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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起来用早膳的时候,顾眉笙很意外的没有看到华浓,孟泽七喝着粥,含糊不清的解释:“她下山去料理客栈的事情了,你们也不用担心,安心在这里住着吧,兴许哪日慕容白就来了也说不定。”
孟泽七几大口用好了早膳,在一旁拿着帕子擦擦嘴,看着低头不语的三人,继续开口:“我今日要下山一趟,不知二位可有兴趣一起去瞧瞧?”
贺兰雪在他的话中嗅出了一丝别样的味道,于是想都没想就应下了,顾眉笙原先是没有兴趣到处跑的,可是现在看贺兰雪点头了,她也便应下了,以荷倒是欢喜,一说出去,不管是办正事,还是去玩,她比谁都高兴。
这么一决定,用过早膳,孟泽七带着他们三人和一些手下,便下山了。
在这些侍卫面前,顾眉笙有些尴尬,毕竟几日前,才刚刚从这里离开,还给这里惹了不少麻烦,然而那些侍卫眼里只有孟泽七一人,简直把顾眉笙和贺兰雪以及以荷当成了空气。
顾眉笙放下心来,骑在马上,不紧不慢的跟在孟泽七身后,以荷则由贺兰雪扶在怀里,与他同骑同一匹马,孟泽七走在最前面,一路往大山深处走去。
林子越走越深,顾眉笙勒住缰绳,停下来等着落在后面的贺兰雪,贺兰雪发现在马上发呆的顾眉笙,上前轻轻开口:“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你看咱们现在越走越深,也不知道他这是要把我们带去哪里!”顾眉笙骑着马,与贺兰雪并排,看着他的目光有些焦躁。
贺兰雪反倒笑了,他搂了搂怀中的小人儿,把她护进怀里,随即是胸有成竹的语气:“放心吧,我不觉得孟泽七会伤害我们。”
嗯,顾眉笙也觉得孟泽七不会伤害他们,只是看着越走越密的树林,还是有些发憷。
林子很密,也很深,树木遮天蔽日,阳光都穿不透遮天蔽日的树木,空气很潮湿,行走其间,如同鬼魅。
孟泽七骑着他的马,走得不快不慢,路很平坦,一点都不像深山老林该有的样子,枝枝蔓蔓爬在树上,好像专门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一把椅子宽的路面上,落满了马蹄印,看得出来,这是经常行人的路,所以,顾眉笙虽然疑惑,可是并不害怕,安静的走在贺兰雪前面,思考着接下来的生活。
不等她思考出一个结果,已经走出了树林,眼前所见之景,顾眉笙和贺兰雪都震在了原地。
眼前茫茫一片大海,碧色的海水,茫茫无际,不远处一片白色的沙滩上有很多口大铁锅,有一些光着膀子的人,正在往锅底下添柴加火,铁锅里的白色雾气在源源不断的上涌。
他们,这是在提取盐吗?
孟泽七不管他们二人震惊的神色,从马上下来,立即有人把马牵到一边,然后那些正在提取盐的人纷纷站起来,向孟泽七问好,孟泽七点点头,像一个拽得快要上天的暴发户,一一巡查着他们的工作。
贺兰雪跳下马,然后把以荷也抱了下来,顾眉笙牵着马,然后把两匹马栓到一边,看着沙滩上的上百口大铁锅,咂舌不已。
朝廷明令禁止民间私自提取食盐,违令者杀无赦,可是现在,他们却亲自见到了这样壮观的食盐私提取的状况,这么壮观,要是被人告发了,孟泽七有十个脑袋怕也是不够砍的。
“你还记得那日在山路上遇到的那些人吗?”
顾眉笙点点头,立马就想起了那日在华浓小栈不远处遇到的那些人,都是些穷苦百姓,拖儿带女的在大山深处背盐,当时还疑惑,怎么会有盐,没想到,却是孟泽七干的。
“这些盐,怕是他给那些穷苦百姓的。”贺兰雪看着这些铁锅,又看看与人交谈中的孟泽七,忽然觉得孟泽七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
江东是海盐的主要产地,可食盐的价格都被掌管盐司的上官玦一抬再抬,虽然皇帝知道不应该让上官玦手中有权,可是没办法,江东这一地,都是在上官玦的掌控之中,皇帝虽有心想治理一番,奈何都悍不动上官玦半分。
以前还有宋家的势力与上官家相互制衡着,可自从宋家一门被灭后,江东就算落入了上官玦手中,这种平衡已经被打破,而且已经不可修复。
皇帝最后也是没办法了,也就只好对上官玦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他不是太过分,皇帝便打算在这样一直以和谐的态度发展下去。
虽然皇帝不知民生疾苦,百姓却是忍无可忍,本来各种苛捐杂税的名目就繁多,这下盐价一抬再抬,更是达到了盐比米贵的境地,百姓本余钱就不多,现在更是苦不堪言。
这下孟泽七开了一个提取食盐的场地,虽然地方是偏远了些,可是对于买不起盐的百姓来说,多走几步山路,总好过多出一份价钱,在他们眼中,更是将孟泽七视为救世主一样的存在。
孟泽七仔细吩咐着注意事项,看到站在一旁发愣的顾眉笙和贺兰雪,对他们俩招招手,贺兰雪和顾眉笙朝他走过去。
孟泽七走到海边,双手负立,看着茫茫无尽的大海,水天一色,他看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孟公子为何叹气?这本是造福民生的好事,应该高兴才是?”贺兰雪故作轻松的语气,站在他身旁,一起眺望着无边海面。
“你怎知我不是私自提取私盐,牟取暴利?”孟泽七听了他的话后,疑惑的扭头看着贺兰雪,双眼眯着,眼神直勾勾的。
贺兰雪没有看他,悠悠的语气:“孟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孟泽七挑眉,淡淡的弯了一下嘴角:“哦?”
海边的风很大,吹得人骨子里都浸了寒意,顾眉笙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也开口道:“那日我与公子在山中遇到背着盐的百姓,还有些奇怪,这些人怎会在大山深处背着这种东西,现在看来,都是孟公子的恩泽。”
“姑娘严重了,谈不上什么恩泽,只是为百姓出一些力罢了,而且现在只是江东的百姓能够得到这些低价的私盐,其他地方的百姓,还不是在艰苦度日!不知道孟某,能不能有幸看到人人都可以吃得饱,穿得暖的那一天!”
孟泽七眼神里说不出的寂寞,他活得其实一点都不轻松,身上背负着太多东西,而且为了这些东西,他不择手段。在他终于有了一点能力的时候,面对的,却是比他还穷凶极恶的对手。
这场仗,如果他输了,那么连带华浓和他一大帮子的兄弟,都要因他而受到牵连,到时候,又将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现在他做的这些事,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他心中还有更大的事想要完成,还有更大的理想等着实现。
怕只怕一切都来不及了!
“过几日会有百姓来取盐,我今天不放心,所以过来瞧瞧。”孟泽七说着,自顾自的笑了。
“我在江东的时候,听到的都是黑龙帮的恶名,却没想到公子在做的,却是天大的好事!”贺兰雪开口,心中还是疑惑,虽然自己隐约猜得到答案!
果然,孟泽七闻言,不在乎的笑笑,说不出的痞气和落寞:“朝廷管得严,而且上官玦在江东可谓一手遮天,我不想让无辜的百姓陷入灾难,所以,并没有说我们便是黑龙帮的人,他们只认得黑龙帮的匪首叫孟泽七,却不知道我就是孟泽七!”
顾眉笙听了他的一席话,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他时,他脸上戴着的泛着寒光的面具。
在外面,戴上面具,他就是恶名昭彰的黑龙帮匪首孟泽七,而脱下面具,他是心系百姓的公子孟泽七!
一张面具下,藏着的是两副面孔,善恶面孔下,有的,却是一副慈悲心肠!
“所以,官府其实是不知道你在私自提取私盐的吧?”顾眉笙开口问道,然而孟泽七的回答就超出她的预料。
“他们早已经知道了,只是中间隔着我们黑龙帮,他们要取缔这里,就要穿过黑龙潭,可是朝廷剿匪多年,一直都没能撼动黑龙帮半分,所以,这次,你们还是要早点想办法,从上官玦的案子中抽身而出,我怕晚了,你们救走不了了。”
孟泽七说着,神色不变,好像叙述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黑龙帮难攻,他们难道就会放弃攻击吗?不,不会,永远都不会,黑龙帮的气势越大,他们就越是要千方百计的铲除,私自提取私盐可是动摇民生的事,朝廷不可能坐看事情坐大。
铲除黑龙帮只是时间问题,看起来固若金汤的黑龙潭,也许哪天就被攻破了!而且依据孟泽七的说法,很有可能朝廷已经采取行动了。
这么一想,顾眉笙突然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想起了沈言,如果沈言真是朝廷中人,那么她就是毁了黑龙帮的罪魁祸首,因为是她带沈言上山的!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出现,顾眉笙瞬间就站不住了,她苍白着脸,看着贺兰雪和孟泽七,说出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