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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轻盈不管男女大防,也没有什么深夜私会情郎的概念,心性很直的她,一向是想做什么就去做,因此这天大半夜的,她爬墙去敲了柳大才子的窗户,把人给吵醒,原因无他,只因她想去洞庭湖看日出。.
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白天逮不到洞庭君,那她就早一点去守株待兔,他总不会一整天都待在水里,不出来透透气。
以己渡人,她觉得太闷了,却没想过龙本来就生在水边,不用换气也能在水底待上很长的时间,水是它的家。
不过当人当久了,她常会忘了自己原本是只鸡,即使穿越到人的身上,鸡的习性也没有完全褪去,到了夜里,她就不太看得清楚事物,毕竟鸡是有夜盲症的嘛。
想当然耳,她爬墙又摔了一回,左脚绊右脚,滚个倒栽葱,让清风轩守夜的仆从以为进了贼,后来一看见是她,只有讪笑了。
她的一时冲动令好些人一夜无眠,自个儿倒好,一摸到船舱的床铺便立即倒下不起,呼噜呼噜睡得正香。
也亏得徐府纵得她无法无天,若是寻常人家的闺女,肯定是被打个半死的禁足了。
“不……不了,我不困,我很好,我要看洞庭湖的湖光水色……”徐轻盈边说边揉眼睛,睡意正浓的打着哈欠,不善打理的她又顶着一头乱发,活似捉人的鬼婆子。
“不急于一时,洞庭湖就在那里,千百年来也跑不掉。”山就是山,湖就是湖,多少年变迁,依旧不改风采。
“不要,我要找洞庭君,你看到龙宫了没?”不是说半夜会从雾中升起,若隐若现,虚无缥渺吗?
看她眼皮沉重得快张不开了,还执着于传说中的龙王宫殿,好笑又好气的柳毅轻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让她坐在甲板t的小圆凳上,一梳一梳的梳着随着她频频点头而上下轻晃的乌黑青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为了她,他总是梳子不离身,他有时都觉得自己才是个女人家。
“这世上哪有龙宫,那是书里写来糊弄人的,想我朝有湖泊无数,岂不是处处有龙盘据,哪还躲得过世人的双目。”龙是远古神兽,仅在话本中得见,是由人鼠出来的。
你不就是一本书?不过这句话,徐轻盈含在了口中,并未说出来。“也许是凡人的肉眼看不见……”
“那你怎看得到?”柳毅调笑反问。
“这……”她一时语塞,很沮丧的往后一靠,就这么靠在他怀中,她不懂男女之情,并不觉得此举有何不妥,反倒是原本微拢的眉间因为舒服而舒展,隐带一丝依赖。“我也看不到,我是人。”
“既然你我都不是神仙,寻找龙宫一事就此作罢,反正身在此湖中,就算龙宫在你面前,你也是一片青波绿水,半点不入眼。”她老是这般胡闹,他总有盯不住她的一天。
想到今年的春闱,距今也不到两个月,再过几日他就要赶往京城赴考,若是他一日不在她身边,不知她又要闯出多大的祸事来,一思及此,心中的忧虑始终无法放下。
“不行,我就不信洞庭君能一直躲着不出来,我非等到他不可!”徐轻盈又犯了执拗的毛病。
“难不成你还要到湖底寻人?”柳毅不免失笑,想打消她不切实际的想法,话本故事中的人物不可能存在。.
闻言,她黑玉般的双眸骤然发亮。“可以吗?我们潜下去看……”
他立即打断她的空想。“你知道湖有多广,水有多深吗?现在虽然已是春天,可乍暖还寒,一入水,你没淹死也会冻出一身病,想想那湖水多冰冷,看似清澈的水淹过你的口鼻,划不动的四肢僵硬万分……”
“好了好了,我晓得怕了,你不要一直吓我,我不会找死的跳湖……”鸡不会凫水,徐轻盈一想到拍着翅膀在水里扑腾,整个人就凉透了骨。
她很怕死,更怕死前的挣扎,没死过的她,体会不到死亡气息,但她见过不少可怖的死状,心生余悸。
“以你的性子,没什么做不出来的,想做就做的疯性,让你的父兄都拿你没辙,他们为了你,可是费了很多心思。”担心她损及闺誉,又恐她遇人不淑,还烦恼她嫁人后,太过直率的性子会让她受到伤害……关于她的一切,柳毅怎样都担心不完。
“我哪是这样的人,我一向最循规蹈矩不过了,笑不露齿,坐不摇裙,行不……”看他含笑不语,她越说越小声,也越说越心虚,好像、似乎、彷佛她就是不重礼法的人,什么规矩、礼教全让她丢入无底深谷。
“盈儿,你很好。”很真,不做假,完完全全的做自己。
柳毅羡慕她活得自在,没有包袱,父宠母爱,兄长怜惜,她有恣意妄为的本钱,有如野地里的白菊,傲然挺立迎向日头,不畏银霜和白露,开出纯白无垢的花朵。
不像他,有太多的拘束,身上背着爹娘的期望、姨母的养育之恩,还有重振家业的重大责任,一刻都不能松懈,他的路只有一条,出仕,让日薄西山的徐家再展风华。
他一直怀疑父亲的死有蹊跷,堂堂的户部侍郎怎会当众遭疾骏的马车辗毙,父亲的随从呢?还有保护大人的兵卫,他们都到哪儿去了?怎会袖手旁观,无人挺身相护?
以前还小没想太多,只当是意外,但是日渐年长,他才逐渐品出一丝不对劲,如他一介布衣出入都有数名随从和家丁跟随,一名地位不低的京官,又岂会独自一人?且当时护主无力的下人、侍卫,竟无一人受罚,未免古怪。
“我当然很好,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鸡……鸡婆得对你好的朋友,你这人太无趣了,整日埋首苦读,若非我常拉着你到郊外走走,你都快成为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了。”徐轻盈得意洋洋的扬起绝美小脸,骄傲的模样让她多了几分楚楚动人的娇媚,莹白肌肤透着白玉光泽。
见她这副自信十足的模样,替她梳好头的柳毅忍不住发笑。“有劳了,小姐蕙质兰心,小生这厢有礼了。”
“别,别给我吊书袋子,我全身发寒。”她一听到小生、小姐的话本子,那哆嗦打得可凶了。
他目光深幽的瞅着她,伸出长指朝她秀额一点。“你就这点出息?”
“我又不是读书的料。”徐轻盈理直气壮的回道。不考科举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她看得懂医书就成。
“三日不读书,面目可憎。”书中学的是知识。
“拽文。”她不看书一样也能当神仙。
“书里自有黄金屋,书册中翻得出颜如玉。”读书能名利双收,坐拥天下财富和美女。
“好呀,那你弄出来给我瞅瞅,我擦亮双眼等着你变戏法。”有谁看过鸡看书了,那人要做什么?
柳毅笑着用绘了水墨山水画的折扇,朝她脑门轻拍。“那是比喻。”
“喔——那就是画大饼喽!看得到,吃不到。”凡人都想升官发财,富贵滔天,但他们可有想过,爬得越高,跌得越惨吗?
吃白食,容易吗?这世上可没有从天上自个儿掉下来的馅饼。
“你呀,尽说歪理。”但却有几分道理。
不是每个读圣贤书的人都能走上正道,有些走歪了,不然哪来的贪官污吏,酸儒恶夫。
“歪理说多了也会变金科玉律,我是一代大圣……”人字都还没说出口呢,徐轻盈就又挨了一记。
“少诬蔑圣人,你啊,只会成为所有读书人的敌人。”圣人之名不可污,千白年来教化万民。
“你打我?”她不满的嘟起粉色小口。
柳毅笑了笑,让船夫将船驶近小舟。“长春,去问问店上人家捕了什么好鱼,买几条大的叫船夫做来吃。”
长春是他的书童,今年十六。
湖上雾气渐渐散去,一抹金光照亮绿波荡漾的湖水,湖面上的小舟一一可见,三、两渔夫合力拉网,高跃出水面的湖鱼硕大无比,银白色鳞片辉映着点点水纹,煞是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