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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这呆样!哪里是鹿鸣书院出身的秀才,简直就是个傻子!
一直躲在乔童后面的乔梓忍不住腹诽自家老哥,接着探出小脸帮自家老哥一把。.“于哥哥,既然有缘,您就不要跟我兄妹客气,家里人少,就算多个人真不碍事的,阿爹说了,能见着恩公给您叩头,他会感激不尽的。”她见于露白虽然表情冷漠,但不端派头架子,也没有那些纨裤公子们的习气。
于露白见他们兄妹神情真切,盛情难却。
也罢!就两天,也算了了这对兄妹一桩心事,两天后她拍拍屁股真心要走,他们想拦也拦不住。
再说还有个乔梓这小姑娘在,没什么男女大防的问题。
“乔兄豪爽,我再推辞就难看,那就叨扰了,只是不介意我带只小毛狗一起吧?”她要闷声不吭消失两天,那只笨狗去哪刨食,不会像还未遇到她之前饿得吃土和草吧?
“自然、自然。”乔童没料到她还养了只小狗。
于露白到了巷子口,用口哨声叫来一只浑身脏兮兮的小狗,“我有要去的地方,你要跟我一道吗?”
吃货转着黑葡萄般的眼珠子,用小身子直蹭着她的脚,好像在说有吃的东西哪我都去,让于露白笑嗔它是爱吃鬼,只是啐骂归啐骂,还是一把抱起了吃货,然后捏着自己鼻子说:“你这味儿!看起来得先给你洗个澡才行。”
吃货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她的脸,好像又在说有得吃,随便你怎么蹂躏我都行!
于露白被吃货逗得心里软成一片,噙着笑向乔家兄妹说道:“这小家伙的伙食费,我会负责。.”
早被于露白对着小狗全无防范的无垢笑靥给怔愣住的乔童,顿时哭笑不得,他是这么小气的人吗?跟一只狗计较吃了多少东西?
如果,于兄弟能对他也像对小狗这么笑,该有多好?
于露白带着吃货回到客栈随意把行李一收,下楼结了帐,又让小二把在马厩里的雪羽骢带过来。
乔氏兄妹见到漂亮的雪羽骢连话都不会说了,于露白也不问乔童能不能骑马,安排着人扶他坐上马背,也把吃货安置在雪羽骢背负的行囊里,吃货本来想抗议,露出牙的嘴却让于露白塞进一大根肉骨头,便歇下心思,在达达的马蹄声里叉着脚,安心的啃起肉骨头。
乔氏兄妹住的地方叫西巷村,距离荷泽县一个时辰路程。
乔家的屋子……嗯,就是那种她不会形容、以泥块垒的房子。
所谓的门面只是一块满布被风雨侵袭得斑驳痕迹的木板,半颓的围墙上头爬满蔓生杂草,“嘎吱”一声,乔梓推门而入。
庭中寂寥,青石铺的路早就不见,有几间侧屋倒塌了,看起来摇摇欲坠,砖瓦外露,杂草丛生,无人打理,但隐约还能见到蒙尘的梁柱上残留雕刻彩绘着昔日繁华时的福禄寿喜和各种寓意吉祥的图案。
昔日兴旺过的宅子,如今没落了,明明白白的破落户。
于露白丝毫没有看不起乔家的意思,不过每到一处细心观察,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性,毕竟她和旁人不同,一旦出错,牵连的可都是数以百计、千计的生命,即便如今解甲归田了,因着多年的习惯,仍是不免多看了几眼。.
乔梓却看在眼底,见于露白虽然还是一脸淡漠,但忍不住解释,好像不希望她看轻自己家。“屋子外表看起来不太牢固,可是还有几间房可以住人的。”
“我觉得挺好的。”贫穷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不知上进和自怨自艾的人。
这世间也不是人人都能住上大瓦房,出入坐马车,三餐吃山珍海味的。
雪羽骢被于露白随意拴在歪脖子树上,吃货也放它去认识新环境,于露白跟着乔氏兄妹进了屋子。
屋里空荡荡的基本上没几样家具,地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锅碗,一看就知道是接雨水用的,说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是谁来了?”苍老年迈的嗓声,伴随着几声咳嗽和清痰的声音,一个面黄肌瘦、形如槁木的老者颤颤巍巍地扶着里屋门框探出了头来。
“阿爹,是我和阿兄回来了。”
乔梓马上过去扶起父亲,但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她因为乔老爹的重量,小肩膀立时沉下去,脸蛋涨得通红。
“这位是?”
乔梓将乔老爹安置在一张藤椅里,偷偷吁了口气却不敢让父亲看见。“就是帮了阿哥的那位于公子,我们家的恩公。”
“原来是恩公,小犬终于把恩公请来了。”乔老爹闻言,撑着扶手就想站起来,怎奈身不由己,双脚无力,一起身就软身瘫倒。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乔童第一个冲上前想把父亲扶起来,可他自己都需要人家搀扶了,哪还有力气帮人,腿伤加剧不说,乔老爹也想扶住儿子,这下手忙脚乱,眼看父子俩就要摔成一团。
幸好于露白闪电出手,乔梓也在慌乱中扶住乔童,这才稳住间不容发的瞬间。
所有的人都捏了把冷汗。
“乔老爷,您要好生保重。”于露白确定乔老爹坐稳了才松开自己的手,扬眼对上乔氏兄妹感激涕零的眼神。
她完全不放心上,举手之劳,是人都会这么做。
“老朽这破烂身子出来丢人了,让于姑……公子见笑了,请海涵。”老人的手像松树皮,眼睛看似混浊却带着令人看不透的犀利。
“乔老爷,不必客气,是晚辈冒昧来打扰了。”这老人好毒的眼睛,这是一下就看穿她的身分了吗?
“小老儿家贫,对于公子的义举无以回报,公子若不嫌弃我这地儿空旷破旧,尽管住下不要紧,就当自己家里随意。”
“这就打扰了。”这乔老爹和目不识丁的乡下人有别,他言谈进退有据,只是人病了怎么不请大夫来看呢?
一想到乔家的情况,手头肯定是不宽裕,加上乔童这一伤,许是雪上加霜了。
乔老爹一阵剧咳后,疲惫之色尽现,告罪后让乔梓扶着回屋里歇息去了。
“我爹自从事业一蹶不振,资财又被信任的友人卷光后,心情忧郁,脾气越发变得古怪,于兄弟莫怪。”乔童真心诚意的替父亲致歉。
往年四月都是父亲最意气风发的时节,这些年却是只要近了这日子脾气就更加不好,病情更加严重,花了许多银子请大夫来,每个说词都差不离,就是愁思忧结,心补需心药医,药物只能稍微纾解,没办法根治。
年复一年,就变成沉痾难起了。
“人生遭变,总是需要时间调适的,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什么都会变好的。”心事这种事情除了自身想开以外,别无他法。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说来她也纠结着自己的情事不能自已,又有什么资格干涉别人的心事?
“我爹的心结……一言难尽。”乔童瞥了眼乔老爹的屋子,长长叹了口气。
都怪他太不经心了,一心扑在科举读书上面,只想为家族增光,两耳不闻窗外事,父亲也从不向他们说道花田事,生意上更是绝少提及,他更不知道那几年父亲在花赛中遭人构陷惨败,花田遭虫害,要不就是种不出可以参赛的牡丹花。
父亲到处奔走无果,还耗费许多钱财银两,这些年因为忧思和挫折,有天夜里居然一把火把花田烧了。
身为子女的他才知晓了事情多严重,他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那几十亩的牡丹花田可是父亲的性命,他居然狠得下心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可见灰心丧志到了什么地步。
妹妹养在深闺,只知风花雪月琴棋书画,他除了读书,身无一技之长,以前觉得自家钱财来得容易,但是父亲一倒下,还欠下许多负债,他到处奔走无门,才恍然大悟没有谁家的银子是大风吹来的。
钱是好东西,世人都说铜臭不堪,可世人又有多少人能不看重金钱,靠傲骨和自尊活下去?
他可以不吃不喝的活下去,但他有父亲要奉养,妹妹要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