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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穷奇见她万分坚持,无奈之余也只能褪去外衫。.
祝湘瞥了眼他依旧戴在颈上的血翠簪,再将注意力放到他的手臂上——
“袁穷奇,你真的有毛病,这口子这么大,你竟然还说不用上药!”她骂道,拉着椅子坐到他身侧,却发现这伤口是原本就有,但不知道被什么利物再刮过,让原本稍稍收口的伤处扯得更深。
“你身上原本就有伤,你为何不说?!”是她疏忽了,他将齐昱嘉从敌营中救出,怎可能全身而退,身上有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她先前根本不曾细思过这个问题。
“表妹说过我是伤在脑子,一目了然,不是吗?”他笑得戏谵,提醒着她。
祝湘眯眼死死地瞪着他。“确实是伤在脑子无误,否则就不会在这当头还跟我说风凉话!我跟你说过,伤后的照料最是重要,你知道怎么照顾你家公子,就不知道要怎么照顾自己?”
“我等着你照顾我。”
“谁要照顾你?每个人都得要自己照顾自己。”她拿起金创药撒在他伤口上,当作没听见他坏心眼的调戏,余光瞥见他戴在颈上的血翠簪,忖了下,假装有兴趣地问:“欸,这是什么?那镂花银饰里头好像是一支玉簪。”
袁穷奇垂眼看了眼血翠簪。“是啊。”
“你一个大男人身上怎会有姑娘家的玉簪?而且还特地镶了镂花银饰。”
“你在意?”
她眉头一皱。“你在说什么?”她在意,是因为那是她的血翠簪,可他的说法好像她在意他身上有着姑娘家的饰品。
“表妹,你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噙着坏心眼的笑。
“你在胡扯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明明是玉簪,怎会镶镂花银饰,很特别,问一下而已,你别往脸上贴金!”要不是想知道他留下血翠簪的用意,她还真不想听他鬼话连篇。
“你很想知道这支玉簪打哪来?”
“我……”她是很想知道,可问题是他的说法太暧昧,教她说不出口。
袁穷奇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等着。
“你笑什么?”祝湘横瞪他一眼,手里动作没停,拿起剪子将包扎用的布巾末端剪成三股,随即开始往他的手臂上包扎着,到了末端再抓起三股反绕交叉,像是编辫子般,最末再绕了圈打结。
袁穷奇本是笑着,但在见她包扎好的布巾后,不禁楞住。
这种包法……八字交叉,这是曹小姐当年替他包扎时的包扎法,当时他觉得特别,问过后,她说这是她外祖父摸索出的一种包扎法,布巾较不容易脱落,是她外祖父的绝活,就只单传她一个。
所以她——
“怎么了,我扎得太紧了吗?”见他神色有异,她随即动手要解开包扎。
袁穷奇一把扣住她的手。“你这种包扎……”
祝湘顿了下,反问:“有问题吗?”
“……很特别。”袁穷奇直瞅着她,可不管再怎么瞧,他也无法看穿这躯壳底下的是哪一缕魂。“这是上哪学的?”
“当然是跟我爹学的。”她面不改色地道。
“是吗?”他不信,因为曹瑾妍说过,这独门绝活只单传她。
可她会!一模一样的包扎法,一模一样!
“这事能假吗?不信你可以问祝涓,她也知道。.”她神色不变,说得笃定,几乎连自己都快要相信。
袁穷奇紧扣着她的手不放,喉头微微缩着,半晌才哑声道:“我有个朋友,她虽不是大夫,但她对医术极有兴趣,她性情娴雅温柔,总是笑脸迎人,路见不平会仗义助人,我曾被她帮过,她救了我一命,教导我许多,而身上这药瓶便是她当年赠与我的,我带在身上来思念她,而她当初也是用同样的包扎法替我包扎,她——”
祝湘直睇着他,他黑眸灼亮,亮得仿佛可以照亮一切黑暗,看见她污秽的魂魄,教她想要逃避,教她骇惧——
“姊,救命啊!我的推车要倒了!”
外头突地传来祝涓的尖叫声,祝湘随即抽回手,快步朝房外走去。
袁穷奇望着自己的手,怀疑自己根本就是疯了,才会在那一瞬间认定她就是曹瑾妍,可是怎么可能……
但如果她不是曹瑾妍,为何她身上会出现如此多的巧合?她的话语、她的包扎法、她的性情和她的神韵……蓦地,他明白了为何打一开始自己的目光就不住地追逐着她,只因那陌生的熟悉感是来自于他对曹瑾妍仅有的认识。
可是,如果她是曹瑾妍,那当初他亲手焚烧的又是什么?
“袁穷奇,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刚刚说那席话,像是在告诉祝大夫往事,但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对她诉衷曲。”齐昱嘉枕着肘,凉声问着。“你该不会是把祝大夫当成当初救你的那位姑娘吧……还是她们是同一人?”
他问出口却又觉得不对,如果她们是同一人,袁穷奇的态度一开始就不会那般淡漠。
袁穷奇充耳不闻,陷入沉思中。
三年,曹瑾妍已经离世三年了……他蓦地想起祝涓说过,祝湘在三年前大病一场之后,就忘了怎么做菜……思及此,一道灵光乍现,教他蓦地抬眼。
难道说,是——移魂?
第六章睹物思人(2)
是夜,大雨不停,屋后厨房上方只是一块凸出的檐角,这下子雨全都泼到灶边,连要熬个药都得费尽工夫,更遑论要做菜。
而由于今天下大雨,祝涓的糕饼铺子生意也被大雨给打坏,剩了不少糕饼回来,刚好充当晚膳。
“这糕饼极为绵密,内馅十分扎实。”齐昱嘉尝过之后,不禁惊为天人。“祝姑娘厨艺真是高超,菜烧得好,就连这糕饼都是一绝。”
祝涓听着,笑眯了水眸。“齐大哥真会夸人,其实我做得很一般。”她谦逊道谢,但心里还是不禁晕陶陶的。
“不,这般手艺就连我在宫……宫家,一个好友府上尝的都没这特别。”险些说溜嘴,齐昱嘉赶忙转了过去。
“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巴掌大的糕饼,他可以一口气吃下十来个。
庆幸有这两人搭着话,才没让满屋子尴尬无尽头的蔓延下去。
祝湘就坐在祝涓身旁,看着外头的雨势,而袁穷奇则是倚在门边,同样若有所思地望着雨势。
祝涓压根没发觉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息,径自抓着齐昱嘉问着。“齐大哥,这其实都是一些简单的糕饼,我呢想弄点不一样的,可是却想不出有哪些特别的糕饼。”这边境地带的糕饼就那几样,想变个花样都不容易。
“那还不简单,我倒是可以说上一些不同的,就好比豌豆黄。”
“那是什么东西?”她听都没听过。
“这豌豆黄有分粗细,我呢偏爱尝细的,口感细腻,入口即化,不过做工倒是挺繁琐的,这豆得挑上好的,煮得够烂,豆泥要滤得够细,加点糖熬,如此口感精致,甜而不腻,那黄澄澄的表面就引得人食指大动。”说着,他才发觉自己真的已经离宫很久,久到连那些吃腻的甜点都想念了。
“可是豆子熬成泥后,不可能会黄澄澄的。”祝涓忖着,依他叙述猜出该怎么做,却无法理解为何会是黄澄澄的。
“好像是染了什么东西……豌豆黄之所以称为豌豆黄,就是因为它是黄色的。”虽然不知染了什么,不过这一点齐昱嘉可是再肯定不过。
“可是……”
“豆子熬煮时会加入黄栀子染黄。”祝湘突道。
就在她说话的同时,袁穷奇适巧回头。这一席话,更教他笃定她很有可能是曹瑾研移魂而来。
只因豌豆黄是宫中御食,宫外之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他会知道,那是因为他曾在宫宴里尝过。
而他一直厘不清的是,她如果是曹瑾妍,为何初见他时会认不出他?甚至打一开始就淡漠地拉开距离,为什么?
“祝大夫,你怎么会知道?”齐昱嘉脱口问着。
他的疑惑一如袁穷奇的想法,豌豆黄在民间是吃不到的,更遑论是在这边境地带,一个不曾踏出广源县范围的边境姑娘是不可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