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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九章 水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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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停下了脚步,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回身走到高台的栏杆上抓了小小的一把雪,在手中轻轻一握,然后当着他的面摊开手来,手心里已经再看不到雪的痕迹,剩余的只有一滩化去的雪水。

她将手向旁边一示意,法夏极有眼力地递上一条绣帕,琉璃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水渍拭去,随手递还给法夏,紧接着手中被塞入一只温度正好的手炉。

她什么也没说,沉鸢却什么都懂了。

有些感情就像是这飘飘悠悠的雪花,飘荡在空中的时候晶莹剔透,如同飞舞的玉蝶,洁白无瑕,美不胜收,可它无疑是脆弱的,只需要人轻轻的一下触碰,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如同她与梁墨萧一样,曾经再过美好,化了就什么也没有了,这是雪的宿命,也是他们之间的宿命。

琉璃从容地走下了高阶,轿辇旁的宫侍立刻为她撩起轿帘,就在她准备踏入轿中的时候,身后沉鸢回了她一句笃定的话语,

“璃儿,你别忘了,苍雪的雪是终年不化的。”

琉璃上轿的脚步一顿,眼眸微微暗了一下,最终仍是什么也没说,沉默地上了轿辇,这一回,连沉鸢都未带上。

回到苍雪的日子,相对于族外的风起云涌,战火纷乱,无疑是枯燥的。

琉璃仿佛又回到最初有规律的那些日子,早起前往凝雪宫看望夏翾慈,处理族中上报的各项政务,偶尔得闲在书房看一会儿书,最多就是去瑰琼苑待上一待,但也不外乎重复以上的各项事罢了。

各国各地间的战况她也只能从密折上得知,并不能插手去指挥,只有沉鸢每每从凝雪宫探查完夏翾慈的病况后,会去凤雪宫打扰她。

琉璃曾经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何不对,可这一回,她现在似乎稍微有些能理解沉鸢那么想要得到自由的心情了,天地广袤,而苍雪便如游离在广袤天地之外的一个地方,平和且平淡。

但无论苍雪中如何平静安宁,天下间的风波动荡仍旧在持续着,曾经的暗流汹涌,早已变作了惊涛骇浪,席卷在各国之间,能让这一场巨大的浩劫重归平静的,只有其中任意一方赢得了这个天下。

雪城的冬日终日白雪皑皑,宏奉城今日却是阳光大好。

沈洛进入幕府大帐的时候,众将领已经召集到位,全数坐在里头等候他前来布置战略了。

他不过才撩开一边帐帘,帐内的众将立刻起身齐齐施礼,“见过将军!”

沈洛瞧着年纪轻轻,他们却也没想到,行军布阵起来居然如此老辣,前几次的战略部署几乎都取得了很大的成效,他们现在看他眼神里都透出几分佩服来,一个个施礼的动作俱是极为到位。

他微微抬手,走到上首的空位坐下,举手投足显得很是随意,众将都已经习惯他这副模样,平时平易近人的很,只有战时下达指令的时候满目严肃。

沈洛没有多余的闲话,上来便先开始分配兵力,最后才道,“我有个建议,你们且先听听。”

其实他有建议的时候,众将一般都是听从的,只不过大家对他的建议都极为感兴趣,所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沈洛见此,便道,“水淹潍城。”

大家细细思索了一番此计的可行性,先是陈栋提出了异议,“末将以为,水攻恐有不妥,虽说我们大营的地势比潍城高,可大水冲下来,也难以保证就能幸免。”

沈洛知道,这一点肯定会有人提出异议,所以在此之前他早已带人骑马在距离潍城七八里的外围转悠过一圈了。

其实查看地形这种事情一般是不可能由军中统帅亲自出马的,营中都有专门的探子去做,但沈洛在对战夏凉一事上,抱着只许胜不许败的决心,所以无论做哪一项决策,他都不希望出现任何偏差。

虽说一开始凉塞联军决定攻宏奉城的时候,已经做了清野的工作,但在梓云军包围潍城后,还是花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去做扫荡,在这期间,潍城方圆二十里的地形他们都大致观察了一遍。

从梓云国内蜿蜒而下的这条长河截止于潍城城外,在河水的尽头形成了一片不大的湖泊,但是离城池还是有一段距离,大约五六里的样子。

这条河地势高于潍城,当时潍城建城时夏凉似乎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做了极为妥善的引流工作,前前后后大约挖了有十几条河沟以便将河水以细流的形式引入城中,供城内取得活水,但又担心河水暴涨淹没城池,所以城中还挖着许多的排水沟。

此时沈洛既然提出来了,当然不是为了让人来反驳,所以他摇摇头,“如今是冬季,汛期已过,我就是想要有大水也不可能,所以我不是要淹死人。”

众将听他这么一说,兴趣都忍不住被他勾起,便越发集中起精神来。

“我们可以事先把他们用作排水的沟堵起来,那整个潍城都会泡在水里,夏凉国那么穷,哪有我们梓云建的城墙牢靠,用水泡个一段时辰,墙根就泡软了,我们攻城的时候不就事半功倍了?”

沈洛语气凉凉地说夏凉穷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底下的将领倒先没绷住,险些笑出声来,一个个都纳闷地想,这将军的嘴这么毒,也不知是跟谁学的,也没听人说沈竟桓将军嘴巴毒的啊。

他漫不经心地睨了一眼偷笑的何少邱,接着往下讲,“我亲自去查探过,他们当初挖河沟的时候挖的宽,挖出的土壤圈在边上堆着,都快堆成小丘了,正好挡在我们大营前,到时候只要掌控好时间,水不会漫到营里来,我军安全无虞。”

“将军,这办法好!”童齐峥都要忍不住拍手叫好了,“这不是典型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吗?”

帐子里一下子发出爆笑声,都说什么样的将军带出什么样的兵,果不其然,连毒舌这一点都学的像模像样。

沈洛下达完剩余的指令后,将于荃留了下来,对他道,“于守尉,交给你一个任务,本将给你一个特权,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去军中挑些合适的人选,将重心放到培养探子上来,好好训练出一批来。”

上一回让他从后方围堵截杀联军的时候,沈洛便发现了于荃的这个优点,他很善于隐蔽,甚至还能带着大批人马隐蔽,而好的探子最起码的本事,就是不轻易被敌军发现踪迹。

因为一个军队光善战是不够的,倘若他们能知道许多打仗过程中的细节问题,他们在做应对时便能做的更加完善。

沈洛虽然细心,可是作为全军统帅很多时候只能坐镇中军,很少有机会,也很少有时间能去亲自勘探,这么一来,探子就是他的眼睛和耳朵,倘若不够耳聪目明,就算再聪明,大战当前,很容易忽略一些细微的事情。

于荃领了命便下去忙活开了。

而这边,离琉璃回苍雪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沉鸢将夏翾慈的病情控制得很好,但是他说,谁也无法保证她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发病,而且本来就没有治愈的可能,一直都是用药拖着,所以让琉璃随时做好准备。

还能是什么准备?

大家心里都清楚。

琉璃在书房批阅折子的时候,忍冬从书房外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无署名的信,恭敬地摆在她书案前头,道,“少主,萧王爷来信。”

琉璃拿着批笔的手还是忍不住顿住了,过了一会儿才道,“知道了。”

她没有刻意地去忽略这一封信,而是放下了手中的笔,直接拿起了信拆了开来,她是个直接的人,不会假模假样地去做装作对他不在意的事,但是她拎得清。

只是在看到信中所书的文字时,还是免不了会因此左右她的情绪,他说他想她了,问她归期几许。

忍冬放下信后没有立即离开,安静地站在书案前,琉璃拆信的时候,她忍不住偷偷观察了她的神色。

琉璃回族后,夏翾慈的病情就不再是秘密,所以宫中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而她作为琉璃的身边人,多少也知道一些其中的事,所以她便有些担心……

琉璃知道忍冬还在书房中,遂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问,“怎么还没走?”

“属下……”忍冬只想着留下来,却根本没想好留下来的借口,而她也无法在琉璃面前寻找借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琉璃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看她还一副踌躇扭捏的样子便打断了她的话,“算了,我这便将信回了,你带出去吧。”

她落笔很快,随手抽了一张白纸,还没用镇纸抚平便简单地写了几个字递过去,忍冬微微吃惊地接过,因为还没晾干字迹的信琉璃一般是不会这么急着寄出的,忍冬只是一低头,就看到了纸上所写的内容——

“归期未定,专心对战。”

忍冬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自认这八个字语气极为正常,没有什么不妥,便双手拎着纸张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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