歹也问问她的想法吧,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怎么着也要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林月央心里来气,不免将矛头对准夜少琛,亏她之前还觉得他跟古代的皇帝不一样,其实还不是一丘之貉。
林修尧见她沉默,便道:“月央,你回去吧,我没事。”
“这叫没事?那什么叫有事。”
林修尧哑然。
林月央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是不是喜欢风不云?”
大殿忽地安静的诡异,林修尧愕然抬头,对上林月央的眼睛。
他的唇被牙齿死死咬住,好半响,他才无奈的苦笑了一声,又一声。
仿佛林月央说的话是个天大的笑话。
可他眼睛里又充斥着自嘲与绝望,仿佛自己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林月央见此情形,心中了然,看来她猜对了。
在心里深深的叹息了一忽儿,林月央望着他面若死灰的脸,故作轻松道:“喜欢男人也没什么,这个很正常的,你……不用太难过。”
林修尧闻言一愣,眉头微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什么叫没什么?”
他的语气很重,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怒意。
林月央的心沉沉地往下坠,她知道自己刚才那明显不合时宜的话激怒了他。
林修尧见她沉默,也稍微冷静了一点,他无奈而悲哀地道:“算了,你怎么可能明白我的感受。”
言罢,双肩往下一垮,整个人像是散了架一样,他坐在地上,神情麻木,颓废的像个行将就木的孤寡老人。
林月央的心里也腾腾的冒着火气,她实在看不惯自己二哥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不就是断袖嘛,这有什么呢,还没有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病入膏肓,就不算大事,一辈子还长着呢,以后肯定还有美好的事情降临,到时候你就会发现,这些都会过去。”
林修尧愣愣的看着林月央,眼神复杂,一副欲言又止地样子。
林月央继续道:“我知道你伤心,遇到这样的事,谁都很难接受,可伤心是伤心,不是你颓废的借口,如果你要把伤心当成颓废的理由,那么害你痛苦一生的不是断袖之癖,而是你自己。”
林月央的话充满了力量,一个字一个字的刻进了林修尧的心里。
日光照进了空荡荡的大殿,林修尧的眼睛直直的望出去。
殿外有成群结队的大雁飞过,红云如浪翻涌,渲染了高远的天空,如给它披了一件美丽的衣衫。
一切都是那样美好,再抬头看看金丝楠木的梁柱,流云纹的图案精美如画,而他的身上,是一身素锦制成的雪莲纹长袍。
这样的衣服,需要七个绣娘一天一夜赶制才能完成,他已经拥有这么多的东西,难道还不能有点缺憾吗?
有得必有失,这世上的芸芸众生,谁都不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