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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虽然着急儿子,但看丈夫那样,实在也不敢劝—「强夺良家妇女」在大黎是监禁终身的大罪,苏副知州不松口,纪颐生就等着被抓后关上一辈子,两夫妻为了保住这蠢儿子的命,每日前去,苏家都不开门,直到昨天,丈夫在苏家门外跪了几个时辰,这才换得小门进入。.
苏副知州很怒,以他的身分,儿子再傻也不愿意随便买个丫头来当媳妇,至少要有头有脸的人家,讲得出名字,但有头有脸的人谁又愿意把女儿嫁给傻子,这不,都快二十还没定下亲事,现在好不容易讲到一门亲,媳妇却被纪家的儿子劫跑了,他于是表示,要我不追究很简单,你纪家三个女儿,一个嫁来我家。
纪老爷当然不愿意,于是只能忍着被骂,想着过几天再要来赔罪商量,直到对方满意为止,没想到罪魁祸首居然一副「爹娘,我们回来啦」的轻松样子,真是气死他了。
「老爷。」李氏小心翼翼的说,「颐生看起来也累了,不如先让他去休息吧?」
「他要休息可以,让人把那女人扔出去!」纪老爷怒道,「来人,告诉门房,以后谁放这女人进来,就给我回家吃自己,你们还站着干么,把她给我拉出去!」
纪颐生闻言大急,「爹,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爹你就接受她吧。」
李氏白眼已经翻到后脑杓了,儿子啊儿子,你怎么就这么不会看脸色,你捅那么大的篓子没一句道歉,还在为那女人说话,天啊,真希望来个人打晕他。
就在这时候,齐氏跪了下来,哭泣道:「纪老爷,纪太太,我知道您二位对我有误会,可我跟纪少爷是真心喜欢彼此的,我在书铺跟少爷说话的时候,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只觉得这人心中有丘壑,既能说古今,又能道人生,心中佩服他的才华,才与之相交,后来知道他是我嫡妹的未婚夫婿,可情之所至,我又怎么能控制自己不要想他,我当然知道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嫡母把我随便发嫁,也只能听从,可是说实话,心中真不愿意嫁个傻子,花轿出门后,听到纪少爷的声音,没能忍住父母之命,而选择跟他走,是我不对,纪少爷说许我为妻,我不敢耽误他,让我当个姨娘已经心满意足,纪老爷,纪太太,请让我留在少爷身边服侍他吧。.」
一番言词恳切,又是泫然欲泣,只看得纪颐生感动不已,可惜却是无法感动居中而坐的两位长辈。
纪老爷怒极反笑,这齐氏够会演了,只是她骗得了十七岁的儿子,骗不了三十七岁的老子。
他要是连真假都分不出,纪家船运哪有今日光景?
「这么说,你对颐生与金钱无关?」
齐氏立刻点头,「我爱慕大少爷,只与他的才情有关,只要能侍奉大少爷,哪怕每日清粥咸菜,我也甘之如饴。」
「好日子,坏日子都一起过是吗?」
「是。」齐氏忍住雀跃,「还请老爷给我这个机会。」
「那好。」
李氏一脸哀求,身为夫妻,她自然知道丈夫说这些话之后,接下来会讲什么,儿子是儿子,她什么都肯帮他做,可是苏副知州的气却是没那么容易消,儿子这不只是单纯的拯救意中人,这是犯罪的,他现在进了家门,更可能牵连纪家变成藏匿罪犯,丈夫的脸上很明白写着:你若不想云缎代嫁赎罪,就闭嘴。.
儿子是宝贝儿子,但云缎也是她的宝贝女儿啊,拿云缎去补颐生的错,她做不到。
「既然你这样说,我就给你们机会吧。」纪老爷叹息一声,「金福,把大管家,管事跟管家娘子都叫过来。」
纪颐生连忙把齐氏拉起来,一脸「你看吧,我就说没事」,齐氏也是一脸忍耐的喜悦,两人都以为叫管事们过来,是要认识新主子的。
当大管家进来时,齐氏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要笑出来—太好了,没想到事情这样容易,纪老爷果然是疼儿子的,才不过几日不见,马上就心软,想必是自己的以退为进博得了好感,只要自己早点生出子嗣,就算嫡妹进门也不用怕,纪颐生对自己十分锺情,到时候谁看谁脸色还不知道呢。
很快的,大管家,四个管事,四个管家娘子都到了,都是在纪家工作二三十年的人,十分沉稳,进来除了问安,没发话,也没人有疑问,乖乖站成一排等吩咐。
「颐生,爹最后一次给你机会,你要留在这个家当大少爷过好日子,就把这女人给我关去柴房,明天跟爹一起押着这女人到苏家请罪,你要跟这女人在一起,那我今天就把你分家出户,以后不再是纪家大少爷,而是纪家的分家儿子,苏家的罪你不用去担,但纪家的福,你也别享。」
纪颐生不负众望的选择了女人,纪老爷挥挥手,让人把他们两人拎出去,李氏想塞钱,却是找不到机会。
纪家后来赔了一大笔钱给了苏副知州,换得苏副知州不告纪颐生拐带媳妇,又赔了一大笔钱给齐家,换得齐家不告纪颐生拐带女儿,至于那成为馨州笑话的齐小姐,李氏命人买了馨州一处肥田,写了齐小姐的名字,当着齐太太的面交给这倒霉的无缘媳妇,算是给她赔罪,齐太太原本很恼怒,但一看那肥田不少,算算收益,一年可以有一千两银子收入,当下便不说话了,只命女儿收好—没有公婆会嫌媳妇有钱,也没有丈夫会嫌妻子嫁妆多,有这块田,女儿将来出嫁他人,日子也不会太差,是,她的未婚夫是跟着庶姊跑了,但手上有这么一块年年产金的肥田,别人羡慕都还来不及。
为了让纪颐生不要因为拐带良家妇女被官府追缉,纪家两边赔罪,金银真是散到肉痛,而经过这一场闹剧,纪老爷由精神奕奕变得无精打采,钱能再赚,可儿子真伤了他的心,笨就算了,还没良心,为了个女人连家都不要,惹了那么大的事情,没问爹娘好不好,只想牵这女人的手享老子给的福,越想越伤心,纪老爷一下子像老了十岁,不只李氏陆氏这两个女人担心,就连船驿管事跟工人们看到,都觉得担忧。
纪家拥有百余艘商船,千余工人,此时的纪家船占据大黎国四成的船运,纪老爷一旦病倒,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个时候,年方十五的纪颐溯开始替父亲分担起船驿工作。
自小就在爷爷膝盖上看帐本,听故事,那些东西难不倒他,船驿有个副管事见他年幼,想趁老爷生病时捞点好处,糊弄了他一下,想出大船载私货,却没想到被纪颐溯一眼识破,赶出去都便宜了,想偷主子的钱,直接扔衙门,这衙门也是年年收到纪家孝敬的,有人想坑纪家,那就跟想坑自己一样,还不用力打打打,这一打,纪颐溯的威严就出来了。
哟,别看二公子年少,也是个心狠手辣的,有人在老爷眼皮子底下偷货,最多也就赶出去,少爷居然直接送衙门,被打还不算,得关上数载,那副管事介绍进来的人通通辞退,一个也不要了。
纪家船驿通常是一个介绍一个,副管事一倒,一大串倒赶了二十几人,个个呼天抢地喊冤枉—纪家的工人每月五百钱,虽然没有比较多,但供三餐,这放眼大黎国,哪家船队供餐呐,出来工作不都为了吃嘛,东家管肚子,就能省下大半开销,这要是会省的,一年存上五两银子的大有人在,穷汉子在船驿工作个三五年,便能娶上媳妇了。
那二十几个人拚命求情,但纪颐溯只是挥挥手,让他们走—人一多,难免有人想偷鸡摸狗,爹爹总是睁只眼闭只眼,但他不行,就是因为爹爹对他们偷点絮不予惩罚,现在才会有人想出船载私货,真是好大的胆子。
奶奶说,对工人好,工人才会卖命,但也不能一昧的好,因为工人会欺负到主人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