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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第四章
锦瑟远远的看到方侯和方家老太太并排走来,方侯搀着自己的母亲,两人脸色都有些焦急,想是听说自己醒了的消息,赶着来看她。.
锦瑟的心里还是有些温暖的,对于亲人她早已经不记得了,可在方书瑶的记忆里,却又记得那样清楚,那样的温暖和依赖。
跟在老太太旁边的便是二姨娘,也就是那个在方书瑶遭受了这次的打击后,还不予余力的冷嘲热讽了她一番,导致了方书瑶一时没想来就上吊了。
锦瑟看着老太太和方侯进了门,便行了一礼,低声道:“奶奶……父亲……”
刚蹲了蹲身,就被老太太一步上前抓住了胳膊扶了起来,老太太已经七十高龄了,保养得不错,身体也硬朗,面色红润,只是此刻眼睛潮红,一脸心疼的扶着锦瑟就道:“傻孩子,一家人行什么礼,这是拿奶奶当外人了?”
锦瑟低了低头,红了眼眶也没说话。
方书瑶本也是一心沉迷书本之中,话是很少的。
“好了好了……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的?”老太太见自己的宝贝孙女除了身体柔弱了些,好似和平时没有了什么两样,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算是放了下来。
“已经没事了,叫奶奶担心……孙女真是该死!”锦瑟说着,又要下跪。
老太太年纪虽大了,力气可不小,扶着锦瑟的胳膊就是不让她行礼,“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奶奶怎么会怪你……”
锦瑟哽咽着点了点头,又怯怯的看了一眼方侯,因着这件事,之前方侯对她的不争气发了好大的火……
方侯看自己女儿这样怯懦的看着自己,又想起之前她差点一命呜呼的时候,心里也只剩下心疼了,却又得端着长辈的架子,只得沉声道:“下次可不能再如此任性。”
“是。”锦瑟乖巧的点了点头,“这次是女儿的错,女儿已经想开了,绝不会再因为旁的事情损了自己的身体,平白叫奶奶和爹爹伤心……”
方侯看锦瑟态度恳切,也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疯癫痛苦的模样,也就放了心,又安慰了几句。.
一家人在屋里说笑了一会儿,又和乐融融的吃了午膳,二姨娘在府里只是一个姨娘,在老太太和嫡长女面前是说不上话的。
吃饭时都不得上桌,只能在桌边伺候着。
只是看着二姨娘这表面得如此乖巧,锦瑟却想着她私下里没少对方书瑶冷嘲热讽,所以对她并不热情。
方书瑶的母亲在她八岁那年去世,二姨娘本是母亲的远方表妹,也不知道这使了什么手段,硬是在母亲弥留之际做主抬了进门当了姨娘,也当是她死后替她照顾方侯和女儿。
母亲去世后,方侯就没有再娶,府里没有正房太太,老太太年纪也大了,方书瑶又很内向,都不太管府内的事情。
所以后院的事情大多都是二姨娘在管的,别看她在老太太和方侯面前如此乖巧,简直就像是个丫鬟一般的小心周到的伺候着,平日里却是威风得很。
锦瑟也不想管这些事情,也就当作不知道了,这二姨娘再怎么折腾,其实在方家人的心里,也只是个管家的下人而已,方侯也不会叫她留下子嗣。
而这方书瑶还有一个弟弟,名叫方子皓,今年十六,因着方侯怕他从小养在京城里,跟着那些名门公子哥在一起久了,尽学些公子哥的坏毛病,所以早在三年前就将才十三岁的方子皓从到军队历练去了。
没有人能动摇她这嫡长女的地位,也没人能动摇方子皓小世子的地位,日后方子皓便是要接替方家候位的,这也是方侯对她姐弟的疼爱之处,绝不会叫任何人动摇了他们的地位。
可想起自己三年没见面的弟弟,锦瑟也不得不感叹一声,方侯对于子女的教育,真的是很严苛。
一家人坐了一下午,方侯和老太太看锦瑟似乎已经恢复了以前的正常样子,想着她经历了这次生死,是真的看开了,所以也放心了。.
看锦瑟有些疲惫,便都起身离去了。
屋子里总算清静了,锦瑟伸了伸胳膊,为了表现得不露马脚,又要展现出自己已经放下了心结的样子,可是累着了。
这方书瑶的身体虽然健康,但却是富家小姐,难免有些柔弱。
锦瑟缠绵病榻那么长时间,又经历过那么多的苦难,深深的知道一个健康的身体是多么重要,所以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这身体调养好。
不说恢复当年的功力……起码也不能像现在这般走几步就得喘的娇弱。
趁着休息的时候,锦瑟就将以前学的内功搬了出来,暗自调息着。
屋里的人都以为她睡了,所以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要修内功并不容易,锦瑟也并不着急,只是调息了个半时辰便起身了。书砚伺候着她梳洗了一番,画墨就兴冲冲的跑了起来,“大小姐,听说昨夜莲池的白莲一夜全都开了,奴婢本还不信,刚跑去瞧了一眼,还真是一池的白莲都盛开了,开得那叫好呢,可美了,奴婢进府那么多年了,还没见过如此奇观呢!大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锦瑟正想活动活动,便穿了外衫,让书砚和画墨两个丫头陪着去了莲池。
在锦瑟的记忆里,也从未见过开得这样好的一池白莲,本该是清洁高傲的莲花,因着一夜之间所有的花苞都盛开了,竟叫莲池里显出了几分热闹。
一朵朵的白莲傲然开放着,莲池本也不算很大,但却从没有哪一年的莲花开得如此的好!
锦瑟站在池子边上,不远处就是一朵白莲,她不由得轻轻伸出手去,正巧此时吹过一阵清风,那莲花摇摇摆摆,竟是朝锦瑟的手掌靠了过来。
花瓣轻柔,轻轻的擦在了锦瑟的指尖。锦瑟只觉得一股很熟悉的气息猛然涌上心间,不由得闭了闭眼,脑海里就浮现出当初的梦境。
“我叫戚墨,是佛珠留下的一滴眼泪……你也许已经不记得我了……”
那梦境里,叫戚墨的女仙的额间,好像就是一朵傲然绽放的白莲,她还记得,黑暗中,似乎还听到了有人幽幽的叫着:“白莲……白莲……”
锦瑟甩了甩脑袋,将这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念头都压了下去,这时画墨见她一直出神,就有些神神秘秘的凑了过来。
“大小姐,听说昨日摄政王回京了。”
锦瑟的眼微微一动,还没想清楚画墨这是要说什么呢,画墨就接着道:“好像是得了什么重病,还是皇上专门让人给接回来的……皇上昨儿夜里就去了国公府里探望,到今日都没出来呢,今儿的早朝都没上……想来,摄政王是病得不轻……”
锦瑟轻轻的抚着指尖的白莲,那白莲随风摇动,似乎是在锦瑟的掌间撒娇一般。
北棠风其实早已经还政给惺帝了,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封了定国公,大肆修建了国公府,可是大家却还是习惯叫他摄政王。
想了一会儿,锦瑟才淡淡的道:“这些事情以后不要去打听了,既然我与他的婚事已经退了,以后他对我来说,便是一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而已,懂了吗?”
“是……”画墨看着锦瑟的脸色淡然,想着平日里只要说说摄政王的事,小姐一定会开心的,可是如今……
难怪,真的就放下了?
锦瑟没了什么兴致,就回了屋子。
吃过了晚饭,锦瑟便按照以往方书瑶的习惯开始临贴了,有着方书瑶的身体和记忆,这一手好字也算是传了下来。
只是写着写着,又有些静不下心。
本来,以往的记忆因着方书瑶强大的记忆压制,很多事情她都想不起来了,就算能回想起点什么,都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只是原本以为好似梦境一般的上辈子的人,竟就在自己的身边,那样的真实,哪怕想不起来太多关于这个人的事,但锦瑟的心还是无法静下来。
心里也不知道为何,好像就是隐隐知道,北棠风的病一定与自己有关。
北棠风没有赴方书瑶的约会而连夜匆匆出城的时间,算起来好像是和自己离开原本身体的时间差不了多少。
如今他突然重病……莫不是因为原本的自己离世的原因?
这样一想,心里更是揣揣不安,总觉得愧对了什么人……那些关心着她,爱护着她的人,还有那个一直以来风尘仆仆在世界各地为自己寻找名医名药的人……
为什么,关于他们的记忆,竟然会一点点的模糊?
想要想起来,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哪怕想起来一些过不了几日又渐渐的忘记!
导致她总觉得这些人有些陌生!所以她不能答应和慕容修云的亲事,所以她总和他亲近不起来……总是那样的疏离。
因为每一次他离开之后,过不了多久……他们在一起的记忆,她就会淡淡忘记了,每一次他找回药材回来时,锦瑟见到他时,总像是看到一个陌生人。
更别说,自从她失忆后便再也没有见过的北棠风……若不是这个名字隐隐的记在心里,好像很是重要……她或许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北棠风。
而哪怕她知道这个人对于她来说也许很重要又如何?她连他长什么模样都记不清楚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很愧疚,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无心无情的人,仿佛自己永远……都无法回报他们的深情厚谊了,因为她根本记不住他们。
为什么她的记忆能力会如此的差?看书可以过目不忘,和清竺学医术时可以举一反三,医书也好,草药也罢,什么都难不住她,什么她都能牢牢的记住。
可就是……记不住这为了她真心实意付出一切的人?
这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