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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繁华似锦的梓云到南夜境内时,明显地感觉到了不同,南夜的美是古朴大气的,城内层层楼阁黑瓦青砖,壁石上雕工磅礴精细,云层间漏下的阳光,斑驳地交错在暗黑的城墙上,痕迹干净而略显沧桑,风霜的印记极富灵气。
车轮滚在各色石板铺就的路面,透过车窗帘子隐约可见街市上来来往往行走的百姓,可以看出南夜的百姓似乎要比梓云质朴得多。
分明已是春末入夏,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南夜确比其余各国要冷上几分。
重新踏上盛安京道严丝合缝的石板路上,梁墨萧没有重归故土的欣慰,脸色竟比平日里还冷冽,十年前这里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梁墨萧驱马朝盛安最金贵的鸿鹄大街而去,进城后,不知不觉间,后头便跟了许多仆从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在京道上,生怕别人不知首富萧墨的到来。
鸿鹄街紧邻皇城东侧,能在鸿鹄大街上有一席之地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物,应当说仅仅有钱是买不了这边的地的,你得有身份有手段有背景。
鸿鹄大街中最有来头的要数锦衣巷,绵长一条巷子只住了两户人家,巷子三分占了一分地的是南夜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云陵水。剩下的地是一处高门大院,东至诚宝街,南靠湘辛路,北临旺福巷,乌黑色的大门别具一格的立在这华贵高耸的墙院中间,足金的门把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发光,富裕之气迎面而来,高悬的赤金朱红门匾上大笔书写着“萧园”二字,真真是把首富二字刻画得淋漓尽致。
踏入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玉石所筑的大拱门,其后一条曲折蜿蜒的游廊,路面用着各式精致的通透石子铺设而成,游廊两侧佳木葱郁,绿意青翠,皆是些名贵的树木。
再往里走,目光所及之处渐渐明朗,道路平坦宽阔,已可见两旁飞楼屋宇,雕梁画栋,华贵张扬的摆设令人目不暇接。
琉璃水眸温淡,对园中的金贵华丽视若无睹,眼睛直视前方,平静地走在梁墨萧身侧,看不出喜怒的眸子不起波澜。
“先带你去看看给你安排的院子是否满意。”梁墨萧亲自领着琉璃一路往宅子东面而去。
走过一片楼廊,穿过层峦叠起的山石假峰,眼前的景色忽的一变,出现了一片宽阔的湖泊,细细长长的一条水道相连,竟是片流动的水域,院子就在清幽秀丽的池馆水流旁,掩映在影影绰绰的树丛草垛之间。
其中水榭阁楼皆在一处,门上书着“流觞阁”三字,倒也立意。
梁墨萧看着琉璃,从她面上也看不出神色,问道,“如何?”
“客随主便。”琉璃抬头轻笑,若说住,最华贵的金丝软榻她睡过,最简陋的雪山洞穴她也没嫌弃过,没什么讲究。
梁墨萧划动了下嘴角,手指朝西指去,“穿过梨花木林便是我的住处,离流觞阁很近,另外,萧园内的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去,不用有所顾忌。”
琉璃点点头,与梁墨萧一齐踏进了流觞阁。
走进楼阁,屋内桌椅摆设一应选用了上好的楠木,镌刻雕琢着细致的花纹,右手边的房内当中摆了一张花梨大案,案上堆着各式书轴画卷,两方不同的名贵端砚,笔架上挂了数十支用法不一的毛笔,一叠叠洒金宣纸平摊着,用的尽是些最贵重的东西。
从走进萧园开始,琉璃便发现了此处富得流油的华贵,便是插花的花瓶也用了名窑烧制的器具,这么一座宅邸,便像在昭告世人,宅院主人很有钱,不缺钱,除了享受之外,没别的志向了。
“高宅大院,钟鸣鼎食,这便是你要给世人看的表象?”琉璃手扶着楠木椅,笑道,声音仿佛隔了很远,带着飘渺的意味,却如平地一声惊雷响在原地,“南夜的这趟浑水你早已布好了局,为何迟迟不动?”
梁墨萧双手负在身后,指尖微微一动,看向琉璃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从踏入南夜到盛安城,这么短的时间竟能看出他的部署,“番月这盘棋你也早已摆好棋子,为何足足下了两年?”
言罢,琉璃与梁墨萧不谋而合地相视一笑。
因为时机!
“丝得一根一根地抽,茧得一层一层地剥,萧公子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请尽管物尽其用。”琉璃气定神闲,吐出的话如淬了毒一般阴狠,她自己却毫无所觉。
梁墨萧扬了扬眉,漫不经心地觑了琉璃一周,不知想到了什么,眉梢带了丝愉悦,“公子说的是。”
听着略带调笑的语气,琉璃只觉有些不悦,却说不出为何,神色疏离地看着他,“萧王爷既已回城,还不赶紧回萧王府梳妆打扮一番进宫面圣?”清淡的声音比南夜的晚风还要凉。
梁墨萧懒洋洋地朝后退了一步,这姑娘激不得,无论何种境地下都能神思清明地回击,话语却恶毒百倍,端看她的神情好似无所觉一般,抱肩道,“是是是,我这就回萧王府。”
盛安城西南角,挤在一片普通官邸中的紧凑萧王府,与这连绵楼宇的萧园一比,真是小的可怜。
屋外明亮的光线正好打在琉璃身上,沿着房门在地上投射出一道分明的分割线,梁墨萧方才的一步后退正好令他退在了房门旁,颀长的身姿隐在阴影之下一如琉璃初见他时的情形,而浓墨朗眉下不再是空寂冰冷的黑眸,眉目清明沉静,锋芒毕露,浑身上下有着与在外时迥然不同的气息,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没有片刻的迟疑,琉璃很快回道,“慢走,不送。”
她回话的速度极快,让梁墨萧猝不及防,倒像她才是萧园的主人,而他是个不受待见的客人,现下,主人正在驱赶客人出府,被人从自己的宅邸驱走,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见梁墨萧仍站在原地,琉璃定定地看了过去,眼神里似乎在说“还不走?”
梁墨萧颇为无奈地一笑,姿态从容地踏出了屋门,丝毫没有被人驱赶的模样,神态自若。
一路由东向西横穿整个盛安城,梁墨萧探知到城中不少隐藏的暗卫,王府之外气息尤为明显,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顶着这张肤色暗沉,其貌不扬的脸踏进萧王府,突然想起方才某人所说的梳妆打扮来,发现她对他可真是了如指掌,反而他对她却一无所知。
“王爷,您可算是回来了。”王府管家刘同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您从小没出过远门,这次一心想着亲自寻回王妃,看您都瘦了。”刘同走在梁墨萧身后,见他默不作声,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慢慢浮起了一丝不耐,仍硬着头皮往下说,“皇上遣人来过好多回了,很是担心王爷您在外头的安危,现在回来了就好。”
萧王府不大,没走几步就到了后院,十六人抬的喜轿安然置于院中,经过这么多时日,轿身仍鲜红如初,好似成亲之事就发生在昨日。
事隔这么久,还将轿子留在此处,这些人不过是打着用喜轿时刻提醒他受此耻辱的事。
注意到梁墨萧停留的视线,刘同忙开口,“哎哟,瞧我这记性,老奴立刻着人将这碍眼的东西清理出去。”
“不必,放着吧。”梁墨萧沉着脸走进了卧房,“备车,准备进宫。”将刘同那张惹人生厌的脸隔绝在了门外。
刘同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嘴里嘀咕着朝外走去,“神气什么,也就在府里能耐,进了宫谁待见你,还当自己是皇子呢!”即使不甘心还是跑去替梁墨萧安排马车去了。
这些难听的话语自然全数收入耳内,梁墨萧勾了勾嘴角,毫不在意地换了一套淄色的水莹纹底锦服,衬得整张脸愈发暗淡下去,看上去真如辛苦奔波劳碌后憔悴不堪的样子。
南夜的宫殿建筑宏伟磅礴,墨墙黑瓦,银丝缠绕,过道廊檐下群立的白玉倾天柱十分华丽壮观,黑白两色的极端对比下有着非比寻常的奢华之感。
这个他曾经最熟悉的地方,甚至闭着眼睛也能勾勒出殿群的一角一落,如今却成了他最陌生的地方,白日清空之下,那种幽荡在周身的冷意极为不适。
从宫门口入内有一条极长的通道,两旁高耸的宫墙巍峨而立,十步可见宫人垂首矗在边上,正门偏门大小门庭必有侍卫守卫,一定时辰内巡防侍卫来回走动,自梁承上位后,宫中的防卫更加严密了。
通道前方缓缓走来两道熟悉的身影,走在前方的是太子梁北珏,一身赤金色滚边流云纹的锦缎蟒袍格外显眼,身后紧随的是五皇子玄王爷梁北玄。
“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家小九啊,”出声的是后头的梁北玄,听音便可知来者不善,“萧王妃寻到了没,这段日子没少吃苦吧,整个人都蔫了。”眼神里的轻蔑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