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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赏观总教青眼明,四季物芳各不同。
花落当怜东风老,梅开更艳夜雪终。
夏荷舞裙团圆碧,秋枫热血相思红。
个中循环因果数,万事推究入空空。
话说当日,李诗剑回到宫中,与两位太后和慕容婵见了面,李诗剑心中如有千言万语,一时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慕容娟说道:“母后,姐姐,汗皇大哥和徐大哥一直在青龙山寻找诗君,徐大哥还用了扶乩之法占卜过了,诗君他人虽不见了,可庆幸的是他没有生命危险,当是被仙人救走,修仙去了。”
两位太后之中,李诗剑的二妈,李诗君的生母,却是眼中禁不住流下泪来:
“诗君他修仙去了?他倒是轻轻松松地一拍屁股修仙去了,娟儿呀,我们娘儿俩怎么过啊?还有小开平,诗君这孩子,他也真能舍得下呀!”
慕容娟幽幽地说道:“母后,我想诗君他也应该是出于无奈吧?我们守着小开平,等他回来就是了。”
太后道:“娟儿呀,不如今后你就住在汗皇宫中,跟在我身边吧。”
慕容娟道:“母后,我还是回到开平王府去,毕竟那里是我和他两个人的家。”
正说话时,有内侍来报:国丈慕容归和国舅慕容亮求见!
两位太后当时就说道:“剑儿,赶紧请他们来吧!”
于是慕容归与慕容亮也都到了,相互见过礼,又都说起李诗君被仙人救走修仙去了,慕容父子不免都暗暗叹息。
慕容归道:“汗皇,太后,老臣今天得知了诗君之事,特地去开平王府接娟儿回家过几天,不想到了王府,才知娟儿在这边。”
说到这里,慕容归向慕容娟道:“娟儿,诗君他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一直瞒着阿爸和你阿妈呢?”
慕容婵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和弟弟,又看了看李诗剑,说道:“阿爸,弟弟,今天是大年二十八了,不如把阿妈也接过来,我们都在这边过年吧。”
慕容婵又向李诗剑道:“我主汗皇,就请你恩准此事吧?”
两位太后却是当即说道:“婵儿说得是,我们两家就是一家,在一起过个年也热闹,是吧。亲家翁,你就把亲家母给接过来吧。”
李诗剑听到这里,正要表示赞同,慕容娟却已说道:“今年是我跟诗君成家后要过的第一个大年,过年是个大节气,开平王府也不宜没有主人在家主持。
母后,汗皇大哥,阿爸,姐姐,阿亮弟弟,你们是为着我,才想在一起凑个热热闹闹的,你们放心吧,我还有小开平在,我不能让开平王府第一个大年过得黯然失色!”
众人听了,都知她这是刚强的性格要强的心思,一时都不好说话。李诗剑道:“好吧,各归各家过大年,年后再聚。汗皇宫中有什么,开平王府就有什么。”
于是慕容归就说道:“娟儿,你们姊妹两个,年后我让你弟弟来接你和小开平来家。婵儿,你作为皇妃,皇宫之中规矩多,你自己挑个日子,我来接你。”
李诗剑听了,笑道:“阿父,从前的汗皇朝廷,皇宫中规矩的确是多,但是,我做汗皇,却要减去那些繁文缛节,不然,连我做这个汗皇,都嫌行动不能自由,处处碍手碍脚的呢。”
慕容归笑道:“汗皇自有汗皇的尊贵威严,好多规矩,正是为了维护汗皇的尊贵威严呢!”
李诗剑笑道:“汗皇的尊贵威严,不是凭规矩立出来的,而是凭汗皇的作为挣来的。一个无所作为,于国于民无益的汗皇,规矩再大,也只是让子民表面尊重而已,那叫做貌恭而不心服。我做汗皇,就要对那些繁文缛节进行改革,删繁就简。”
慕容归听毕,笑了。于是众人说话,气氛稍微好起来了些。
不多时,有内侍报告:“太后娘娘,皇妃娘娘,宴会已经备好,请太后娘娘与皇妃娘娘示下!”
李诗剑道:“母后,你们还没吃午饭么?”
慕容婵却是当先说道:“我们都等着你回来一起吃呢。”
李诗剑道:“既然这样,阿父与亮弟就跟我们一起吃点儿吧。”
于是众人自是一起去偏殿用膳。
恰恰此时,徐文虎求见汗皇。李诗剑道:“请徐师兄来吧。”
徐文虎见了李诗剑,就说道:“汗皇师弟,我要去北海大都山走一趟,因此前来禀报汗皇师弟。”
李诗剑道:“徐师兄,今天是太后摆的家宴,徐师兄也来饮上几杯吧。马上就要过年了,徐师兄,不如留在京城过完年再去吧。”
徐文虎道:“汗皇师弟,愚兄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我早已用了饭,心里又急着去大都山,这酒我就不喝了,等我从大都山回来,事情办好了再说吧。过年不过年的,我那将军府中也没几个人。我快马赶到大都山,应该能赶得上在那边过年呢。”
李诗剑听了,情知徐文虎所说的事情,乃是为着自己和翠姑之事,然而,翠姑如今并不在大都山呀。
李诗剑碍于慕容婵在座,不好多说,只说道:“徐师兄,辛苦啦!”
徐文虎一笑,施礼告别,出宫而去。
且说徐文虎出得宫来,快马加鞭,到了十二月三十日下午未时,离大都山也只有二三百里的路程了。
徐文虎满心欢喜,暗自想道:自从师父上了大都山,我只来过一次呢,或许今天能见到他老人家。
徐文虎满心欢喜,拍着银角马的颈子,说道:“马儿呀马儿,再辛苦些,咱们到大都山再好好歇一歇,那里呀,有你的年夜饭哟!”
然而,银角马的速度却终究是慢了下来,两个时辰后,酉时末,徐文虎来到了大都山,将马散放,让它自己去吃草,自己却是一路直奔真儒居。
未至真儒居大门,徐文虎就大喊老师,然而,只见真儒居中有着过年的布置,却不见老师应声。徐文虎只道厉文山已经回来了,没想到自己是扑了一个空。
倒是有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儿听了徐文虎的声音,就跑了出来,闪着大眼睛问道:“叔叔您找谁?”
徐文虎一见这小男孩颇为可爱,就问道:“我来找我老师,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道:“叔叔,您老师是谁呀?”
徐文虎弯腰看定小男孩的脸蛋儿,说道:“我老师呀,他老人家叫厉文山,小朋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叫什么?”
小男孩道:“叔叔,我叫欢欢。”
恰恰此时,有个妇人听得徐文虎的声音,推开门走了出来,喊道:“欢欢,吃饭了,你和谁说话呢?咦?你不是徐公子吗?”
说话之际,这妇人迎出真儒居来,原来她就是专门负责真儒居饮食的吴妈。
吴妈是真儒居的老人员,自是识得徐文虎,当时就笑曰“哟,原来是徐公子来了”。
徐文虎也笑道:“吴姨,不要再叫我公子啦,我也是人到中年,三十多岁了。吴姨,我师父和翠姑师妹回来了没有?”
吴妈道:“文虎呀,你师父和翠姑他们随托钵们自从走后,到现在连个信儿都没来过呢——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准备吃年饭呢。一块儿来吃饭吧。”
说话之间,史强生也闻声出来了。
史强生就向吴妈问道:“吴姨,这位兄台是谁?”
史强生口中向吴妈说话,眼睛却是醒眼朦胧地望着徐文虎,并向徐文虎抱拳施礼。
徐文虎当下也不怠慢,还施一礼,说道:“敝姓徐,贱名叫做徐文虎,我本是老师所收的第二批弟子中之不肖者,敢问兄弟尊姓大名?”
史强生道:“我叫史强生。请徐师兄来屋里坐吧。”
于是徐文虎随史强生吴妈等人进了屋。这里是真儒居的大厅。厅里摆放了三张桌子,靠外两桌上各有八人围坐,此时也都站起身来。
这些人,本都是厉文山所收之书僮,其中年纪大的也有十七八岁,小的只有十四五岁。最里面的一桌上却是未曾坐满,只是四个人,年纪都有二十多岁。这四个,见了徐文虎,也都站起身来。
众人向徐文虎施礼,吴妈与史强生为徐文虎介绍众人。
一番厮见讲礼后,徐文虎才知道,原来,自老师去后,这大都山真儒居,是史强生代为管理的。众人也都才知道,原来,这位赶到的,却是师兄徐文虎,于是众人都纷纷喊“徐师兄。”
史强生拉徐文虎到靠里的那张桌子上坐。坐定之后,众人这才开始吃年饭。
史强生极爱饮酒,不爱说话。
倒是吴妈说话多些。徐文虎看在眼里,心里暗想,我就问问吴姨,了解一下师父和翠姑师妹的情况吧。
于是徐文虎就问道:“吴姨,师父师妹和托钵僧他们,究竟是去了哪里?”
吴妈道:“我听大伙儿说,他们是乘船出北海,往北去,是去一个叫做万里沙的地方——他们从开平三年八月初八那天走了,现在是开平四年十二月三十日,已经走了一年零四个月啦——还没回来呢。”
徐文虎问道:“吴姨,我师父和师妹及托钵僧他们究竟去那边做什么的?北海无边,风浪不平,海路可不好走啊。”
吴妈道:“他们说的,好像是说那边有好多修仙人,他们这是要去寻找修仙同道呢。”
徐文虎听了,默然自思:师父他们既然能乘船过去,我应当也能。
于是,徐文虎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只待过年之后,自己留书一封,托真儒居史强生送去天同府,交给汗皇李诗剑,自己就直接出北海,去万里沙那地方,寻找师父师妹托钵僧等人。
徐文虎心中打定了主意,就要跟史强生说时,只见史强生早已醉眼迷离,却仍说道:“小师弟们,我虽是个主儿,但并管什么事,你们先敬吴姨,再敬你们的徐师兄,然后是你们这四位师兄——他们才是真正管事的人,我只管喝自己的酒,你们就不要敬我了。”
徐文虎看时,史强生的酒显然是已开始超量了。
徐文虎忍不住说道:“史兄弟,你少饮一杯,愚兄有个事想请托你。”
史强生半醉半醒地说道:“徐兄要托我个什么事?我这人不行,什么事也办不成的。”
徐文虎道:“史兄弟,过了明天,我想乘船出北海,寻找他们。但我走时,得留句话;想请史兄弟派人将这个话捎到西京,给太平汗皇李诗剑。”
谁知徐文虎不这么说还好,他这么一说,就如同给史强生吃了醒酒汤一般,史强生的酒意一下子就没了!
当时就听史强生说道:“徐兄,瞧着你是厉文山大师弟子的份儿上,我留你在这边饮酒吃年饭,既是敬重你,更是敬重厉老先生。
但若说到李诗剑兄弟,他们都是没有道义的小人!他们的名字,休要在我面前提起!徐兄,我史强生现在是真儒居的代主人,我的话搁在这儿,你若是再提他们,我可就要恼了!”
徐文虎听了,十分诧异,他并不知史强生为何对李诗剑李诗君有这么大的意见。
徐文虎自然不会与史强生当场弄个不愉快,当时哈哈一笑,带了过去,却是要待饭后,再向吴妈打听,究竟这是为何?
年饭完毕,此时史强生早已大醉,跟吴妈迷迷糊糊地说一句自己都不晓得是什么的交待,就回翠微亭后的竹屋去了。
众书僮师兄弟们,则是有的抱了乐乐,有的拉着欢欢,准备放烟花去也;有的则是帮忙打扫收拾,都让吴妈闲着。理由是,平时都是吴妈收拾打扫,这过年过节的,让她歇一歇。
徐文虎见是个空儿,就向吴妈道:“吴姨,史兄弟为何对诗剑诗君兄弟有这么大的怨气?”
于是吴妈就拉了徐文虎的臂膀往大厅角落一边儿来,不影响众人收拾打扫;坐下之后,吴妈这才说道:
“听说呢,汗皇李诗剑与翠姑本是有着娃娃亲的婚约的,不知怎么地,史家兄妹找到门上时,李家却又不认这门亲戚了。再后来呢,这位史兄弟来到后,虽然不曾多说,但我以前听翠姑说过,李诗君又害死了史兄弟的妻子小玉,所以呀,他们这个仇怨就结大了。”
徐文虎听了,心中吃惊,就说道:“汗皇师弟怎么会不认翠姑师妹?以我所见所闻来说,我深知汗皇师弟对翠姑师妹是念念不忘呀!”
吴妈道:“是呀,以前我们真儒居这边还要自己想法子弄银子过生活,可是自从那年太平军打下大兴州之后,我们这边就由大兴州提供一切食用所需呢,今年,朝廷给我们这边又增加了一倍供给!
所以说呀,要说诗剑汗皇背信弃义,不认娃娃亲,我觉得不大可能。可是,我看强生他的痛苦呢,也是真真切切,不是装出来的。
我们大伙儿都纳闷,可是,又不好问他的。”
徐文虎听了,叹道:“照这么说来,我当初那条美男计,倒是弄坏了诗剑汗皇与翠姑师妹的亲事喽!可是,诗君师弟又怎么会害死了史强生的妻子了呢?这个事也真是好奇怪也啊!”
吴妈道:“汗皇兄弟两个,自从他们七八岁跟着大师学艺,我是看着他俩长大的,诗君为人心性不坏,要说诗君会害死强生的妻子,打死我也不相信,这里边,应该也是有什么误会吧?”
徐文虎道:“吴姨说得是。”
说到这里,只见众人已经收拾完毕,众弟子书僮们都向吴妈与徐文虎道:“吴姨,徐师兄,一起去看烟花,庆祝庆祝吧?”
吴妈说道:“好吧。你们先去,我跟你们徐师兄说说话就过去。”
徐文虎道:“吴姨,你自己先去吧,我先一个人待一会儿,想想这里边究竟是什么误会呢?——我可是负责说合诗剑汗皇与翠姑师妹之事的呀。”
吴妈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去跟孩子们一起看烟花去了,文虎,你头脑精,也许真能想得出来他们究竟是怎么相互误会了的。”
众人自去,徐文虎一个人想了好久,想不出究竟会是什么误会。于是徐文虎提笔写信,将自己之所见闻记下,信的最后说道是:
——汗皇师弟,我要下大都山,出北海,去那万里沙,寻找师父和翠姑他们,特此告知。
写好后,徐文虎将书信收好,出了真儒居时,众人放烟花庆祝已毕,都随吴妈去准备第二天的饭菜酒食去了。
徐文虎今天初到,自然没有人安排他去做事,都说他赶路辛苦,只让他休息。徐文虎又怎能真个儿去睡大觉?一个人,就踏着夜色,往翠微亭这边来了。
徐文虎走近史强生所居竹屋时,听得里面隐隐地有哭泣之声,再听时,山风吹过,哭泣之声消失了。
徐文虎再走近时,才以觉果有人哭泣,只是声音压得极低。
徐文虎来到竹屋门口,有心举手敲门,又转念一想,史强生一个大男人躲在这里低泣。哀伤心深,我若是贸然叫门,只怕不妥。
想到这里,徐文虎就悄悄地后退。
不想,“汪”地一声犬吠,徐文虎只见一条狗摇头摆尾地冲着自己,来到了近前。
这条狗,自然就是阿随了。徐文虎心中正想说这狗好讨嫌,竹屋中却已经传出了声音:“阿随,不要瞎吠!外边来的可是徐兄?”
原来,史强生这边,平时少有人来,大家都得过了嘱咐,自不会随便来打扰他。史强生自己深知这一点,故而一听阿随吠叫,虽只轻轻一声,却也猜到必有人来,来人必是徐文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