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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云在和冰糖一左一右在门前迎接,冰糖撩起了大红色的锦绣夹竹暖帘。门外的冷气被屋内热气一冲,门前便是一片氤氲的白雾,冷气贴着地面云朵一般翻涌进来,在正红的花团锦簇地毡上挂了薄薄的霜又迅速融化。
一双小小的虎头棉鞋踩上地毡,往上看去,那是个穿着猩猩红锦缎棉袄,头戴白兔绒帽子胖乎乎的小男孩,许是怕生,他站在门口不敢迈步,瞪着大眼睛左右看看,发现环境全然陌生,咧嘴就准备开哭。
这时一双手温柔捏了捏他的脸颊,秋飞珊一身墨蓝对襟立领窄袖褙子,下着牙白色马面裙,外罩着杨妃色嵌白兔毛的收腰长比甲,长发挽起个简单的圆髻,斜插一根赤金花头流苏簪固定。
秋飞珊拉住儿子的手,抬眸看向落地罩内的几人,微微笑起来。
而她一袭女装,身段柔媚,弯腰牵着孩子的手抬眸微笑的模样,看的穆静湖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秦宜宁忙迎了出来,“你来了。今日寒冷,还下着雪,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去接你,万一冷着焱哥儿怎么办?”
“没事,我来时小心着呢。”秋飞珊弯腰拿下焱哥儿放在嘴里吸允的手指头,“焱哥儿,见了你秦姨姨要说什么?”
焱哥儿害羞的一噘嘴,转头就抱住了秋飞珊的腿,把小脸埋进了母亲裙子。
秦宜宁禁不住失笑,“他不常见我,怕都忘了过去的事了。”
“焱哥儿?怎么不知问候人呢?娘是怎么教导你的?”
焱哥儿就是不肯回答。
秦宜宁挽着秋飞珊的手往屋里走:“他才三岁,你也不要太严格了。”
秋飞珊便牵着儿子的手,顺势跟着秦宜宁进了里屋。
美眸扫过屋内,看到穆静湖只低着头看儿子,秋飞珊的笑容便僵硬了一下,但她很快调整情绪,见秦槐远也在,立即礼数周全了一番,又给逄枭也行了礼。
秦宜宁让寄云去预备了热茶,又叫冰糖去叫人预备孝子爱吃的茶点来,想了想,又告诉紫苑:“先别叫晗哥儿和昭哥儿抄书了,让他们出来见客人,就说他们穆叔母和焱弟弟来了。”
“嗳!”紫苑脆生生的答应,转身就出去了。
秦宜宁见秋飞珊和穆静湖彼此招呼都不打,想了想便主动问秋飞珊,“怎么想着这会子来呢?”
秋飞珊看了看穆静湖,将焱哥儿抱坐在自己腿上,把玩着他的小手,道:“我如今是无事一身轻了,四通号已全部交给了秋家,原处到底也不妥当。”
此话一出,众人都很惊讶,穆静湖疑惑的问:“四通号交给秋家?你不是最在意秋家的权力和四通号的财力吗?如今秋家可是与隐世世家完成了对调,正视收束权力的时候,你居然舍得?”
秋飞珊面露苦笑,“在你心里我到底成了什么人了?我祖父是秋家上一任家主,他疼惜我,将我当做孙儿一般带在身边亲自教导长大,我总不能在关键时刻彻底将秋家丢开不管不顾。那四通号地区也是我的心血,我也的确在意,可如今战争结束,也没什么需要我用到银子的地方了。那等财富在我手中也只是个负累罢了。秋家自然有其他人去管,我往后只管照看孩子便是了,哪里还要在乎那些?”
穆静湖依旧是不可置信的模样。
因为秋飞珊眼下这些话,正好解释了过去她的所作所为,听起来倒是颇有道理,让他这般一直揪着过不放都显得有错似的。
穆静湖禁不住皱紧眉头,他所有愤怒都是来源于正义感和道义,想不到这么一弄,倒像是他不顾妻儿死活了。
逄枭和秦宜宁对视一眼,二人心里都暗自叹息。穆静湖不是愚蠢之人,若真是愚笨,也不会练成那般高强的武技了。只是他心思没用在勾心斗角之上,秋飞珊在他的跟前使伎俩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
不过即便秋飞珊动了一点小心思,他们已然看得出她对穆静湖并无任何伤害之意,反而是为了讨好更多,是以二人也不多言。
穆静湖沉默了许久才道:“你当日经营四通号,废了那么多的心血,现在竟全弃了,你也舍得?”
秋飞珊摸着焱哥儿的头,孝柔软的靠在秋飞珊眼里,一面把玩着自己手指,一面好奇的去看穆静湖。
“如今焱哥儿慢慢长大,你又离开我这么长的时间,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我哪里还能想不通?有些东西一旦放下了,也并不难放弃。”
穆静湖原本就已动摇许多,此时又与秋飞珊当面说开,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也轰然崩塌了。
他忍不住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来,起身快步走到近前一把就将焱哥儿抱在了怀里连亲了好几口。
穆静湖的动作太快,焱哥儿根本反应不及,被亲完了又被压在一个陌生怀抱里,动作又那般粗鲁,勒疼了他的小身子,焱哥儿终于张开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大喊着:“娘,娘!”
穆静湖简直手足无措,又恼孩子不认得自己,偏不肯将焱哥儿放下,不住的道:“你看,我是你爹,你哭什么啊,你看我,叫爹,爹。”
“哇!娘,我要娘亲!”焱哥儿哭的快打嗝儿。
秋飞珊被穆静湖这样气的不轻,将孩夺回来哄了好一会儿焱哥儿才止住哭声。
穆静湖就木头桩子似的戳在一旁,尴尬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见他们一家如此和谐,秦宜宁终于笑开了。
晗哥儿和昭哥儿被紫苑带来,两个孩子进门礼数周全了一番,见了秋飞珊虽然陌生,但也极为礼貌的行了礼,还主动带着焱哥儿去一边玩耍,焱哥儿喜欢两个小哥哥可比喜欢亲爹多,这会子也笑起来。
穆静湖看孩子那样就更挫败了。
秦宜宁安排了个跨院给穆静湖和秋飞珊一家住下。
又过两日,廖知秉与青天盟的弟兄终于带着长长的车队进入京城,直奔王府而来。
孟琴先进城来给秦宜宁报讯,彼时秦宜宁正与秋飞珊在屋里跟五个孝一起玩,乍听闻消息,欢喜的蹭的站起身。
秋飞珊疑惑的道:“是你的家人回来了?”
秦宜宁连连点头,吩咐乳母给昭哥儿和晗哥儿穿外头的大毛衣服,“你们跟着娘去接太姥娘他们。”
“好!”两个孝开心不已,穿了一副就急匆匆一起往外跑。
秋飞珊仔细一想也就什么都明白了,暗想逄枭和秦宜宁果然心思足够缜密,原来先前的金蝉脱壳,将所有人都给骗过去了。
秦宜宁与秋飞珊暂别,穿上大氅就带着人往外去,出了垂花门穿过回廊快步进了外院,正遇上同样快步出来的逄枭和秦槐远、穆静湖一行。
众人一同迎到门前,马车这时已经缓缓停下了。
廖知秉跳下马背,与青天盟的众人吩咐车夫,待到垫脚的凳放下,几辆马车先后便有人走下来。
头一辆里下来的便是孙氏和郑氏。
不等秦宜宁说话,昭哥儿和晗哥儿已经飞奔过去,一左一右抱大腿:“外祖母,外曾祖母!”
“哎C乖!”孙氏和郑氏喜欢不已,看向快步走来的秦宜宁,二人眼眶都有些湿润了:“宜姐儿。”
“外祖母!母亲!”秦宜宁到近前一把抱住二人,禁不住抽噎起来。
这时,马氏与姚成谷都下了车,姚氏也站在了马氏身侧,看到秦宜宁与孙氏和郑氏抱头痛哭,三人也都有些感慨,马氏和姚氏眼眶微热,姚成谷则是摇头叹了口气。
逄枭这厢已经迎上前来,“外婆,你们一路辛苦了。”
秦宜宁也不失礼数的擦了擦泪,来给姚成谷一行行礼。
“老太爷,老夫人,外婆安好。”
马氏双手搀扶秦宜宁,也不在意姚成谷和姚氏面上的尴尬,拉着她到一边上下打量:“我一路都听廖先生说了,宜丫头受苦了。”
“没什么苦的,好在如今都苦尽甘来了。”秦宜宁与马氏牵着手,笑道:“外婆,昀姐儿和暄哥儿还小,外头太冷,我就没叫人报出来,您待会儿就见着了。”
“哎,好,好!大福是个有福气的,有我们昭哥儿和晗哥儿一对儿麒麟儿,如今又有了一对龙凤胎。”昭哥儿和晗哥儿已经冲过来围着马氏嚷嚷着叫“太姥娘”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相互见过,就手挽手肩并肩的回了府里。
秦宜宁没见二叔三叔一家来,心里略有些失落,搀着孙氏的手臂低声说体己话:“娘,老太君的身子如何?”
“不大好。老太君老了。又是经过多番颠簸,如今可折腾不得了。如今慧姐儿在身边陪伴着,老太君与那孩子有感情,心情好一些,身体也就看起来硬朗一些。你二叔三叔还有你堂哥他们在夕月都有自己的职务,我们也不敢都出来,怕回去时风云即变,所以商议一番之后,就只我们出来了。”
秦宜宁理解的点头,夕月那么大一片地方,里面原住民就许多,想要全然收为己用,当年秦槐远必定废了不少的功夫,他们自然不能将之全部丢下任由有心人抢占了去。
“母亲,我都已经购置妥宅院了,仆婢也着人去留意了,绝对够您和父亲、外祖母住下的,往后咱们就再也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