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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雅儿被劝了一阵,堪堪止住眼泪,却没想到她院落的管事娘子匆匆过来,见几位主子都在,行了礼,陪笑说:“大少奶奶,您吩咐的东西已经送来了,张老板在等着呢,是让他改天再送一次过来,还是您现在过去挑?”
“我,我去挑吧。.”崔雅儿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应着。
“是,那我去让他等着。”
“慢着。”李老太太突然出声,看看崔雅儿,又看看管事娘子,叹了口气,“许大娘,给我老实说,机会就这一次,要是跟我撒谎,看着办吧。”
听见老太太这么说,知道事情被发现了,许大娘吓得一下跪在地上,“回,回老太太,大少奶奶……吩咐咱们盯着牡丹苑,大少爷刚刚往那儿进去了。”
“我明明已经吩咐过不许说牡丹苑的事情,大少奶奶还能知道,到底是你们以为我老了还是干脆当我死了,这么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罗嬷嬷,谁收了银子多嘴,你给我找出来,让婆子以后每曰赏她十个嘴巴子,就站在大少奶奶的院子外头打。”
两个月不见,霍小玉脸颊红扑扑的,气色显得非常好。
李益看了一方面放心,一方面又觉得好笑,“怎么我不在府里,你还吃胖了?”
“我们去外头走走吧。”霍小玉说,“我来这里几个月,也没逛过李家的花园,难得今天初夏舒爽,想去园子看看花。”
“也好。”李益牵起她,见丫头婆子要跟上,挥挥手道:“不用跟着,林婆子,让厨房多弄一些菜,我晚上在这吃。”
两人牵着手,这便跨过牡丹苑的门。.
霍小玉回头看那牌匾,笑说:“腊月那日进来,天色已晚,也看不清楚,原来这牌匾长这样。”
“这是我爷爷的字,爷爷当年也想过要考功名,练过的,可惜才出云州,就病倒了。”
当下便跟她说了李卢两家的原由。
霍小玉以前虽然听过一些,但这次李益说得更仔细,她听完摇头道:“卢氏太贪心了,若能知足,这辈子不用愁,但偏偏她放不下权柄,怕你娶妻,怕李家换人当家,真傻,你都考上功名了,家里自然由弟弟继承,黄氏已经是她姊夫那边的人,这都还不满意?”
“所以她现在只能回去当卢大小姐了。”
李家以商积富,花园着实不小,后院居然有杏道,连过去是荷塘,塘面大,曲桥从塘间穿过,中间还有个水榭,塘水碧绿,更衬得几枝含苞早荷粉嫩无比。
李益牵着她的手在水榭里的鹅颈椅中坐下,“这里可没人会再偷听了。”
她主动说想外出走走,他觉得有点奇怪,心里猜想着大概是有话却不想让人听去——牡丹苑除了桂子跟浣纱,都是李家人,即使他已经特别说了要好好伺候,但在银子面前,谁又乖得起来。
第9章(2)
霍小玉一笑,李益果然能懂她的“异常”,小声开口,“有件事我不太确定……可是又不能跟你以外的人说。”
李益被她勾起好奇心,“怎么变成猜谜语了。.”
“我……癸水没来……”
李益脑袋轰了一声,癸水没来?
没,没来?
那就是,就,就是,癸水没来只有一个意思吧。
他,他单身了几百年,现在要当爹了?
慢着,她说不太确定,那就是没有诊过脉了,他皱起眉,“婆子不让你的人出去?”
“不是,我,我现在要跟你说第二件事情,你往宁州去后,我开始常常觉得疲倦,那时以为是春夏交替的关系,没多想,有次因为我太早睡,隔日比平常还要早醒,那日有风,风把帐子吹得动了起来,我从细缝瞧见浣纱坐在我的兰花镜台前,我没出声,她便一直坐在那里,直到外头有婆子问我起了没,她才从兰花椅起来。”
李益脸色开始难看。
丫头们别说主人家的镜台,就连大屋里的椅子都不能坐,何况镜台对女子来说是一种身分象征,是小姐才用得起的东西,浣纱在霍家多年,总不可能连这都不知道。
就算是累了,一时站不住,也都是蹲坐在门槛上,谁敢坐那边?
浣纱会坐在那里只有一个原因:她想坐在那里,想知道坐在那里的感觉,想知道小姐是如何看着自己让丫头梳妆的。
所有不安分的丫头,都是从偷用小姐的东西开始。
李益一直以为浣纱只是比桂子多话,但她敢坐霍小玉的镜台,那就不是单纯的多话了,而是另有所图。
李益皱眉,“浣纱跟桂子这两个丫头,不是从小跟着你的吗?怎么会有这种心思?”
“若她只是想你收了她,倒还罢了,十个丫头九个有这种心思,只想争宠,我倒不怕,可是镜子里她的神情很陌生,我越想越觉得不安,后来慢慢的想起一些事情——你记不记得我娘那次病倒,你替我请了贝太医?”
李益点点头,“当然。”
当时他在小厅上,之后因为尊重,他也不曾跟贝太医打听郑氏是什么病,只说若是需要什么难找的药草,跟他说即是。
印象中郑氏身体一直不好,他以为就只是单纯的旧疾。
“当时贝太医说,我娘是被下了毒,下了十几年,在霍家就吃进肚子里了,我一直在想,到底是谁给她下毒,是我嫡母吗,但我嫡母人真的很好,她很善良,没苛待过任何一个姨娘,大户人家谁不给媳妇立威,只有我嫡母从不,她说媳妇也是人家闺女,别折腾了,其他几房姨娘,有那么些可能,可我又觉得没必要,她们的孩子都比我娘年纪还要大,一门心思都放在儿子上,只希望爹爹帮自己儿子铺好官路,早过了争宠爱的时候,我想来想去,总觉得是我嫡姊,我出生时她虽然已经出嫁,但却十分讨厌我,我十二岁那年,她甚至故意推我落水,害我病了一场,爹爹把紫玉钗给我时,她也回家闹了好几日。”
李益正色道:“你找到证据了?”
“没有——其实,我在衙门被打之后,托人传话给了嫡母,说李科士将娶我为妻,他跟皇上可都是昭然寺住持的俗家弟子,皇上崇信佛法,我未来夫君又有佛缘,我这被赶出的女儿或许就要翻身,一旦我翻身,势必要给我母亲讨个公道,让霍家大墙内的人能多倒霉就多倒霉,霍家丑事我可还有好多可以讲,可若她交出个名字,我会给霍家留条活路——嫡母虽然和善,但不是傻子,我相信大宅里没有任何一件事情可以瞒过当家主母,原本以为纸条回来上头会有名字,但却是白纸一张,嫡母的心腹嬷嬷说,是真的不知道。”
李益见她神色苦恼,说道:“你离开霍家时年纪尚小,会不会其实是霍太太她太过老练,水端得极平,反而看不出真好真坏?”
“我也想过,但不太可能。”她可是重生之人,二十五岁的魂魄从十二岁活起,若嫡母真装模作样,自己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再者,一个当家太太要整治姨娘太容易了,光明正大的要她听训,要她抄经,那就有得受,根本用不着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后来呢?”
“我原以为线索要断了,可没想到鲍姑姑来看我脸伤时,挺难过的,痛哭了一阵,说:“霍大人当时到我们船上来,其实是慕着香姐儿的名声,但是香姐儿那日身体不舒服,让你娘去了,好运的被收入府中当姨娘,我以为几个苦命姊妹总算有人能活得像人,可现在你娘病成这样,你又被打成这样”,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问她,“那香姐儿现在过得可好?”
“鲍姑姑说,香姐儿后来跟了个国生,考了两次没考上,开始对香姐儿拳打脚踢,甚至把她卖回青楼去,两人有个女儿大概七八岁,也被卖入大户人家为婢,这事情过去也就算了,我没怎么想起——直到最近,我突然有种想法……”
“你怀疑浣纱是那香姐儿的女儿,是她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