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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旨的官员从京里出发,到了安北大营却扑了个空,只能跟着营里留守将士一路追踪周鸿的下落。
安北震后,朝中为了派赈灾的官员各方扯皮不休,最后萧烨大手一挥,亲自指定了押送粮食药草的官员前往安北,这才平息了朝中的争执。
这些官员奉旨来安北,一切要听从周鸿调度,结果到达安北之后见到翰海府的疫情,前来赈灾的官员心生退意,生怕自己也染上疫病,将粮食药材交托之后,便各自找了借口离开了安北,回京复旨。
他们明知安北疫情扩散,又知今上对周大将军颇为信重,生怕周鸿恼起来在圣上面前告他们一状,回京之后在朝中将周鸿一顿猛夸,夸他为了安北老百姓的安危鞠躬尽瘁,亲自前往疫区,与百姓同甘共苦等等,反正是怎么好听怎么夸。
更道周大将军为怕圣上忧心,这才遣了他们回京复命,以安圣心。
当然,能在京里当官的都不是傻子,这些人临别之时,还曾派人传信给周鸿,内中的意思不外乎是暗示周鸿要有同僚爱,别上赶着找他们的麻烦,而他们也会时常在京里为周大将军说些好话。
周鸿这些年战功赫赫,又有周震在京里赋闲,在朝中也笼络了几名故旧亲朋为周家张目,他明知道这些人惜命,顺水推舟接受了他们的示好。
此次前来传旨的官员没想到在安北大营没见到主帅,但见大半个营房都空着,与随行陪同的将领聊起来,听得周鸿也曾染了霍乱,才从鬼门关上爬回来,居然就记挂着安北百姓的安危,再行涉险,一时有些感慨:“真没想到周大将军爱民如子若斯,当真是令人钦佩!”
他还当上次回京的同僚们为了掩盖他们赈灾不力之责,在京中着力替周鸿吹捧,没想到事实竟然有过之无不及。跟着陪同的官员沿着周鸿此行巡查的路线追过来,地方官员见到京官都是捧着的,又听说天使为着周大将军而来,更是好话不住,倒让传旨官员大开眼界。
传旨官员到达翰海府之时,正是周鸿听完周浩跟汪宏扬汇报完翰海府灾情后续,为着叶芷青之事心情沉入谷底,猛然一听京中传旨官员前来,脑子里先冒出来的就是对萧烨的恨意——这混帐王八蛋又起了什么坏主意?
难道他也知道了叶芷青来安北的消息?
周鸿的面色难看极了,每个字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真不是东西!”
周浩被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周鸿是在骂传旨的官员还是别人,忙遣了亲卫出去,也顾不得他面色不好看,凑上前去道:“将军息怒!也不知道为何派人来传旨,可是京里那位有什么想法,不如属下陪大将军去接旨,到时候就知道了。”
周鸿缓缓起身,吩咐汪宏扬:“你去告诉连叔,就说京里来人了,让他避避。”他不能亲自跑去跟叶芷青说,京里那混帐派人来传旨,你要避着点儿别让人发现了,传回去之后又起波澜,便索性支会连晖。
连晖虽然不清楚那些年发生的事情,却也从周鸿之前的话里隐隐绰绰猜到了一些,听到汪宏扬传说,脑子里先冒出个念头:我老头子又不是朝廷通缉犯,避什么避?
紧接着就面色古怪问汪宏扬:“小汪你来告诉老夫,叶子当年是不是在京里结了仇家?”不然何至于京中来了传旨官员,周鸿却拐弯抹角的暗示让他带着叶芷青避一避。
汪宏扬跟周浩等人从内心里讲,对叶芷青充满了感激,当年她从扬州一路散尽家财入京去救周鸿,又有多少女子能做得到呢?
但是这些年两人天涯相隔,带给周鸿思念的苦楚也是半点不少,说不得是福是祸了。
连晖也不是外人,他便吞吞吐吐道:“……今上做王爷之时,就对夫人垂涎三尺。先帝驾崩之时,正逢将军在外,今上便命人接了夫人入宫为先帝调理身子。先帝驾崩发生了宫乱,今上便以夫人在宫乱之中丧生为由,给了周府一个交待。从此之后,将军就再也没见过夫人……”
“你说什么?”
连晖猜测过,以叶芷青的容貌,或者遭人觊觎,但万万没想到却是当今圣上。
后面的事情不说他也猜出来了:“……那她后来又是怎么从宫里逃出来的?”
“这个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后来将军回京,听说宫里在暗中大肆寻人……”个中曲折,也许唯有叶芷青自己才能讲得清楚。
萧烨出于面子,都不曾向周鸿细细讲过,对外只称皇贵妃养病,还暗中派人监视周府,也派过狗腿子来安北打听过周鸿的行踪,看他身边有无女人,这些年也陆续赐过美人慰劳周大将军,两个男人的隔空较量也非朝夕,汪宏扬他们这些追随周鸿的都习惯了。
周鸿满腹疑虑前去接旨,没想到接到旨意反倒是愣住了。
原来萧烨此次传旨,并非有什么阴谋,而是京里周老夫人近来病重,周震便入宫向萧烨请求召周鸿回京探病。戍边的将士无召不得随意进京,萧烨这才派人前来传旨。
周鸿接了圣旨,请了天使入内奉茶,问道:“刘大人可知道家母病情如何了?”
传旨的刘大人从怀时摸出一封信,道:“周大将军在安北的功绩圣上都知道,下官临来之时,周老将军特意捎了一封家书给下官。下官也未曾前往周府探病,想来老将军在家书中应该已经写明白了。”
这些年,周鸿与周老夫人之间的隔阂极深,细究起来还是因为叶芷青的缘故。如果不是周老夫人一意孤行,数次拆散他们,不肯接纳叶芷青这个儿媳妇,又何至于有了后来的分离之苦。
周鸿虽然表面上仍是那个恭敬的儿子,该有的礼数一样不缺,但待周老夫人却极为冷淡,哪怕亲弟新旧成亲之时,也只是派人送了贺礼入京,未曾亲自入京道喜。
这些年,如非圣旨召他入京,他是从不上奏折回京探亲的,又加之将贤哥儿带在身边养育,回京之事也是能推则推。
周震大约是怕周鸿不相信周老夫人病重,说不定还疑心是诓他回去,在信中说明老妻缠绵病榻久矣,只是一直不曾好转,怕耽搁他的公事,才不曾写信报忧,如今眼看着是不中用了,所以才写信给他,希望他入京见亲娘最后一面。
长子与老妻之间的芥蒂也非一日,周震也无能为力,这些年便坐视不理,直到终于拖不下去了,才进宫面圣。
“刘大人稍事歇息,明日本将军便与大人一同回京。”
周鸿心内暗叹,他与叶芷青总是相逢又别离,这些年从来也不曾改变过。原以为这次她来到安北,他既然认出了人,便要想尽了办法将人留下来,设法化解她的心结,没想到又要匆匆分别。
他派周浩陪着传旨的官员,亲自前去向傅岩跟连晖辞别——也是向她辞别。
连晖得了消息,便去了布隔离区见叶芷青,装作偶然想起一般,随意道:“方才我来之时,听说京里有官员前来传旨,往安北大营没找到周大将军,竟是追到了翰海府,这传旨官员也忒辛苦了些!”
彼时叶芷青正为一名患者切脉,闻言全身一僵,片刻之后才恢复了正常,又加之在彻有别人,并未多说什么,过会儿便向傅岩跟傅奕蒙表示她有些不舒服,想要回房去躺一躺。
旁人瞧不见她帷帽之下的面容,却不知她额头已是冷汗涔涔,面色惨白,八年之前的噩梦挥之不去,又重新呼啸着扑面而来。
帝京于她来说,就是此生的地狱,那是想也不能想起的过去,恨不得忘的干干净净。
周鸿过来的时候,医棚里只有傅岩祖孙及连晖,他便道:“京里来信,家母病重,圣人已经许了我入京探病,安北的事情就要劳烦傅老爷子跟连叔了,几位一定要在安北等着我回来!”
傅岩抚须:“说什么客气话,老头子还能动一日便动一日,做些有用之事。”
连晖大为惊异:“周夫人病重?要紧不要紧?京里大夫怎么说?”
他心道:叶子倒是医术精湛,可惜周夫人给她的难堪与磨难太多,这个结无论如何也结不开了,否则倒是可以入京替她瞧病。
周鸿道:“父亲信中未曾写明,想来若是不要紧,他也不必进宫面圣,召我入京了。我此次回去,大约没那么快回来。”如果亲娘真到了弥留之际,他是无论如何要等治丧之后才能回到安北,那还是在夺情的情况之下。
他与叶芷青才见面,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她眼前,与她一刻也不要分开,可是她在京中过的有多痛苦,不必他猜也知道,否则宫苑深深,她又何必非要费尽心机逃出来,一去无踪。
经过这么多年的分离,他早已明白,他们之间那点微乎其微的联系,那些所有存留在他脑海里的美好回忆,都是风中之烛,再也禁不得半点冷风冷雨,也许在她心里扑忽就灭了,只余往事燃烧过的灰烬,徒留人生至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