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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青尘一怒之下离开了宣家大院,他今日才领悟,自己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骨子里竟是如此残酷冷血,只有利益没有亲情,而他一向景仰的父亲,也被一个女人玩弄于手掌心中,变得不明是非,愚昧昏庸。.
离开宣家,他没有一丝留恋,即使这等于放弃了所有他在宣家粮行努力的一切,他也不在乎,他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了,遑论那些虚名。
只不过,走在京城的大街上,一眼望去人海茫茫,他要到哪里去找南净雪?她的至亲都已亡故,虽然还剩大伯一家,却也早就搬离京城不知所踪,而且从以前大伯一家苛待南净雪的情形来看,她应该不可能回到那个犹如地狱的地方。
想到这里,宣青尘自嘲地一撇唇。对南净雪而言,宣家大院又何尝不是地狱,与她大伯家相比,只是第十八层与第十七层的差别而已,而且这个地狱,还是他亲手将她推进的。
就在一筹莫展之时,宣青尘灵光一闪,忽然想到方才姬冰似乎提到杏儿被宣府赶了出去。南净雪与杏儿情同姊妹,遇此绝境,她会不会去投靠杏儿?就算没有,杏儿那里说不定会有南净雪的线索。
有了目的地,宣青尘大步地往花街走去。他不只一次听南净雪提起杏儿穷困的童年,当初会收杏儿做婢,也是南净雪一时心软,在宣府征收奴仆时,亲自点了杏儿,所以要找到杏儿的居处,对宣青尘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他终于来到这个肮脏混乱的区域。这一块地方宣青尘很少来,里头龙蛇杂处、喧嚣污秽的景象,还有那扑鼻而来地各种令人不舒服的异味,令他眉头深皱。.不过他毫不考虑地踏入,不管自己多不喜欢这里的气氛,也不理四周投射来的目光有多么不善。
进到了花街深处,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民居,宣青尘望着远处一间破落的道观,心头一动正要前去,却听到距离他约一条巷子远的一栋简陋房子里,传来尖叫及哭闹声。
这样的声音在这里很正常,但里头一道熟悉的声线,令他脸色大变,加快脚步冲到了破房子前,大脚一踹便破门而入。
映入他眼帘的景象,让他的怒气一下子飙升,双目也瞪得血丝都出来了。
在这栋破房子中,几名大汉抓着苦苦挣扎的南净雪,她脸色惨白,涕泪纵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整个人倒在地上却仍抓着柱子不放手,背上未好的伤渗出了血,拖得地上一片怵目的血迹。杏儿同样是一身伤,却早已无力反抗的倒在一边。
而指使那些大汉行凶抢人的主谋,宣青尘也认识,便是那觊觎他妻子美色的王霸天!
他看得目赀尽裂,二话不说上前一脚踢开那几名掳人的大汉。他虽然武功平平,但也拜过名师,要对付一些宵小根本易如反掌。
接着他无暇理会王霸天的反应,连忙俯下身,想要扶起哭得混身抽搐的南净雪。“净雪,我来救你了!”
想不到,南净雪一见到他,并没有一副死里逃生的喜色,反而更加惊恐,双手双脚对着他伸过来的手一直踢打,脸上满是恐惧与慌张,尖叫道:“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是坏人、是坏人……”
宣青尘心一沉,只当她是惊吓过度,一下子没有认出他来,便极力温声安抚道:“别怕,净雪,是我啊,我来救你了。.”
“你不要过来!不要碰我啊——你们都是坏人,要害死我……呜呜呜,我不要在这里,好多好多坏人……”
眼看她哭得快崩溃,背上的血因挣扎越流越多,他即便心疼,也只能收手。
“好、好,我不碰你,你别动,别再弄伤自己。”
他微微起身,刻意与南净雪保持一点距离,因为他清楚的感受到她身上传来对他的排斥及厌恶,而会有这种结果,都是一个人造成的。深吸了口气后,他转身面对王霸天,脸色已是一片冷凝。
“王霸天,我跟你说过不许碰我的妻子,想不到你竟胆大包天追到京城来,看来你是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了。”他语如寒冰。
王霸天忌惮地一皱眉,但没就此退缩,反而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说道:“是你们宣家派人来通知我南净雪已被你们宣家休离,宣家要把她送给我,重新与我满来客栈缔结生意关系,我才过来的!”
他越说,越是咬牙切齿。“我中午过来接人,他们居然告诉我南净雪早在半夜就逃跑了。幸好我在京城也有些人脉,他们告诉我南净雪可能躲在花街,还累得我亲自带人来找,我没和你们宣家算帐已经不错了!”
“没有人休离南净雪,她永远是我的妻子,不管谁碰她,我都会让他失去一切,死得很难看。”宣青尘一听之下,心忖这一切一定又是姬冰的阴谋;对姬冰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层,当然更不介意让她再添点麻烦。“你这头蠢猪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吗,宣家家主的姨娘姬冰不喜我妻子已久,她便是要鼓动你来抢人,以净雪的个性,被你得逞只有死路一条,然后她便可坐收渔翁之利,把她的侄女带入宣家,做宣家新的女主人,而你则会遭受我无止境的报复。”
话声至此,别说王霸天脸色发青,宣青尘自己都流了一身冷汗,他不敢想象自己要是晚来一步,南净雪将会遭受什么毒手。于是他看向王霸天的目光,更是冷冽了几分。
“宣少主,既然这一切都是误会,我看此事不如就此作罢……”王霸天一阵心虚,其实姬冰只是通知人跑了,是他自己不依不饶的一定要得到南净雪,才会有今日花街这一幕。
宣青尘却不会让他这么好过,冷冷地笑了起来。“侮辱了我的妻子,你认为我有可能这么容易放过你?王霸天,接下来你将会遭受宣家粮行无穷无尽的抵制,你应该要相信我在粮商之中的影响力,往后不会再有人供应米粮给你,你王家的满来客栈就等着关门吧!”
王霸天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不过他行事一向嚣张惯了,面对这样打脸似的威胁,他就算心有顾忌,也绝不会表现出来,反而色厉内荏地道:“宣青尘,你敢!你就不怕我临死反扑,你们宣家粮行也得元气大伤。”
“你可以试试,总之,你再不回去好好准备,只会加速你满来客栈倒闭的时间。”宣青尘脸不红气不喘,一句话就像判了王霸天死刑。
眼下还没有人知道他已脱离宣家,他只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去商会宣扬抵制满来客栈的事,对王霸天而言就是排山倒海袭来的压力。而他一直激王霸天,也是要利用王霸天对付宣家,让他们狗咬狗。在他临走之前,留下这一手麻烦,对他而言可是解不了他心中万分之一的愤怒。
王霸天果然怕了,重重地冷哼一声,便带着自己的人匆匆离开破屋子。
宣青尘松了口气,连忙转身查看南净雪的状况。
她背抵着柱子,混身的虚弱与污垢,看着他的表情却是提防警惕,他甚至在她清澈的眸子中,看到了满满的陌生。
陌生?为什么?她当真怨他恨他到了宁可不相识的地步吗?
宣青尘顿时心痛如绞,她不必说话,光是这一记眼神,就能造成比真正砍他一刀还大的伤害,但他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是他的疏忽与放纵,害她被宣府欺负,才造成今日差点无法挽回的结果,所以他并没有不满她的反应,反而更加温柔,更加轻声细语地道:“净雪,过来让我看看好吗?”
“你是谁?”南净雪说出的话,让他脑袋一片空白,她甚至爬到了柱子的另一侧,像只胆怯的小老鼠般只露出两颗眼睛看他。“我知道你是坏人,我讨厌你,你走开!”
她的话无疑对他已然痛不欲生的心又重击了几拳,一向事事智珠在握的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无能为力的时候。“净雪,你怎么了,我是青尘啊!你仔细看看,难道你真的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