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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看着她绝情离开的背影,赢政的胸口像被撕裂般,痛到眼前一黑,意识皆无。.
待赢政清醒时,房内微亮,从透光的竹窗望去,可见日光迤逦而入。
他微怔了下,难以置信他不过是微阖下眼,再醒来时竟已天色大亮,他看向身旁,一片履底还掉在他脸旁边,而荆轲的长剑……不见了!
“卿卿!”他喊着,挣扎着起身,却觉得浑身无力。
他无心理会身子的异状,静心聆听周遭动静,然而半点声响皆无,好似此处已无人烟。
赢政顾不得浑身无力,撑起双臂,费力地下了床,然而撑着床缘走到桌边,他的双脚已经失去力气,整个人无力地软倒在地,幸好他及时以双臂撑住,否则可要跌个狗吃屎了。
但,身体上的问题对现在的他而言,压根都不重要,他用爬的爬到外室,所幸徐夫人的竹屋不过是一厅两房的格局,房外通廊直抵小厅,爬出园子就是大门,他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就见外头霜雪满地,在日光底下银辉璀灿,几乎让他睁不开眼。
虽有煦阳照拂,依旧寒冻刺骨,仅着襦衣的他爬到早已发硬的霜雪堆上,然霜雪极滑,不利于他爬行,他只能放声大吼,“卿卿!”
不会吧,她真丢下他走了?
他到底是哪里说错了?她不是说兼爱天下,有目的的去爱,得到相对的报酬维持平衡,他开出条件有什么不对?
他承认,他不该威胁她,可他也马上察觉错误,立即更改……到底是哪里错了?
思绪纷乱却找不出解决之道,更糟的是,现在的他连站起来都有问题,他在意的不是被抛下,而是她铁了心不要他,天下如此之大,她如果有心要躲,他还能上哪儿找她?
她为什么就不能懂他?他宁愿拿王位换取她,把所有琐事都丢到一边,跟她做一对闲云野鹤的自在夫妻就好。.
可她不懂爱……多讽刺,她竟不懂爱,不懂爱自己也不懂爱人。
甩了甩头,赢政不再细想,想那些都是多余的,他必须先找到她!
燕山山道崎岖难行,别说策马,就连寻常人走动都极为不便。
此刻,盖聂和徐夫人合力扛了一只已死的东北虎,荆轲背着竹篓走在前头,步伐极快,然一瞥见郊野间有眼熟的药草,随即又跃入其中摘采,然后又全部撒掉。
重复太多次了,看得徐夫人心里都发毛了。“老大,你认为阿轲是怎么了?”
“不知道。”盖聂臭着脸回道。
“怎可能不知道!”徐夫人压低嗓音又道。
昨晚吵得那么大声,他们想装耳聋都难,没有摸黑进屋一刀杀了阿政,已经非常给阿轲面子了,比较怪的是,他等了一个晚上,阿轲气归气,却没有踏出房门一步。
真是的,该不会是防他跟大师兄吧,真是太见外了,他就算要杀,也一定会先知会她一声的。
不过照眼前的状况看来,阿轲杀秦王,应该是指口可待,不用他出手。
“我问你,阿轲指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盖聂黑着脸问。
徐夫人睨他一眼,不禁替他悲叹一声。明知道那是什么伤却还要问,简直是问心酸的,不让自己心痛,日子就过不下去吗?
“针扎的。.”既然大师兄这么想自虐,他就好人做到底。“那天将他们带回来时,阿轲就问有没有现成的履底,我刚好做了几份备用,她就讨了一份去,我看她量着那家伙的脚,就猜她是想替那家伙做双鞋,毕竟他的鞋磨破了一只又掉了一只。”
怎样,听见阿轲替其它男人做到这种地步,心痛死了没?他是已经慢慢适应了,反正早在八百年前他就清楚,阿轲就是那种不识情趣不懂爱的呆样,他爱到死她也不会发觉,所以他早就放弃了。
盖聂听完,脸黑得像是被雷打中。
徐夫人摇摇头,不想理睬他,视线又回到荆轲身上,就见她又摘了一堆药草,然后又火大地往天空一撒。
真糟,他真的好可怜,竟要同时应付两个阴晴不定的人。
“阿轲,咱们该回去了吧,这老虎挺重的。”他扛得肩都麻了。
荆轲阴恻恻的回眸。“丢了吧。”
“咦!”徐夫人大惊失色。别闹了,他们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了,这当头才跟他说要丢掉!“阿轲,你不要这只老虎,又何必杀它?”
“谁要它突然跑到我面前。”她不耐地道,不想回想当她看到老虎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扒了它的皮替赢政做裘垫,拨了它的筋肉给赢政加点荤……反正当她回过神时,老虎已经死在她面前了。
说来她实在是憋了一肚子气又发作不得,才会顺手拿老虎出气。这时她不禁想念起秦舞阳,要是那家伙在就好了,耐打又耐踹,她就不用憋得这么苦。
都怪赢政!
真他妈的混蛋,竟这般羞辱她!他和其它男人都一样,假装欣赏她的才华,实际上却只看上她的美貌和身体,亏她还因为他的信任而感动,岂料这一切都是虚假!
说什么爱,他根本就不懂爱,只是想以势欺人罢了!
她才不要替他做裘垫,更不要替他做鞋了,就让他光着脚,在这雪地上看他怎么走,到时候她一走了之,他就待在这里自生自灭。
荆轲悻悻然的想着,却还是走向回竹屋的方向,沿路又找着一种可以疏通血路的药草,悻悻然地抓了一把丢进竹篓里。
“老大,原来阿轲是怕那家伙冷,杀了老虎要取皮。”徐夫人道出他精准的猜测,压根不管身旁的盖聂已经被雷给劈了好几轮,脸都快焦了。“老大,阿轲不是不懂爱,她只是没遇到对的人,而现在,她遇见了。”
光看她那么护着一个外人,在在显露不寻常的讯息,他更加肯定了。
“闭嘴!”盖聂接过老虎,大步朝前走去。
徐夫人赶忙小跑步跟上,嘀咕道:“忠言逆耳。”
突地,不远处传来细微的唤声,两人顿了下,难以置信地对视一眼,就见荆轲已经飞步朝竹屋的方向跑去。
“你没对他下药?”盖聂举步如飞,同时问道。
“有,我下了可以让牛睡上一整天的量。”徐夫人大惊失色,开始怀疑阿政不是人,要不他怎有本事离开竹屋,照他的估算,阿政应该会到晚上才清醒,而且就算醒来,也会全身乏力不能动弹。
然而,待他俩回到竹屋附近时,竟见阿政趴在雪地上,一把抓住荆轲的脚,那卑微的态度教两人同时傻眼。
“卿……别走,我错了,我认错了,别离开我。”赢政用尽最后的力气抓着她的脚,哪怕意识逐渐模糊,他还是坚持不放手。
荆轲怔怔地看着他,心里气着恼着,偏偏又对他心疼不已。“你竹屋里不待着,怎会跑到外头?”她蹲下身将他扶坐起来。
“我以为你抛下我了……”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吗?!”她直瞪着他,却见他一边脸颊一片猩红带瘀,想起这是她昨晚干的好事,心又是一阵抽疼。
“可你说要与我恩断义绝。”他是真的怕了。
“就算要恩断义绝,也要等你伤好。”荆轲嘴硬着,不表露半点怜惜。“我是跟师兄们上山打猎罢了,胡思乱想。”
“不……咱们的恩不断义不绝,我说错了话,你罚我便是,罚我便是……”赢政气心紊乱地说道,也不知道是看见她安心了,抑或是他身上的伤所致,他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像是要厥过去。
“你……真是教人又恨又气。”身上有伤走不动,竟然用爬的爬到外头,是故意要她担心吗?
他将头枕在她的肩窝,看着她喷火的潋濡瞳眸,微微咧嘴笑着。“卿……我保证,只要是你不喜欢的,我都不做,只求你待在我的身边……卿,你可以不爱我,但不能不要我。”他可以连爱都不说,只求她陪伴一世。
荆轲直睇着他,隐隐能感觉他的妥协。
这对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是何其不易的事,但他愿意对她妥协,还说得这般诚挚,这一次她是真的可以相信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