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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也没说好或不好,只是收拾行李,说既然府里住不下,她就搬到睿园好了,没想到国公爷竟为此事与夫人大起争执,国公爷让人把素心、素月两位姊姊推出花厅,她们听见国公爷向夫人大喊:“人可以走,但嫁妆必须留下。.”也听见夫人质问国公爷,春水胡同里的“姚夫人”是怎么回事?
“两人越吵越凶,屋里传来东西砸碎的声音,素心姊姊她们几度撞门,想冲进屋里,好不容易门撞开了,却发现夫人已经倒卧在地上,然后她们就被关进柴房里了。
“爷,夫人死不瞑目,小鱼闯进国公府时,兰萱堂很冷清,半个人都没有,夫人独自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棉被,眼睛却瞪得很大。
“小鱼在夫人跟前允诺,必定让爷平安无事,我也会找出凶手,绳之以法,夫人信了小鱼才肯闭上眼睛,所以爷得帮帮小鱼,别让我言而无信……”
她叨叨地,不断说话,一句接过一句……她没算过自己说了多久,只是一闭上嘴巴,心里就慌得厉害。
看着emily,她睡了,睡得很安详,他甚至在她的嘴角看见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是医生,在这种时候,应该做的事不是发呆,可,除了发呆,他什么都做不了,好像……他也死了,灵魂飞走了,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
她死了,再不会对着他笑,再不会往他怀里耍赖撒墙。
她死了,兄妹之情划下句号。
她是算准他会配合她的要求,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寻找到另一份感情吗?她是放心,知道没有她,他也可以过得很好?
大错特错,没有她,他就无法过得好。
他可以允许自己不娶她,可以允许自己不说爱她,可以和另一个女人共组家庭,只要她快活,可是他无法忍受一天看不到她、听不到她、闻不到她,她必须真真实实地存在自己的生命中,给予他生存的养分与勇气啊。.
他的脑子一片模糊,把emily抱出为她精心打造的病房里,莫霏企图阻止他,他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用哀求的目光望向她。
下一刻,莫霏松手了,他抱着emily进电梯,抱着她往地下室走去,把她抱进自己的车子里,系好安全带。
他开车,开到祖母家,开到他们在大年夜里去过的海边,然后把她抱下车。
他与她脸贴着脸、额贴着额,任由海风一阵一阵吹来,吹得地的头发跃乱,他的衣角翻飞。
“emily,醒来好吗?不要死好吗?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留下,可以吗?”
她无法回答,他只好继续再继续,不断不断说。
余敏已经说了一个晚上的话,换了一夜的布巾,她的话题多到惊人,直到天亮,她才晓得原来自己是个多嘴的女人。
“爷,醒来好吗?不要死好吗?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可以吗?”同样的话,余敏不断说。
这话很熟悉,像某个男人、在某个世纪、对某个女人不断重复的句子,于是直觉地、下意识地……
“好。”
余敏微怔,是幻听吗?视线挪到璟睿脸上,他的眼睛仍然紧闭,她苦笑,确实是幻听。
她继续说:“我常自问,我喜欢爷,是因为爷待我好,还是因为爷长得像哥?我没有答案,好像在不知不觉间,爷和哥重迭在一起,成为同一个人。.
“就是这样啊,你们都放纵我挑剔,你们都由着我任性,你们都满脑子保护,从没想过其实我已经长大。
“你们都做着相同的事,让我怎么能够分辨得清?
“不问了,不要管了,只要爷好好的,就算这段感情不切实际,就算最终我们不能在一起,也没关系,所以,爷,醒来好吗?不要死好吗?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可以吗?”
“好。”
再次怔住,依旧是幻听吗?
她抖着手,轻轻握住他的,但这次声音带着微微的发抖,手抖着、心也抖着,她不敢呼吸,生怕错失了什么。
再问一遍,她说:“爷,醒来好吗?不要死好吗?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可以吗?”
“好!”
这次她看见了!看见他的唇打开,看见声音从他的嘴巴里透出来,看见……他吃力地睁开眼睛……
忍不住了,泪水一颗颗下坠、一串串滴落,像蜿蜓小溪流过双颊。
她用力憋着,用力地不让哭声逸出嘴巴,只是她控制不住发抖的身子,控制不住颤栗的手指,泄漏了自己的恐惧害怕。
“不哭,我不死。”璟睿轻轻地安慰她。
他很痛,却也很快乐,是痛快啊,因为他听见她的话,听见她要求自己在她身边。
“不哭,我不死了。”他又说。
她开始点头了,用力点头,一点再点,点得像招财猫的手。
她拚命用手背抹去眼泪,一下又一下,可是泪水自己开了泄洪闸门,她无法止住,只能不断说着不符合事实的话。
“我不哭……呜,我没有哭,我在笑……爷,小鱼在笑……”
这号表情怎么能够叫作笑呢?明明哭惨了,明明拭泪拭得脸颊一片红通通,要是吕襄译在,肯定又要嫌弃她丑,可是天晓得,他眼中的小鱼有多么美丽。
“笑,就别掉泪。”
“好,小鱼努力,努力不心疼、不难过,努力开心、努力大笑,哈、哈、哈……”
她的“努力不心疼”还没有成功,璟睿却心疼了,很疼,一抽一抽的,抽得痛极了。
在若干年后,这样的疼痛记忆依旧在他心底深刻。那时候,他第无数次地告诉自己,要心疼这个女人,一辈子、两辈子、十辈子……
裹着布条的手很沉重,他缓慢抬起,强忍疼痛,拭去她颊边的泪水,因为他可以忍受身体的痛苦,却无法忍受心痛。
第十三章不堪的真相(1)
补品像流水一样流进睿园,皇帝心急呐,心急璟睿无法上前线。
幸好璟睿像吕襄译说的那样,展现出惊人的生命力,复原的状态连太医都竖起大拇指说:“此乃神人也。”
只有余敏知道,他那么努力,是为着送母亲最后一程。
齐钰清又到睿园好几趟,明目张胆的热情,明目张胆的示意,让璟睿再也无法装傻。
他将匕首交还给公主,表明态度,自己要为母亲守丧三年,不谈婚事,他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值得公主为自己等候三年。
齐钰清沉默了,却没有表示意见,她留下好药,顾左右而言他,不断说说笑笑——她自己说,自己笑,璟睿不掺合。
她可爱、她娇憨,她努力表现出自己的天真烂漫,她企图逗得璟睿心情好。
成效如何?不知,因为他从头到尾只摆出一张冷脸,到最后甚至一知道她进府就立刻装睡。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表态,在皇帝面前表态、在百官面前表态、在吕襄译面前表态,也在余敏面前表态。
老话,和小狗尿尿占地盘差不多。
发丧的日期已经定下,为配合璟睿出征,国公夫人赶在年前出殡。
这些日子,来睿园祭拜国公夫人的官员多到让人应接不暇,幸好璟睿必须待在屋里养伤,要不应酬完这些人,还养伤呢,别伤上加病就好。
但余敏就倒霉了,一边照顾璟睿,一边主持丧事,再加招待上门的客人,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璟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不过她瘦归瘦,却精神奕奕。
因为她的爷,伤养得很好,身子调得很棒,再要不了多久又会是那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英雄。
房里,吕襄译坐在床边和璟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那个唐三爷和他的喽啰已经被正法,猜猜,他们是什么来历。”吕襄译问。
“金人的密探。”璟睿道。
“你怎么知道?”他惊讶。
“我老早就发现他们,他们专挑京城权贵结交,太热络了些,早在几个月前,我便命人查探他们。不过我只查出唐儒的生母是金人,曾经在边境住过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