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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缝,不过是只袖子。.”他咬牙切齿的甩袖再吼。
她闷闷的看着他那张绷紧愤怒的俊颜,点点头,收回视线,咕哝一句,“悉听尊便。”
走到他身边,她想也没想的就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
唐绍羽黑眸倏地一眯,曹彣忙做手势要她起来,但主子已经暴怒开口,“谁准你坐下?!”
“站着做活不顺手——”瞧他怒目相向,她不想与他争执,“好吧,站着。”
她站起身,顺手将针线篮放在椅子上,静静的穿针引线后,弯身,拉起他撕裂的右边袖子,目光却主动的移到他放在手把上的右手,手指修长、细细白白的,一双富人之手,只可惜……她的目光忍不住的移到他跨在脚垫的皮靴——
“缝不缝,你眼睛看哪里?!”他忍不住又吼了她。
两人距离极近,这吼声如雷鸣,让她吓了一大跳,一手抚着怦怦狂跳的胸口,抬头瞪向怒视着自己的黑眸,“爷,话用说的,均均手上有针,万一吓着不小心扎到您——”
“快缝!”他不耐的咆哮。
她柳眉一皱,这人俊虽俊,却简直像暴君!她深吸口气,不说话,利落的来回缝补。
时间静静流逝,虽只是只袖子,但因衣裳还穿在他身上,她得边缝边移位置,一下子站、一下子蹲着,一下走右边、一下往左走,唐绍羽看得是频频冒火,吼声隆隆,让好脾气的她也着实受不了了。
“我说爷,您这活儿我收的是良心价,一次就几串铜钱,爷干脆行个方便,将外衣脱下,让我好好做活儿,也快点结束。.”
“有能力做就做,没能力就说,本王马上叫曹总管再去找人。”
被点名的曹彣苦着一张脸,没敢回答,韩易则若有所思的看着宋均均。
“都快完成了,爷说这话有失厚道。”她的确在收尾了,只是得半蹲着,才有法子收线,“还有,爷尽管有一肚子闷火,也不该随意找人出气。”
他冷哼一声,“找人?你吗?”她是掮风点火。
“是啊,爷吼我吼得真不少,我可没惹爷。”她手上的针转了几圈。
天啊!曹彣在心里频念阿弥陀佛,她少说点嘛。
唐绍羽黑眸半眯,“你觉得受气?”
她低头垂眸,双手利落的收好线尾,站直了身子,暗暗的吐了一口长气,才回道:“也不会,有钱就没气。”不是她没志气,而是重生后,她才有了真正疼爱她、把她当家人的父母,她真的很想努力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田里的活儿她做得甘愿,能赚钱的机会她更是不能放过。
“哼!原来是个爱钱的农家女!”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均均可付了劳力跟时间。”她可是理直气壮。
“你的用词跟语气都不像个村妇。”黑眸里再现疑云,不是他生性多疑,而是他遭受的意外本身就存有太多疑点,却苦于没有任何线索,所以他不愿再有一次意外,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疑神疑鬼!看着那双黑眸里有着更深沉的负面情绪,宋均均很清楚,这种人是少接触为好,万一出了什么事,绝对会被牵连。.
她微微一笑,“谢谢爷的赞美,诚如曹总管告诉爷的,我的娘亲是乡绅之女,自小读书习字,只是违抗父命,与当年是奴才的我爹在一块,被迫与家人从此恩断义绝,在这偏远小村当个村妇。”她刻意说这些话,是确信他根本没将稍早前,曹彣说的话听了进去,“娘从小教我读书写字,所以,用语跟语气是该比普通村妇更好那么一些些,这是应该的,不是吗?”
他眼眸倏地一眯,一字一字,缓慢却咬牙的道:“你是在调侃本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所以,均均先走了,请曹总管得空时,再将今日酬劳带给我。”她很快的朝表情各异的曹彣及韩易行个礼,转身就要走人。
唐绍羽被如此轻忽,双手陡地握拳,愤怒的吼了出来,“谁准你走的?!”
她深深的吸一口长气,就着最后一丝耐心,回头直视他,“我已经做完——”
“本王不满意。”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拗什么?但他就是不舒服,一个小小村妇也敢看不起他,只因为他是个残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客人不满意,你也能理直气壮的走人?!”
宋均均瞪着他,明知他是吃饱撑着,时间太多,刻意找碴,但能怎么办?除非这银子她日后不赚了,可这是不可能的,有骨气可喂不饱肚子,也无法让父母过好一点的日子——
“是,均均重缝。”
时间缓缓流逝,眼见霞光漫天,几近黄昏。
龙泉别庄的正院厅堂内,宋勇夫妇一下子站着、一下子走着,就不敢坐在垫了厚厚绣垫的椅上,桌上摆放的精致糕点、茶水,他们也不敢碰,因为那些瓷杯、瓷盘薄透精美,就怕他们粗手粗脚,一个不小心弄破了,怎么赔呢?
不一会儿,一名小厮尴尬的快步进来,他与两人也是熟稔的,“宋大叔、宋大燔,均均快好了,曹总管请你们再等一下,还特别说了,要你们甭客气,桌上的东西都能用,吃一些、垫垫胃,他很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了一个多时辰。”
夫妻俩客气的摇头,宋勇道:“咱们不饿,叫他放心的忙,我们不急的。”
说不急是骗人的,女儿从上午就让曹彣请到这里,他们下田回家,发现女儿还没回去,才忍不住过来问问,没想到,等了好一会儿了,女儿还没忙完。
小厮甫退出去,宋勇黝黑的脸上就尽显忧心。
“不就是补衣服,忙这么久,没出事吧?”
“均均知轻重、做事亦尽责,我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原因能让她担搁这么久。”长得纤细娇小的李采虽然已过三十岁,但天生白皙的肌肤,再加上丈夫的贴心照护,仍是名标致的美人儿,只是脸色略微苍白,也隐隐透露她长期身子骨虚弱的状态。
宋勇长茧的大手握着她小小的手掌,两人四目交接,再同时看向门口,等待女儿身影出现。
对宋均均来说,这的确是很漫长的一天。
重生前,她听闻唐绍羽冷情寡言但理智过人,没想到,重生后,看到的却是一个目中无人、盛气凌人的暴君!
不就是一只袖子,她拆了再缝、缝了再拆,一再重来,由白日至黄昏,眼见夜暮低垂——
“好了没有?该死的!明明只有一只袖子要缝补,莫名的连另一只袖子也剪了,你时间多,本王可忙得很!”
唐绍羽轰隆隆的吼她,她却充耳不闻,甚至连抬头看他一眼都懒,整个心神都放在她膝上的那只袖子。
书房内,曹汶、韩易已经跟宋均均相处了几个时辰,不得不佩服她的胆识,还有她的非凡耐性。
整日下来,她只抽空吃了一个曹彣替她准备的小包子及茶水,请他派人去跟她爹娘说,她会留在这里晚一些,要他们别担心,除了这些事,她再没说话,也没看他家主子一眼,全心全意的做她的活儿,也不管主子轰隆隆的吼了她几回。
也是这样的漠视让唐绍羽耿耿于怀,恨不得拉起她耳朵,狂轰狂吼一番。
但这全是他咎由自取,至少宋均均是这么想的,绫罗金银绣线袍服的袖子破口任她怎么缝补,他都不满意,一连几回下来,她明白了,她得跟他耗下去,他吼累了,无趣了,自然就会闭嘴。
忍一时之气,保百年之身,要比耐心,她奉陪。
所以,下午时,她还跟曹彣讨看看有无可用的布料,顺道变个花样,练习练习手艺。
“行了,请曹总管伺候爷穿上吧。”她完成了,起身将衣袍交给曹彣。
因为唐绍羽终究受不了她拿着针在他手肘上下刺来绣去的,一过午,他就脱下外袍,让她方便干活了。
“真是厉害,没想到均均你竟然有这样的好手艺。”曹彣忍不住赞叹,双袖部分做了纹饰,镶拼绫锦,看来非但不突兀,反而更显尊贵,好像成了另一件新袍服,连韩易的眼中都露出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