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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若的眉心一点,唇角一勾:“不知侯爷可曾听过天下第一神医阙燕的名字?”
阙燕之名,在君旭阳的耳中自然并不陌生,可是看着君若的模样,君旭阳的眼底还是带了两丝打探的意味:“当然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君若的唇角一带,眼睛眨了眨:“今日的事情,或许是若儿鲁莽了些,若儿看着四夫人如今刚刚小产,身子一定是不怎么舒服,普通的郎中看了也看不出设么门道来,故而若儿想要将功赎罪,为四夫人请来阙燕神医,好好地调养一下身子,虽然不能完全灭了侯爷和四夫人的怒火,也希望能给若儿记上一功。.”
四夫人的身子一抖,若是阙燕来了,指不定就能看出她之前服药的痕迹,赶忙伸手拽了拽君旭阳的衣摆,声音里还有几分哽咽:“老爷,阙燕神医从不亲自上门为人看病,妾身今日失了孩子,真的不想颠簸……不过是调养身子……”
君若向着前面摆了摆手:“诶,四夫人多虑了,若儿和阙燕先生偶然相识,若是请老先生来到家中一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四夫人的脸色又是变了变,君旭阳抬眼看了看君若,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良久终是开口:“哪怕老先生来了,你害了你四娘,这条罪怎么都赎不干净!”
君若未答,拿了桌上的纸和笔随意写了一张字条,顺便让旁边的小厮回到宁月阁去帮她拿了鸽子过来,白鸽飞天。
君旭阳的眸子里带了几分审视,阙燕的习惯,全京城的人都是知道,自己曾经也去那边看过几次病,哪怕是自己侯爷的身份,也不得不亲自拜访,如今君若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倒要看看,她是要请来一个假的阙燕让自己再填几分愤怒,还是又要依靠自己的小聪明躲过一劫。
无论是哪一种,只要是耍滑,君旭阳就绝对不会给君若这个机会。
可他从未想过,这一次,君若倒是没有骗他。
君若瞧着君旭阳一直看着自己的目光,眉眼一抬,想和床榻边上的位子走了过去。
四夫人看着,却又是转过了头去,君旭阳怒目而视:“你别过来!”
眼前的两个人,已经把自己当做了恶魔。.
那个她叫了这么多年爹爹的侯爷,却是被家中的这几个夫人小姐,一次又一次的当着枪使,好像唯有排挤她,才能达到他作为一家之主的位子。
君若捏着下巴看着君旭阳,眼眸眨了眨,倒是学了两分静涵装可怜的模样:“侯爷,如今我都请来阙燕老先生为四夫人看病了,你觉得,我这罪还能定到几分?”
君旭阳抬眼看了看君若的模样,又是冷哼了一声:“若儿,你太让本候失望了!”
失望?真正让人失望的,是君旭阳自己!
“玩弄手段,陷害手足,哪怕你此刻说着悔改,本候倒是没有看出丝毫悔改的模样,本候听听,一会儿老先生如何描述四夫人的病情,若是重了,你和这事,拖不得干系!”
君若无所谓的挑了挑眉目,想要坐到一边一起等待,却是君旭阳的眸子又是扫过来,像是夹带了寒冰的风,声音也是严厉的没有感情:“谁让你坐着了!”
君若撇了撇嘴巴,无所谓地站直了身子,眼眸扫过床榻上的四夫人,床榻下的锦雀,四夫人的额头带了些许的汗珠,眼神趁着君旭阳不注意还在和锦雀交流着,心下一狠,四夫人死死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眉心一皱,双眼一闭,却是又开始哀嚎了起来……
总是演着这么激烈的戏码,不怕明天早上起来哑了嗓子!
君旭阳一愣,转身继续关照四夫人,四夫人装作疼得打滚的模样,伸手狠狠地摸着自己的肚子,眼泪又是从眼角滑落下来:“老爷,疼……疼……”
一声声叫唤的,别说君旭阳,连君若都觉得自己的身子快要酥了下来,若不是早就知道这是伪装的戏码,怕也是要对自己的仇人抱有几分同情。
君旭阳有些手忙脚乱,不知该做些什么才能缓解四夫人的痛苦,只是匆忙开口:“哪里难受?”
正说着,却是一人缓缓踏进屋中,走路自带一阵清风,长长的胡须垂在胸前,声音里也是带了几分焦急:“小六,你怎么了?”
众人的眼眸向着门口一看,就看到一个老人踏着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一个药童模样的人,君旭阳的眸子一愣,眼前的这个人,确认是阙燕老先生无疑,可是,他怎会亲自到梁国侯府?
阙燕进了门,瞧见君若安然无恙的站着,脸色又是黑了几分,本来是君若飞鸽传书给自己,说是“病重,速来侯府。.”
他心中担忧,君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穆晟轩再查到君若给自己传了信,估摸着以后别说是不喝药了,见到自己都得先把他掐死。
结果现在君若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这个小丫头,倒是学会了跑腿的这一套。
至于床上还在疼得打滚的四夫人和君旭阳,阙燕直接选择了集体无视的模样,这世上,只有和穆晟轩沾边的事情,在阙燕的眼中才算是事情。
阙燕的眸子上上下下将君若打量了一遍,脸色还是黑着:“小丫头,你今日叫老夫过来,不过就是为了让老夫看看你女儿身时候的打扮吧?”
君若自然看出了阙燕的不快,只得陪着笑瞧了瞧阙燕:“老先生,今日是我做了一桩错事,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赔偿,你今日便当是帮我一个忙,下次我一定帮你看着他把药喝下去。”
这般说了,阙燕的脸色才稍微有了一点的好转,开口道:“什么赔偿?”
君若的眼眸向着床榻上面挑了挑:“我家的四夫人小产,疼成了这副模样,还请您来瞧瞧。”
阙燕这才看见了床榻上的人,君旭阳和阙燕见过两面,阙燕拱手向着君旭阳行礼,这样下来,倒像是一个仙风道骨的神医先生,而刚才和君若聊天的阙燕,则更像是路边偶尔喝孩童拌嘴的买菜大叔。
屋内的小厮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阙燕,今日,可真算是长了见识。
阙燕的眉头一皱,瞧着床榻上的四夫人片刻,四夫人紧紧地咬着下唇,一遍遍地在床上打滚,这体力,也是着实可以,阙燕上前,伸手想要盖住手帕为四夫人把脉,却是四夫人的手掌在空中胡乱动弹着,根本不给阙燕机会。
眼眸之中还擒着泪光:“老爷,疼,疼……老爷,是不是我们的孩子回来报复我了,我看见他了,我看见他了!”
君旭阳心下一疼,眼眸也是向着阙燕看了看:“老先生,您是神医,快想想办法吧。”
阙燕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眉眼一偏,看了看君旭阳:“侯爷,恕我失礼。”
说罢,还未等屋内的人反应过来,阙燕的手掌向下,狠狠抓住了四夫人的手腕,四夫人心下一愣,还是甩了甩手,挣扎了一下,将阙燕的手甩开了,唇齿之间还是念念有词的模样:“孩子,你不要怪娘,娘也希望你能活下来,老爷,你看见了吗?他是个男孩,是个男孩……”
声声泪诉,让人可怜,君旭阳一愣,伸手按住了四夫人,声音里带了些许的心疼:“柳儿,没事,没事,孩子不会怪你的。”
阙燕向着后面走了一步,接过药童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眼眸向着君旭阳一挑,多了几分不屑,大户人家争宠的事情他也见过了不少,又抬头看了看君若的笑颜和玲珑害怕的模样,阙燕缓缓开口:“侯爷,恕老夫直言,没来的孩子,哪来的男孩女孩之分。”
四夫人像是发了狂,双眼还红着等着阙燕:“你胡说,那是我的孩子,是个男孩,是个男孩!”
君旭阳伸手控制住四夫人的情绪,带了些无奈的看着阙燕:“老先生,贱内已经小产,就算老先生要为家女出气,还希望老先生不要拿这件事情来刺激她。”
君若看着君旭阳的模样,忍不住笑的深了些,自己家的家事,君旭阳作为一家之主,反而没有阙燕一个外人看的明白。
阙燕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侯爷,夫人从来没有怀孕过,何来小产一说……”
锦雀偏头,满眼的不可思议:“老先生,话可不能乱说,奴婢不知道六小姐给你的纸条里写了些什么,可是您无凭无据,凭什么……”
阙燕看着锦雀的模样,轻蔑地笑了一下:“老夫行医多年,若是连这样的小把戏都看不出来,怎么还敢自称是郎中。”
君旭阳的眉头一皱,还是伸手控制住床榻上失控的四夫人,刚才君若给阙燕的信他是看见的,里面没有提到半个与四夫人有关的字眼,可是老先生如今的话语,便是让他确信了五分,却有不敢全信。
这么多年,四夫人陪在他的身边,不争不抢,虽然没有将两个女儿教好,但是始终是懂礼懂节,从来没有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突然发展到眼前的这一步,实在是让他觉得有些难以相信。
可惜,他从来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四夫人又是如何施展阴谋诡计的。
他认识的杨柳,从来都不是那个躲在扬州瘦马的躯壳之下的杨柳。
君旭阳沉默了半晌,四夫人也停止了闹腾,声音渐渐小了下来,眉眼一动,又带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模样:“侯爷,我们的孩子走了……”
声音,很淡,却让人心疼。
君若冷冷看着,阙燕冷冷看着,唯有君旭阳不能冷眼旁观,这么多年的夫妻,他以为他还算是了解四夫人的,他伸手,握住了四夫人有些冰凉的手掌:“没事,以后他还会回来的。”
话语间,却是一个小厮跑了进来:“侯爷,府外有个人鬼鬼祟祟的,说是有事要见您……”
君旭阳眉头一皱:“告诉他,本候现在谁也不想见。”
小厮抬眸看了看塌上的人,声音里带了几分犹疑:“老爷,她说这件事情,是有关四夫人的……”
君旭阳一怔,抬眼又看了看床榻上的四夫人,四夫人不说话,只是含着泪水。君旭阳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将她带进来!”
若是刚才,他定是见都不会见这个人,可惜阙燕已经在君旭阳的心里埋下了疑惑的种子,如今,他很累,却还是想知道,他的夫人和他的女儿,究竟那一面,才是他看见的真实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