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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少爷若是将来还到京城,不妨再来昭然寺,深秋有枫,冬天有雪,好看得像是画中景致呢。.」楔一边说,一边打开篮子,一边在凉亭桌子上布起菜来,既然是佛寺后头,也就一些点心瓜果,没有油荤。
亭子里早有炉子在煮水,把茶具摆开,等着水滚,将茶具烫过,紫砂壶中注入热水,布置一番后,很自然退到亭子外。
李知茜首先坐下,做了个「请」的姿势。
她对游玩有兴趣,纪颐溯又因为船运之故,去了不少地方,两人便就着各州风景名胜说起来。
纪颐溯一直觉得自己不爱说话,直到现在才知道,不是不爱说话,是以前面对的人引不起说话的欲望。
在馨州惜字如金,没想到在这山顶小庙后头,滔滔不绝。
当然也是因为她听得一脸兴趣盎然,惊讶有之,好奇也有之,表情丰富,十分可爱。
「将来我若把这些地方走遍,肯定要写下来,啊,再带个画师同行,想留下什么风景,便让他画下,这样就不会忘了。」李知茜一脸向往,「还是男子好,公子也没多大,已经踏过许多地方,不过我现下也不差,等我存够银两,也要带上几个人,游历天下。」
「许多女子,一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姑娘却是能乘车出门,吃美食,赏景致,可已经强多了。」
「也是。」李知茜坦然接受赞美,「老天爷真公平,给了我一棍子后,又开了条大路给我,京城与馨州风俗民情皆不同,刚开始有些不习惯,可我现在觉得,我果然是在京城出生的,活得畅快,而且既然已经知道齐姊姊也在京城,以后能常常去找她。.」
此时,一个僧人过来给他们添了炉上的水,没讲什么话,添完水,很快走了。
羊草很快进来一福,「纪公子,这时间差不多,婢子得开始收拾,公子跟我家姑娘到前面看看山景吧。」
纪颐溯这才知道,原来那僧人添水是提醒时间差不多的意思,风景如此之美,预约之人自然不少,倒挺聪明的,得记起来,说不定哪日能用上。
所谓的前面,便是下山之路。
纪颐溯这半日赏景喝茶,过得很是愉快,只不过见她走得慢,他也放慢脚步,尽量让自己语气如常,「我中秋后要回馨州,有件事情却是要先告知李姑娘。」
「纪公子不用客气。」
「我名字叫做纪颐溯。」
李知茜嗯了一声,「怎这么巧,念起来居然与先前跟我定亲之人一样,不过这在馨州也算不了什么新鲜事,姓纪的人太多了,同名同姓总是有,只不过能如此巧合,倒是新鲜。」
她居然以为是同音!
没办法,他只能讲得更明白一些,颐字如何写,溯字又如何写。
李知茜停下脚步,脸上笑意都不见了,「你是纪家船运的二少爷?」
「是。」
「那你可知我是谁?」
「知道,李副府的孙女,京生李彬的女儿,李知茜,小名石榴。」纪颐溯顿了顿道:「我的一个丫头,认出你的相貌。.」
「既然知道我是谁,怎不离远点?」李知茜不冷不热的说,「毕竟,是我入不了你的眼。」
纪颐溯只觉得尴尬无比。
那些言语虽然是娘让人放出风声,但说到底也是为了他,何况,既然是母子,就不可能去分这事到底谁做的,无论如何,都是纪家的错,而今天既然是他掌家,那么就是他得承担。
「当时思虑不周,连累李姑娘得远走他乡,是我对不起姑娘,将来若有事请托,而我能力所及,绝不推辞。」
李知茜淡淡一笑,「公子话也说得太快。」
「姑娘放心,我从不食言。」
「那好,纪公子的歉意,我便收下了,若将来请托之事是公子力所能及,还请记得今日之言。」
语毕,李知茜拿起扇子,轻掩半脸——天呐,好想笑。
看来,这纪颐溯对女人不太行啊,她要不是早知道他是谁,怎么可能跟他开口问齐姊姊的事情,这家伙不提自己的名字,还真以为本姑娘不知道呐?
那天她一看到玉砚,就认出那是当日在翡翠阁伺茶伺果的大丫头,再看到他的派头,马上想起来了,纪颐溯嘛,没见过本人,但他的眉眼还是跟姑丈挺像的。
若是两年前,她会冲进厨房拿菜刀砍人,但现在,就不是那样要紧,生意人以和为贵,愿意在石溜馆花钱,那就是好人,愿意点十两菜色,外加点酒,那是大好人,大好人值得她以礼相待。
而且她也不确定那丫头还记不记得自己,会不会跟主子说,那就算了,当作解除婚约的事不存在。
一来,她过得很好,虽然年纪渐大,但手边有银子,日子简直是过得如鱼得水,看到喜欢的料子就买下,喜欢的首饰就定下,香粉也不用选来选去不知道买哪个好,鼻子闻着喜欢,就各带一盒,出门不用交代去处,回家不用看人脸色,一只鸡腿吃不够,还可以连吃两只,不用被嬷嬷说这样不端庄,还有蒸螃蟹,啊,人间美味,但以前这种东西绝对不会出现在她的桌子上,因为会吃得很狼狈,让她看起来教养不好——闺秀真不是人当的,当一家之主才痛快,她现在都直接用手折螃蟹吃,夏夜赏月,拿着一只鸡脚啃啃啃,爽。
二来,有了丝湖绣房的徐氏这个好榜样,让人不得不奋发向上,看,一个女子生意作得钱银滚滚来,丈夫人也老实,三个儿子可爱得不行,冬天穿着狐裘出门,大雪球,中雪球,小雪球一字排开,可爱得都要融化了,一个被休出门的女子过成这样,真给了独身女子无穷希望。
最后这个是最重要的,也是最残忍的,京城看多听多,她对人性的了解也更多,以前怎样也想不明白的事,突然明白了。
譬如,姑姑大手笔送她一块地。
当时姑姑说,是买地赔齐家时,顺道买了一块给她当嫁妆,现在想来那不是嫁妆,而是赔偿,因为已经打算坑她这个亲侄女。
在表哥带着齐金珠离家时,姑姑就想好了,要把自己说给纪颐溯,知道她虐了他们母子十几年,他们肯定会想办法黄了亲事,到时候她这正妻自然可以跟丈夫吵,庶子如此忤逆,肯定是欺负她儿子不在身边,要求姑丈让表哥回家等等,姑丈一来儿子少,二来对这正妻也是颇愧疚,或许就答应了。
那块年息九百两的地,不是疼她才给的,是知道她会名声举,内心有所愧疚才给的。
祖母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一定是知道的,只是李家逐渐衰败,很需要纪家这边的金援——一个年入二十万两的库房,代表一年有上百万两进进出出,主母一年拿个两三千两回娘家给兄弟,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没想到船运赚的钱后来由纪颐溯另外置金库,家里的财产也一分为二,能钱滚钱的都被拿走,剩下的是死金银,姑丈甚至说,他自己以后会看帐本,姑姑若不能夺回家权,拿纪家的钱来贴补兄弟生活,李家真什么都不用说。
姑姑需要一个「庶子看不起嫡母」的借口发挥,祖母虽然疼她,但孙女毕竟比不上两个亲生儿子,所以,她就这样成了犠牲品。
陆氏跟纪颐溯虽然混蛋,可基本上大家都被算计了,姑姑为了儿子,祖母为了李家。
想清楚那日,打击真的很大。
她最信任的两个长辈,居然这样对她,两个叔父想过得好,应该是考功名,或者学着做生意,怎么会在家里等姊姊生钱,而且凭什么犠牲她,爹是京生,过世时明明至少留下六千多两银子,从京城出发前,她在父母房里,亲耳听到爹爹在问总共多少银子,娘说六千两多一点——这银子并不是随身银子,而是祖父留给爹爹的分例,爹爹放在李家的银子。
可等到把她找回,丧事办完之后,祖母交给她的只有一千两。
她一直以为是两位叔父联手骗祖母,反正钱也拿不回来,不想祖母伤心,她便没说,到了京城才觉得,也许是祖母作主分掉也说不定,孙女再亲,毕竟比不上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