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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眉愣愣地听着,刚刚一片空白的大脑渐渐恢复了思维能力,吴传庆的话天外来音般缥缈,渐渐清晰起来,沈月眉环视四周,她记起韩景轩跟自己玩的一个游戏,有时韩景轩带自己出去吃饭时,会让她选择一个最好的位置,既隐蔽不容易被别人盯梢,又能很好地观察周围的情况。那时,韩景轩常常从一个人的穿衣打扮谈吐举止判断这个人的来龙去脉,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沈月眉迅速审视着周围的一切,吴传庆是非常轻敌的,他不过以为自己是个手无寸铁傻乎乎的小姑娘,论力气,她绝对不是对手,不能硬拼,沈月眉镇定自己,看着吴传庆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吴传庆阴狠的小眼睛看着沈月眉,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说道:“在北平时,有罗娅护着,我明知道你们是一对奸夫*,却不能奈那小白脸何,你们这对狗男女,真没想到会在沈阳碰上,没想到会栽在我手里吧,哈哈哈。”
“没用的,”沈月眉吸了一口气,说道,“他不是地下党,更没有参与过任何刺杀,你们抓错人了,关东军可没那个闲时间为你报私仇!”
吴传庆一把甩开沈月眉的下巴,哈哈大笑道:“他是不是地下党不重要,杀没杀人也不要紧,现在的情况是,我是警察厅长,我们必须要找出个刺客来,我说他是他就是,至于地下党,我们的原则是,宁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他说着捏了捏沈月眉的胳膊,沈月眉吃痛,感觉伤口一阵拧搅,忍不住连连吸气,只听闻吴传庆说道:“哈哈,你小胳膊小肉的,还闹*,你能干什么?”
沈月眉清晰地嗅到了危险的信号,最坏不过她、陈振中和母亲一起死,她反而不害怕了,冷冷地觑着吴传庆,这个令人不齿的大汉奸,伪警察厅长,日本人的走狗,沈月眉说道:“你这样的汉奸,人人得而诛之。”
吴传庆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忽然感觉一阵凉风袭来,脖颈间一阵凉意,一个冰冷而坚硬的东西顶住了自己,吴传庆来不及收起笑意,他慢慢回头,便看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他低头一看,腰间的枪套空了,他顿时愣住了,伪警察们也愣住了,瞬间,无数杆枪齐刷刷地对准了沈月眉。
吴传庆镇定下来,嘲笑道:“你还会开枪?”
沈月眉拉响枪栓,吴传庆大惊失色,正自愣神间,一个伪警察妄图上前解救上司立功,沈月眉稍稍一抬手腕,一枪打在他的腿上,只听得一阵哎呦喊疼声,以吴传庆的身手,足可以趁此空档制服沈月眉,然而他愣住了,回神的一瞬间,黑洞洞的枪口再次对准了他。
吴传庆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月眉,这是他的六姨太,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女人,何时竟拥有了此等本领?到此时为止,他依然以为当初带走沈月眉的是陈振中,是陈振中策划了一出假死来蒙蔽他,好令他停止寻找与复仇,他全然不知,韩景轩不只是在军事上算计了他,连夺取美人也是玩弄他于股掌之中。更从不曾知道,是韩景轩教会了沈月眉用枪,她有时会去训练场找他,夏天时给他送去消暑的绿豆汤,久而久之,练出了枪法,即便不能百发百中,基本也能打中目标。
“沈月眉,”吴传庆举起手来,不敢再小看她了,说道,“你冷静,你枪里只有六发子弹,我们十几个人,你占不了便宜的。”
“杀你一个就够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们同归于尽!”沈月眉嘴角上扬,她拿住了对方的弱点——怕死。
吴传庆的额头冒出了冷汗,没想到竟被一个女人拿住了,火气堵在胸口,眼下之际保命要紧,于是眼珠一转,说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放下枪,我保证不为难你,和你母亲……”
沈月眉冷笑一声:“我相信你?我有那么笨吗?反正大家僵持不下,我索性杀了你,大不过我们母女被你的手下打成筛子,反正谁都没有好下场!”
吴传庆恨不能像过去那样暴打她一顿,此刻识时务地追加砝码道:“别冲动,何必闹成那样,你不就是想要放了陈振中么,那好办,你放了我……”
沈月眉不再跟吴传庆废话了,这样僵持下去,对她极为不利,她不相信吴传庆说的放了陈振中的话,现在陈振中被日本人抓走了,他一只日本人的狗,想必也没什么力量左右日本人的决定。
沈月眉一步上前,一手拽着吴传庆的衣领,枪口紧紧抵在他的后背上,喊道:“后退,后退,出去,出去,让他们都退出去,放了我母亲,说话!”
她使劲用枪顶了下吴传庆的后背,吴传庆用眼神示意伪警察们照做,伪警察们都放下对准沈大妈的枪,纷纷退出门外去。沈月眉用枪对准吴传庆的头,一步步向着门外退去。
沈大妈看着女儿,沈月眉用上海话对她说道:“妈,你快去找刘一民,我知道你牵挂我,你相信我,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得救。”
沈大妈对着女儿点了点头,泪水掉了下来,她转身穿过伪警察们,一步三回头地向前走去,沈月眉用上海话大喊道:“妈,快走,不要回头,快走,只有这样我们大家才能都得救,你相信我!”
吴传庆听不懂,他盘算着趁机制服沈月眉,沈月眉仿佛看穿了他的意图一般,吴传庆只感觉后脖颈被*用力地砸了一下,他愤怒地喊了一声:臭*!沈月眉见他没有晕倒,想来是自己力道不够。当初韩景轩教她一些防身术,教她四两拨千斤,教她怎样击打关键部位,说这世道这么乱,他会竭尽全力保护她,但是任何时候自己都是最靠得住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没想到呀,和韩景轩相处这几年,考了文凭,学了这些本事,今日都派上了用场。
沈月眉生怕他没有晕过去,在吴传庆向后倒的一瞬间,抄起身后的椅子狠狠砸下去。吴传庆来不及再骂一句,便晕倒在地,晕过去的前一瞬间,只听得头重重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吴传庆只感到头颅地震一般震动,耳朵里嗡嗡回响着,仿佛脑袋都磕碎了,模模糊糊睁开的一条眼缝里,只见伪警察们要冲上来,沈月眉举起枪对着倒在地上的自己,吴传庆想骂人,想亲手打死这个小贱人,却渐渐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力,他深深地陷入昏迷。
吴传庆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一片昏暗,前方只有一盏微弱的煤油灯,他挣扎着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红色,只感觉头痛欲裂,才反应过来是头上流下的血挡住了视线。他感觉浑身火辣辣地疼,尝试动一动,发现自己被结结实实捆在椅子上。吴传庆猛然清醒了,他睁开眼睛,只见自己的脚被捆在椅子腿上,手被反剪捆在椅子背后,身上更是五花大绑。
吴传庆抬眼惊恐地四下打量,这是哪里,这是一间昏暗的房间,仿佛一间仓库,周围堆放着七零八落的杂物,靠墙一边是许多不知装着什么的箱子。成堆的箱子上,有一个圆形的窗户,吴传庆打量,门应该是在外面锁上了,这窗户怕是唯一的逃生通道了。
吴传庆咽下一口唾沫,心里恨恨地想着到时候抓了沈月眉要怎么折磨她,他想着要把她倒吊起来,一点点把血放干净,这种死法既漫长又痛苦不堪。此刻,逃出去是最重要的,否则所有复仇都是奢谈。
吴传庆使劲挣扎,心里骂道,妈的,这小*绑的真紧,不像是女人的力气。他猛然想起来沈月眉和母亲之间拿上海话对话,应该是去请帮手了,这里肯定不是她家,她不可能坐以待毙,如果没有男人来帮忙,怎么把他这么大块头搬到这里来呢?
吴传庆低头寻找可以划破绳子的物品,比如钉子,比如玻璃碎片,他努力睁大眼睛,实在是太昏暗了,他尝试压低身子,连人带椅子都翻倒在地,像翻了壳的乌龟一般动弹不得,吴传庆摔得结结实实,忍不住要怒骂起来,可是嘴也被堵得严严实实。
这时,传来开锁的声音,吴传庆回头望去,只见一道亮光照进来,不知是否在黑暗中多时,他本能地闭上眼睛,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走进来,他带着黑色的面罩和圆形礼帽,面孔看不真切,只隐约见到一双漂亮的眼睛。
那人不由分说,上来猛踹了他几脚,吴传庆感觉肋骨要断了,不断地吸气,心里咒骂着,那人扶起椅子,又把绳子结结实实重新绑了一遍。
这时,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迅速闪身进来,又锁上了房门。透过被血模糊的双眼,吴传庆渐渐看清,来人正是沈月眉无疑,沈月眉打开屋里的电灯,刺眼的光芒让吴传庆闭上了眼睛。
然而,又一道更加刺眼的亮光闪过。
吴传庆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沈月眉手里拿着一台照相机,他们究竟要做什么?吴传庆心下一阵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