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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急不躁,每天一大早乖乖去母亲那里问安,然后跟着一起去嫡母房中问候,等他下午回府,她便来房中伺候磨墨,点香,从不多话,但也不是说她闷,若他开口,她总能搭上几句。.
听福气说,陆姨娘从来不说闲话,但也不是安静到让人不舒服,她每天都会问母亲,昨天睡得好不好,中午吃了什么,晚上吃了什么,天冷记得加衣别受寒,回暖记得减衣别闷出病,虽然很普通,但依照母亲的性子,能回答的大概就是这些——丫头出身,她的世界很小,懂的事情也不多,即使已经成为梅夫人,但对于官家小姐还是有某种程度的敬畏,陆桐月问的这些,都是她能够轻松回答的,两人有交谈,气氛自然好些。
因为她的表现一直不错,所以他默许她使唤自己的丫头,当然,她也一直使唤得很巧妙,宜室倒个茶,玉许关个窗,都是极其顺便的事情,但又的的确确分出主从关系。
至于后宅女子心心念念的权柄,她还真不放在心上。
她的月银准时送到就好,至于其它的,她不会想去干涉,更从来没问过现在朝阳院是谁在管钱。
一次看到她在朝阳院中逗猫,那白猫在府里好几年了,也搞不清楚到底谁养的,见到它来讨食,都会给点吃的,就见她拿着一块花饼,一点一点剥给那只白猫,白猫吃完没有马上走,还在她裙边绕了一圈,直到她伸手摸了摸它的头,那猫才跳上墙边跑走,不知道怎么着,屁股刚好沾上一片叶子,一团白色中间一个绿色,还在墙头移动,形成一个有点好笑的画面,陆桐月指着猫在墙上一边走一边回头,试图弄掉叶子的样子,哈哈大笑。
夏东雷第一次看到女子笑成那样,眼睛都不见了,嘴巴张得超大,还哈哈哈的,真不象话——可是,挺可爱。.
于是,开始慢慢会想她了。
大抵是觉得她可爱,于是做什么事情都可爱了。
很善良,宁愿舍了赏赐也不想为难一个宫女。
很开朗,会大笑出声。
然后聪明,汪氏连同饶姨娘那计,真的多亏她了,他再心细也不会懂那机关在哪里。
跟公主点名要她,不过是为了谢谢她,却没想到自己居然动心了。
知道她身为“准驸马妾室”心里有所不安,便跟公主要了赏赐,让她知道公主容得下她,这才圆房。
成为夫妻后,他自问是对陆桐月很好了,只是她年纪实在小,总觉得她好像不懂自己心思,这才想试她一试。
记得小时候,爹只要去其它院子过夜,母亲就会睡不好,不像萨姨娘,从不争宠,也不说别人坏话,爹去不去都照样睡得好,每天都开开心心,不曾难过,不曾有过黑眼圈,以前以为萨姨娘心宽,后来才知道萨姨娘是没把爹放心上才如此大方……
“陆姨娘运气不错。”潘太医喝了口茶笑说:“但不是我想说你,不是每个人都能试的,她是庶女,肯定没有发脾气的权利,能因为心情而睡不好,那是嫡女才有的资格,敢失眠弄出黑眼圈,得到的只会是一顿骂,再说了,她现在连小姐都不是,只是个姨娘,你见过哪个丫头敢顶着黑眼圈见主子?”
“我可没骂过她,上次她求说已经订亲的闺中密友生日,怕是以后见面不易,想出门一趟,那鸡毛大小的门第,我都陪着她去了。.”
“你都说她年纪小,不懂,何况她娘不就是挺重男轻女,只怕也不会跟女儿说这些,说不定她还以为你个性外向,喜欢交友,才走这一趟。”
夏东雷觉得不可思议,“我感觉像是喜欢交友?”
“她可能不知道,一个丫头生的庶女,然后成为姨娘,你觉得她懂的事情能有多少?”潘太医举起手,用食指跟拇指捏出约一寸的距离,“大概就这样。”
见夏东雷不语,潘太医笑说:“梅夫人多年得宠,加上定疆侯府就两个儿子,你不懂这些也不奇怪,身分二字可以压死人的。”
听到身分二字,夏东雷突然就懂了,身分不到,做什么都不对——就像潘林跟安平公主一样。
潘林是药生出身,自小跟着师父黄太医进出宫中,庄皇后三十岁才生下第一个孩子,又是早产,安平公主身体并不好,黄太医隔三差五便往皇后宫中冲,潘林背着药箱,跟着进出,多年相处,两人竟然生出情愫,可一个药生又怎么娶得了公主。
眼见年纪渐大,庄皇后开始给女儿找夫婿,安平公主多方衡量,又派人问过他的意思之后,这才有了指婚跟装病这两件事情,至于拖累他短时间内不能成亲,自然是有美好的代价:世子易位。
公主的想法是,能拖就拖,总之不让她嫁给潘林,她就宁愿在宫中当个病公主。
“放心,虽然占了你正妻名分,但我会给你挑几个好妾室,你若有喜欢的也可以告诉我。”
他跟苏可儿说“相信我,我会做最好的安排”,都是真的,可惜苏可儿没信他。
她只是个宫女,又怎么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真的在准驸马身边服侍,“伺候四皇子”与“跟公主抢男人”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虽然对她失望,但也能理解。
大抵,也是身分……
第7章(1)
陆桐月看着铜镜,不得不感叹自己的忍耐力真好。
虽然心情郁闷,但还是睡得着,而且一觉到天亮,每天去问安时神色如常,没人看得出她心情低落——庶女的能力哈哈哈,唉。
甜李在她的发髻上插上钗子,笑说:“小姐真衬这玉色琉璃。”
玉色琉璃极为温润晶莹,是琉璃中的上品,有市无价,是公主所赐,陆桐月扶了扶钗子,笑说:“以前要是我有这种东西,只怕要高兴上好几天,不,要高兴好几个月。”
“小姐别想那些,世子……”
“又没把姑娘带回来对不对?”她都听好几天,会背了。
这几天就是在桂叶的“少爷说今天不回来”跟甜李春菊的“世子又没把姑娘带回来”中间度过,春菊甜李说的都没错,但她就是无法释怀。
真想回到以前那种心胸如海的日子,抽斗有银子,跟夫君相敬如宾,日子过得多轻松多开心啊,哪像现在,心里那个酸喔……
打扮完毕,陆桐月却是有点意兴阑珊,夏东雷不在,是要打扮给谁看?
夏东雷不在,咦,反正他不在,那——“春菊,我的书放在哪?”
一会后,陆桐月已经躺在美人榻上,心满意足开始看起她从陆家带来的话本了。
这些描述男女爱情的话本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因此她来夏家后从不敢拿出来,怕万一被人发现那就丢脸了。
但现在不同,她现在经过公主认证,大小姨娘没胆来惹她,汪氏跟康氏则是在观望,夏东雷又不在,随便她大看特看,反正没人会来打扰。
春菊知道她看书习惯,燃了香,给她腿盖上小被,坐在脚踏给她揉腿。
陆桐月翻着那已经看过数遍的话本,“春菊,你说,吉姑娘这样抓着她师兄的领子问,到底算是真性情还是没度量?”
“婢子……婢子觉得吉姑娘是真性情。”其实春菊觉得吉姑娘度量太小了,但自家小姐现在心情不好,她当然不会火上加油。
“是吧,男人左拥右抱,大享齐人之福,却让女人得贤慧,得大度,真是太不公平了,怎么做一样的事情,男人能理所当然,女人得被拎上衙门。”陆桐月啧了一声,“所以你说,我怎么能不带这些书过来,至少书中世界很圆满,相公只会喜欢他的娘子,再美的姑娘示好都能不为所动,一间屋子两个人,上官少侠给吉姑娘过生辰那边真是太美好了。”
陆桐月大谈特谈上官少侠跟吉姑娘,说得兴起,没注意到自家夫君跨过门坎,已经到了外间,大抵是听见她的声音,停住脚步,做了个手势,让跟着自己的大丫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