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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她总是无法画出真髓,好不容易现在有可以临摹的画,她当然想要多看几眼。.
取下画轴,摊开一瞧,一片空白教她微愕,她随即又摊开另一支画轴,画上正是周奉言的画像。
怪了,同样两支画轴搁在这儿,一支空白了,一支却未变,这是怎么回事?
她仔细看着周奉言的画像,不知怎地,总觉得画像上的周奉言面容有些改变,眸色偏邪甚至有些扭曲,吓得她退了几步,用力眨了眨眼再瞧,又是丰神俊朗,噙笑如玉的周奉言。
她正疑惑着,蓦地听见外头有细微的声响,赶忙将画轴收起挂好,才回头,门已经打了开来,周奉言被拾藏和戚行搀着进来,她迎向前去,就见他瞪大的黑眸里满是血丝,额际爆开青筋,紧咬着牙,浑身不住地轻颤着,教她当场怔住。
「丫儿……回房……」他气若游丝地喊着。
于丫儿直睇着他,不懂这时分他怎能要她回房。
「先让爷躺下!」拾藏急声道,让她退到一旁,和戚行将周奉言架上床。
「爷到底是怎么了?」于丫儿不知所措地站在床边,就见周奉言圆瞠的眸缓缓地淌出血,不禁更是心急。
「夫人,先回房吧。」戚行柔声劝着,将她拉离床边。
「戚哥,找大夫啊!爷的眼睛都流血了,你没瞧见吗?」她瞪着周奉言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狰狞,血水沿着他的眼鼻口不断地流出,耳朵流出的血甚至渗湿了他的肩头。
「快去叫大夫,快啊!」
「爷不是生病。」
「那是中毒?有人对爷下毒!」于丫儿近乎歇斯底里地吼着,泪水在眸底打转。.
「为什么不找大夫?」
「因为大夫来也没用!」戚行声色倶厉地道。
「为什么?」
「爷一直是这样,找了许多大夫甚至是御医都没用,老爷曾说过,也许这是身为周家人必须付出的代价。」
「代价?爷从小就这样?」上一世时,她根本没听闻过这事啊!「可是他之前都好好的,我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三更发作,五更停止。」
「嗄?」
「每天,三更发作,五更停止。」
于丫儿楞楞地跌坐在椅上,泪水早已爬满双颊。
爷总是三更之前就寝,拾哥在门外守夜,哪怕她伤着病着,爷照料她也不过三更,原来……是因为爷身有恶疾。
「爷不想让你发现这件事。」戚行见她冷静了些,蹲在她面前解释着。「爷原本二更就要回府,却被靖王给拖住……爷现在心底肯定难受。」
「为什么?」她侧眼看着床上的周奉言已经瑟缩至内墙,像是无法负荷剧烈的痛楚,脸呈黑紫色,血在脸上糊成一片。
「爷怕吓着你。」
于丫儿轻点着头,泪如雨下。「我是吓到了……可是我的心更痛。」原来不愿同房,还有这个原因,他宁可自己关起门来独自面对,也不愿让她知道。
「夫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于丫儿声泪倶下地呢喃。「如果真的无药可医,那爷不是每晚都得要面对这种折磨?」
戚行注视着她,欣慰地扬笑。.「爷能遇见夫人,真好。」
「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她只能看他痛着,什么也做不了。
「我们谁都帮不上忙。」
「到底要怎么办才好……」还要好久才五更天啊!「可不可以把爷打晕?至少让他昏过去,应该就不会那么痛了。」
戚行苦笑。「没效,就算封了爷身上几个大穴,爷一样会痛到醒过来。」
「那不就非承受不可?」
「止是如此。」
于丫儿按着腿起身,看着拾藏只是攒着眉站在床边动也不动,和她一样感到力不从心。
第10章(1)
于此同时,床上的周奉言开始瑟瑟发抖。
痛,从挤压开始,仿佛周身被无形的力量压缩到全身都碎了,无一丝完整,然后似火焚般从身体深处烧到外头,仿佛连骨头都快要化掉,接下来全身像是被浸在冰池之间,感受着椎心刺骨的寒意,最终从头部慢慢地剥开他的皮肉,直到脚底,一夜的折磨才算结束,他才能喘一口气。
这是他当初出卖了魂魄,所必须受到的一世剥魂之苦。
有时,他会选择疲惫地入睡,抑或者起身打坐,但今儿个他直睇着坐在床头哭得像泪人儿的丫儿,看着他最爱的女人,哪怕痛楚还未褪尽,他还是漾开了笑。
「丫儿,不是要你回房吗?」
于丫儿拧了手巾仔仔细细地拭去他额上的汗,才用着浓浓鼻音问:「这是你让我重生的代价吗?」
周奉言楞了下,没料到她竟会问出口,他以为她永远都不会说。
见他没吭声,那就意味着她猜对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不知道当她发现时,她会有多痛苦。
她守在他身边,不住地想着,明明上一世他无病无痛,可这一世的他却生有药石罔效的异疾,她最终只能猜想是为了她。因为他拥有特别的能力,就像他能替他人交易,所以他就拿自己当供品,将她换回。
「不是。」他哑声喃着。
「你医。」
「丫儿,听我说——」
「你还想说什么?上一世我与你相处到三更半夜,你都不曾如此过,这一世你却有了这异疾,你有没有想过,周家的男人年寿不长,你竟然还这样对待自己,就算换来我重生的机会又如何?」说着,她不禁又泪流满面。「爷……我走了就算了,你不该逆天而行。」
想了一夜,她想出了一个大概。这一世里有太多人事物不相同,她认为是他刻意改变,只为/让她避险,可是当他这么做时,他间接地影响了多少人,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好比冀王,他原不是这种性情的人,也早就死在北方大郡,可如今的他却执掌数十万大军的兵符,镇守京师。
冀王的改变可以牵扯多少人的生死存亡;一场没酿灾的大雨,却变成了灭村洪灾,那是多少人命的陪葬。
怎能为了她一个人,如此嚣狂地改命?
周奉言平静地看着她,问:「如果有一天我莫名死去,而你刚好有方法救我,让一切重来,你会不会做出跟我一样的抉择?」
于丫儿不禁语塞。
「如果你知道有方法去掉我夜夜受的苦,你会不会救我?」
「……有吗?」
「没有,这不是我付出的代价,是周家血脉该承受的逆天之痛。」他伸手抹去她不断滚落的泪水。「丫儿,周家男人年寿不长,是因为周家的男人不愿独活,是因为周家的男人为所爱耗尽寿元,这是周家被诅咒的命运。」
「周家怎会被诅咒,明明——」
「周家男人拥有无形易物的能力,哪怕不让你重生,为人无形易物,延寿续命也是逆天的一种,当然得付出代价。」
「既然老天让周家拥有这种能力,又岂能要求代价?」
「也许不是老天给予,而是有人强求掠夺而来的。」
「什么意思?」
「我猜的。」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握着她的手。「别哭了。」
「太过分了,年寿短又要付出代价,迎娶的妻子又早逝……凭什么要周家人付出这么多的代价?」她愤愤不平。
「周家迎亲需卜卦找出命定之女,唯有命定之女才能生下子嗣,其余的过门不久必定亡故,那是因为周家男人没有姻缘线。」他顿了下,将她拽进怀里。「可是我有。」
「咦?」
「我跟人交易,拿十年阳寿换取姻缘线。」
于丫儿瞠圆了眼,难以置信。「你拿阳寿换?」她简直快疯了!周家男人年寿短,爷今年已经二十八,扣掉十年,他还剩多少日子?
「因为那条姻缘线是我要的,自然得用我的阳寿换,找到符合的卖主,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他笑着道,却见她突然嚎啕大哭,吓得他慌了手脚。「丫儿,你怎么了?」
「你还敢问我怎么了!你竟然、竟然……」于丫儿泣不成声,伏在他的胸膛上哭得柔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