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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普通的奴婢而言,南歌的文化程度还是很高的,基础的字都识得也写得,不过也仅限于此,若是说更高一级的论诗论文那也是廖廖瞟了几眼,或是听人有感而发了那么几句。
故而在与丞相相处的这些年,每天耳濡目染的也能吐出几句颇有意境的诗词来,整个人的品味也在不知不觉中提升。就例如此时她走进那人的书房,见到那人那景时,脑海里不由得想起那句诗来。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或许说这句诗与描写的场景并不贴切,但是那种意境却也找不到与之更相符的了。
暗暗黄昏下,橘色的月光跳跃于窗上,而那人就坐在窗前一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一手握着素笔,素笔豪沾染淡淡颜料,未完成的丹青正铺于桌案。
那是一株快已成型的菡萏,颜色分明的色彩足以能看的出它完成之后的鲜活。植于水面的菡萏纤尘不染,遗世独立,但是在南歌眼里却也比不得那人静如处子之下的半分。
细长而又如蒲扇般的睫毛微微低垂,眼睑下的阴影随着蒲扇的动作或浓或淡。光晕暖下映出她那如玉的侧颜,柔和且又素净,与平日相比少了几分冷冽多了几分烟火。
那样的美是凡俗的丹青妙笔也勾勒不出的。
似是有所感应,那人羽睫煽动了一下,她回过头来。
“嗯?南歌,你来了,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惺忪,看样子神游也有一会了。
南歌拉回深思,往前走近几步,“丞相,宫里派人给你送来了衣裳首饰,说是让您明日诗会的时候穿。”
“谁送过来的?”季星阑用笔头戳了戳下巴,问道。
“是福安公公亲自送来的。”
南歌一边说道,一边暗中观察着女子的神情,只见对方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只不过在她说话的过程中,执笔的指尖有那么一丝的颤动,变化很快,快的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她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视线飘忽也不知她到底听见了没有,等待的时间仿佛过了很长又仿佛连一息不到,她的声音才淡淡传来,“我知道了。”
南歌又在原地候了一会儿,见女子的注意力又集中在她的画作上了,她这才准备转身退出去。
“南歌。”
脚步顿住,她转身看去,“丞相,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季星阑看了看她,最终放下笔,从右边抽屉里摸出一个行子,她起身向她走去。
看着她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不知为何南歌竟觉得心里有些慌乱。
在聚集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季星阑收脚站定,伸出手里的盒子,递向对方,“找个合适机会把这个还给他吧。”
南歌眸子一缩,置于腹前的双手下意识的紧紧揪起,她抬头看向对面,眸子里有着愧疚,有着轻松,一时颇感复杂,她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后来只化为一句话,“尊主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随本相去武城的那一次。”季星阑说的很坦然。
竟一开始就被发现了,可笑的是她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纠结着被发现的那一天是为何时。
不过这样也好……
南歌缓缓闭眸,再睁眼时,眼底的那份活泼与自然已被冰冷漠然取代,而唯一不变的便是在面对那个女子时的恭敬和隐隐的关心。
她自嘲般的一笑,“属下为此还专门在宫里与那些宫女住在一起,将她们的行为举止甚至是神情反应都一样不落的学习,却没想到从一开始便露出了破绽。既是尊主一开始便发现了属下的身份,又为何会从大殿下那处要了属下?"
“南歌,哦,不,或者更准确的来讲,本相应该称呼你为十三,从接过麒麟符那一刻起本相便知道尊主之位没有那么容易,看似把握着利剑的锋端,又何尝不是把脑袋放在剑下,本相始终相信那句话,世上没有那么容易的事,得到什么便会付出什么。你的伪装的确不错,甚至可以称之为完美,但是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生活在暗处的你们有着相似的特性,太过冰冷,只有命令与任务。”她微微勾起唇角,继续道,“至于本相既然明白你的身份又为何把你放在身边?与其让你们在暗处窥探,倒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来的舒心,你会武功又与本相相处过一段时间,本相觉得用起甚是合适,省得花钱再去添置个本相不熟悉的。”
这样的解释说她狂呢还是说她抠门,有钱买鸡买肘子,没钱添置个身边人。
只是南歌不觉,当萧缉行将她们带到丞相府 ,而季星阑只说留下一人时,她眼里的无喜无悲太过异常,说是常年在宫里,封闭般的生活已然磨平了她们的性子,让她们变的无欲无求,跟在谁身边都是一样倒也不假。
可是她缺了份为奴为婢的小心翼翼,这是刻在骨子里而非学的来的。
南歌已然无话可说,她只是凭借一点微不可察的感觉便就看穿自己的身份,甚至对猜测自己的名字也不是难事,这般心思细致当真令人可怕。
的确,她是麒麟十二卫的人,但不隶属于任何分部,与其他两部以凌或暗为称不同,他们只有一个称呼,十三。每一代被选中作为十三的麒麟卫,他们只有一个任务,鹰眼,他们会被安排在每一代尊主的身边,保护,监视,甚至暗杀,他们就是天下尊主的眼睛,观察着他的臣子是否忠心是否有为。
受命而生,危命而亡,这便是他们的使命。他们随尊主生而生,亡而亡,直到那个秘密永远被掩埋在土里。
故而就连那十二和麒麟卫都不知这世上其实还有第十三个存在。 可想而知当南歌知道自己的身份被发现的时候,她的心里有多慌然。
“尊主,你既然知道属下的身份,也应该明白,除非尊主因故而亡,否则麒麟符就算是皇上也不可随意收回。”
比较南歌的郑重以待,季星阑反应可以说的上是没当回事,一副我任性我想怎样就怎样的样子。
她一手搭着南歌的肩膀,冲对方挑了挑眉,玩笑道,“南歌,你说本相揭开了你的秘密,会不会惹上什么杀身之祸,下一刻命丧黄泉啊?”
“属下不敢。”南歌屈膝跪地,一脸惶恐。
季星阑亦蹲下身子,视线与南歌平齐 ,只不过此时的南歌低首垂头,能堪堪看见的也只有对方的眼帘,她隐去笑容,面色变的前所未有的认真。
“南歌,我更喜欢叫你南歌,这些年多谢你照顾我,我知道你应该察觉到了我要做些什么,既然当年我改道南行,你选择隐而不报,我便知道你是心疼我的。所以,我想再拜托你一次,答应我,好吗?你也不希望看见夜和皇上的关系到了无法修补的地步,西越矛盾不堪吧?”
南歌微微有些动容,这些年的相处不是没有感情,他们虽生性冰冷,抛弃情欲,身为利爪,但毕竟还是人类,心肠也非铁石,而她……其实也是个可怜人罢了,心疼矣,偏颇矣。
于责而言她已经背叛过一次,失了忠心,而于情而言,她却不悔这么选择。
她抬头看着她,在那双清明如水的眸子里她看到了自己的心房正一点一点的被击垮。
“丞相,即使是属下也不知走了这一步结果会变成什么样,你……还是决定这么做吗?”
季星阑伸手揉抚着她额前的碎发,绯色的唇瓣微微弯起,绽开一朵笑容,如她画里的菡萏,绝美而又无暇,即使是过去了很多年,久到记忆已经没有那么清晰,南歌却依然记得这一刻以及她那抹包含了所有的笑容,“南歌,下次不要再为我迟疑了,你,是麒麟卫。”
眸前湿润,一片雾气,南歌接过她手里的盒子,点头保证道,“好。”
若再有迟疑,便真是生死茫茫之刻。
十三的剑,尘封压鞘了上百年,但愿它不会有出鞘的那一天。
……
五年前与贤亲王狱中一谈,对方愤然激语,明君之智不应养狗附爪,暗生阴影,以致君不君,臣不臣。那时季星阑执语而辩,被对方视为昏庸。
四年前的那一去,她欣然地接受了来自于君主的‘保护’。
一直到现在,时间不长不短,日渐相处就连她都快要淡忘,身边还埋藏着一把利刃。
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明明知道南歌是皇上埋在她身边的探子,她仍坦然接受,其中的原因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严刑峻法,赏罚分明,善纳忠言,治国为民的确乃君主所为,君臣一体,上下清明,朝廷自然一片亲和之象,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离不开君臣纲法的约束。
那个位置的人们太过寂寞,也太过谨慎,他需要确保自己的臣子是否忠心,他需要的自己的耳朵足够清明,眼睛所看的不是一片乱象,而这些不是所谓的几层宫墙所能限制的。
于是便有了影子的诞生。
亲睦相知下的不过是心照不宣的秘密罢了。
皇权的集中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