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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心想这二公子,倒不和我这般好胜要强,偏偏是个谦卑之人。我就是那种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人。他服了输,又请求教。当下觉得刚才自己一定要逼得他出丑,有些太小人之心了。便觉得有些亏欠人家二公子。
我起身抱起琴来,往廊下西边,两院中间的墙下走了几步坐好,道:“你且回去,叫他来墙下好生听着,我唱与他听。”
虽然还是此词,可是调子却是我新谱的,自觉又是另一个意境。
我隐隐听见西院季儿推门进院喊道:“二哥二哥,你且往东墙下去,姐姐说要唱与你听。”
这便才开始抚琴唱。唱到下阕时,忽闻有笛声来和。
听着他轻轻来和,我心里有些欢喜又不太服气,唱完下阕,曲风一改,想甩开他。只听那位二公子,稍作停顿又和了上来。我心气儿又上来,切,我就不信甩不开你,指下曲风又是一变,他又跟着合了上来。
几番之后,笛声却渐渐有压倒之气势。渐渐反客为主,引着我随和着他的曲风,我努力试了几试,却再难占主导,最后只能作罢。
可是现下我心里,一点不痛快都没有,却大有相逢恨晚的偶遇知音之喜,我想千古绝佳知音——伯牙子期,大概就是这个样的吧。
一曲终,我隔墙,朗声道:“相比邻兮斗诗词,识君高才兮心不服,新作词兮欲羞之,感君谦谦兮心生愧,抚琴讴兮以奉慰,琴笛相搏兮余音绕,巧遇知音兮心欢愉。”
隔墙,好久,有男子道:“在下斗胆,敢问姑娘芳名。”
我笑道:“女子待字闺中,名讳不便相告。”
二公子也不是没有礼数的人,见我如此,便也作罢。.
自那日桑叶传书,相互结识以后。若是这位二公子在家,我又闲着。就会与这位李家的二公子,互考试词,互作新词较量。
倒是忙了季儿他们了,东西两个院子,来回的奔波着。这样也好,在等待卫青的那些日子里,我乏味的生活里,突然有了别样的颜色。
院子小池里的荷花,才长出新叶却又入了秋了。
日常的练习,我是丝毫不敢倦怠的。可是如今却不再乏味,我练琴的时候,有人跟着和,练歌的时候有人给伴奏。他弹琴的时候,我就翩翩起舞。虽不相见,心里却是欢喜的,这就是君子之交,这就是天涯觅知音啊。
这段日子里,景帝只传唤了我两次,基本随意叫我唱首歌,就打发了我,但赏赐却是多的。可是他的身体大不如从前,我见他的时候他总是半躺着的,气色愈发的差了。他原不到五十岁,竟病的这样重,与他相识原也不过一年,却见他华发渐生,苍老至此。
我心里却是别一番伤感。人啊,不过如此,谁又能挨过岁月的洗礼和病痛的折磨呢?就算是天下的主宰,不也是芸芸众生之一吗?终不会因为谁的地位高贵,而免去这生来病死的苦痛轮回。
转眼,已是深秋了,汉代以十月为每年的岁首,马上就要入冬到来年了。
李家的妇人肚子越来越大了,怕是再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产了。近日,她来给我送了一条丝帕。我知道想必就是用我园子里的桑叶养的蚕,吐出的丝织就的。这丝帕做工很是考究,上面绣了花,是樱花。她大抵是记着,我曾说过我喜爱她园中樱花的话。
景帝最后一次单独召见我是年前,再就是过年的皇家宴会上,草草的见了一面,之后再没召见我。
我记得那次单独的召见,他并没有让我唱歌给他听,也不再故意责怪我唱得不好。.只说我最近胖了高了。慈爱如父亲一般,把我叫到床前,又细细打量。不过我总觉得他看的不是我,他是在透过我看别人。
许久,他缓缓道:“朕多年前,曾丢失了一件心爱的宝物,多方查找也寻不得。如今倒是偶然得了,和那宝物之上很像的一颗珠子。得到这颗珠子,一开始朕心里有八成把握确定这就是那宝物上的珠子,很是欢喜。
可是不久,朕又心生疑虑,怎的原来的宝物不见了,这颗珠子却莫名其妙的回来了呢?是不是有人鱼目混珠,以假乱真呢?朕思前想后,愈来愈疑惑这颗珠子到底是不是那宝物是上的呢?于是朕就叫人去查,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我不自觉的问道。其实,心里却想,左不过是一颗珠子。天子的疑心病就是这样的重。要不怎会病成这样,事情总往复杂了考虑——累的。
“哎,朕的这些手下,哎,这些人办事不力。一起去查的,回来却分了两批,一批人查到这颗珠子就是那宝物上的珠子,可是另一批人却查到那珠子不是宝物之上的。哎,原是叫他们查出个究竟来,替朕分忧,到头来把问题又抛还给朕了。朕心里烦闷,想问问你,你可有解决之法。”他起身拉着我的手,竟有一丝期冀。
“皇上的人都解决不了,奴婢还只是个孩子。”我道。
他又躺回去道:“很多事,往往是孩子的见地最真,最能解决问题的。”
“我想问问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我想了想道。
“朕现在还能怎么想,除了疑惑,什么想法也没有啊。”他把手放在额头上,很是苦恼的样子。
“那皇上如今把那颗珠子放哪里了。”我想了想又道。
“朕,朕把她放在朕能举手触到,抬眼看到的地方好好安置起来了。”景帝顿了顿,看着我,幽幽的说道。
“那可见皇上无论确不确定,这珠子是不是那宝物之上的,都是很珍视这颗珠子的。”
他摇摇头,呵呵笑道:“因为朕也怕万一啊,万一是呢。”
“其实皇上心里十有**,大抵已经能够确定了。或许还有那么一两成皇上不能确定,但是心里是极其希望这颗珠子源于那个宝物的吧。”
“这话怎么说。”他来了兴致,看着我微微笑道。
“要是皇上认定它不是,或皇上心里希望它不是,早就置之不理,抛之脑后了。又岂能放在举手可触,抬头可见的地方好好安置呢。”
景帝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毕竟那些证明她不是的人,带回来的证据也是确之凿凿的。”
“那有什么关系,其实皇上为什么要纠结,这颗珠子的来处呢?原来的宝物既已丢失,怕是皇上也寻了好久,却终不复得。如今皇上既然是因那宝物而喜爱这棵珠子,那便就是这颗珠子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只要能让皇上开心喜悦,那这颗珠子无论出处,无论真假,其本身就能称得上宝物了。再说,您是皇帝,只要您喜欢您高兴。当然是,您说是就是,您说不是就不是。何苦去劳心费神,问个究竟呢?”
他听了我的话,长长的舒了口气,道:“啊……朕是皇帝,朕是皇上。”
“对啊。”
他摆摆手,摇头苦笑道:“朕是皇帝,是皇帝啊……哈哈哈哈……那,朕就,就算她是吧……可是孩子你不懂,有些事却不是皇帝心里有个十有**的把握,就敢,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的。有些事皇帝也不敢随意说的。比如血脉的事儿,万分之一的差池都不可有的。”
“正因为皇上也不能随意说说,所以皇上会更加谨言慎行,所以皇上的每句话都是金口玉言啊,所以您说是就是,您说不是就不是。”我道。
“哈哈哈哈,孝儿,孝儿啊,你且下去吧。”景帝被我逗得一乐。
直到好多年后,大概二三十年后,我才对我和景帝的最后这番谈话,另有感悟,内心震惊不已。可是当时,却是真如单纯的孩子般理解的简单肤浅。
日子渐渐平淡,如水,没有一丝波皱。本来嘛,过日子就是这样的。
景帝驾崩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我正在做什么,大概是在做绢布的花灯,准备上元节的时候用。
我只记得,知道景帝驾崩,我呆站在院子里许久许久,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泪水就不停的流了下来,然后天上就开始下雪了。
其实我心里对于这件事儿,早就有些预感的,在过年的皇家宴会上,他不等宴会结束,听了我唱了一首歌,叫了赏,就匆匆叫人扶下去了。我准备的其他几首曲子,也因为宴会的提前结束而没能唱响。
那日的赏赐多得有些吓人,我欢喜了好一阵子,原来是最后一次给我的赏赐,我心里感动又难受。
可是怎么去的这样快,这才过了年,大正月里的。不是前些日子,刚刚给太子举行了加冠礼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他才四十八岁啊。他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我眼前,我还能触碰得到。他,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有些伤心,又有些怨他。怨他就这么走了……
坐于廊下,看着纷纷而落的雪,小炉上的茶水冒着热气,我却无心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