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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殿宇重重,乃长春宫的数倍,红墙绿瓦,是近郊最为富丽堂皇的建筑。除去出宫时皇帝赏下的两百名太监,一百名宫女,胤曦这几年又添了数十户食客。她圈养食客倒不是为了议论政事,只是她爱读书,爱写文章,喜欢吟诗作对,又喜欢和男人交往,况且手头的钱怎么花也花不完,库房的粮食无论多少人都养得下,便学着大阿哥的样子在府上招募食客。
两年不到,便聚集了一大帮的青年才俊。
胤兰一进内院,便看见曦儿被一圈子的福晋贵女围在戏台底座肆意说笑。大福晋先看见兰儿,忙的起身相迎,“你来了呀,外头热不热?”兰儿乖巧的唤了声“皇嫂”,说:“不热。”她年纪幼小,又是江妃与皇帝身边亲自教养的公主,其地位不言而喻。连太子妃都客客气气站起身,堆笑道:“兰儿来了呀?!快,坐我旁边来,今儿的戏好看着呢。”
只有胤曦坐着没动,只转过脸对兰儿道:“额娘可好?”
“你不问皇阿玛,单问额娘,小心挨骂!”兰儿说话轻巧叮铃,完全没有胤曦的锐气,无论说什么,别人都不觉得刺耳。曦儿撇嘴,“皇阿玛身体可好?”
“都很好。”兰儿眉眼发笑,净白的脸颊明艳动人,小小年纪便有着惊人的美丽。她甚少有机会出宫,所以每次来公主府,总是特别的愉快。她刚刚落座,便见阿图县主从角门里出来,忙的站起身行礼,恭谨道:“姑奶奶好。”
阿图县主脸上已经有了数道皱纹,面目依然慈祥,她拉住兰儿的手,“真乖。”兰儿笑道:“昨儿额娘还提起您呢,说您好久没有入宫看望她了。”两人正说着,胤曦凑过来,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说:“姑奶奶,您改日进宫,能不能帮我向额娘说一件事?”
“你自己不会进宫吗?小十一的丧礼都没见你的踪影,额娘念着要打你呢。”
“你看,你都说额娘要打我了,我还敢进宫吗?”胤曦讨好的拉住阿图县主的手,满脸的鬼主意,“我想去西苑住几日,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海子呢。”
“你胆子太大了吧!”兰儿惊呼,“西苑只有皇阿玛能住!”
胤曦有板有眼的解释,“你想错了,皇阿玛已经把西苑送给额娘了,叫蓅烟苑!我想去住几日而已,又不会大动干戈!姑奶奶,您帮我说说呗!”
公主府热闹非凡的档口,紫禁城众妃嫔正往枕霞阁请安。蓅烟知道她们要来,特地洗漱了一番,梳了宫髻,抹了胭脂,强行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良嫔因八阿哥聪慧敏捷,颇得圣宠,在旁人跟前便多了几分底气。她笑道:“听说敏贵人的阿玛高升了,恭喜恭喜!”
敏贵人眼中流露出稍许得意,当着蓅烟的面到底畏惧,便没敢多讲,只说:“良主子客气了。”她从丫头手里接过一个黑锻布包,摊开呈给蓅烟,笑道:“臣妾知道您爱看画本,前头臣妾阿玛入宫觐见皇上,臣妾特地求他帮忙买的,您瞧瞧可有喜欢的。”
这倒很合蓅烟心意,便让半夏先收着,说:“有劳你记着。”
定嫔见势,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盒香粉,揭了盖给众人瞧,说:“我阿玛去了趟苏州,据说那儿满街都是胭脂香粉,而且又细腻又好看。前头他让人送了一箱子入宫,我自个也用不完,各位主子若有喜欢的,皆可去我屋里拿,或是派个人跟我说一声也成。”又端着香粉走到蓅烟面前,大大咧咧道:“您闻闻,味道可喜欢?臣妾还有玫瑰味儿和菊花味儿的呢。”
定嫔不太得宠,自从生了十二阿哥胤祹后,她就完全失去了争宠的兴致,每天都与妃嫔们打成一片,如果得了新鲜的胭脂膏粉、水果点心,只要有,她恨不得后宫里人人都送一份。别看她在蓅烟面前说笑玩闹,其实她在德贵嫔面前也是毕恭毕敬,在容妃、惠妃、宜妃几位妃子跟前,无论是得宠的还是不得宠的,她都是用心奉承,谁也不得罪。
她好像很早就明白,将来自己的儿子要掌权肯定是斗不过前面十几个哥哥,既然有十几个哥哥宫里必然不可能风平浪静,而自己的夫君显然也没把自己放在心上,所以她的对策是:管他敌军围困千万重,我自岿然不动!
德贵嫔忽道:“良主子,上个月皇上不是赏了你一对戒指么?给咱们姐妹瞧瞧呗!”
“戒指?”穆答应惊呼,“难道是昨儿戴的红宝石钻戒吗?好大一颗呢,戴在手上沉甸甸的,阳光底下能闪瞎人的眼!”她一边笑一边说,丝毫没有注意到蓅烟脸上的难看。穆答应是山东人,性子直来直爽,祖上几辈都是菜农,到他父亲这一辈才开始考取功名为官。
良嫔心里虽然得意,却也绝不敢在蓅烟跟前摆露,她含恨睨了德贵嫔一眼,继而收敛了神思,刻意放淡语气,低声说:“我年前丢了两个戒指,皇上偶尔听见我埋怨,就赏了我两只新的,没什么稀奇。”神思一转,旋即对乌雅氏道:“胤禩昨日告诉我,说四阿哥的文章连续得了半个月的甲等,皇上要让四阿哥去管太学呢!”
“都是说着玩呢,胤禛才十三岁,哪有资格管太学呀!”乌雅氏忙辩驳。
谁都不敢在蓅烟跟前得意,都忙着撇清自己,绝对没有在御前邀宠。
如果搁在十年前,蓅烟一定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后宫里的妃嫔居然会惧怕自己。记得自己刚入宫那会儿,她除了康熙,是见谁都怕。最怕的是平妃。可细细一算,都算不清平妃到底死了多少年了。说不清是惘然还是乏累,蓅烟抬抬手说:“好了!天色晚了,都散了吧。”
午膳后,康熙临驾枕霞阁,一进门便道:“有没有冰镇绿豆汤?好热!”
白芨一听,忙的答应了一声“有”,疾步到小厨房吩咐人预备。蓅烟已经换下一件薄薄的裙袍,踢了鞋歪在藤椅里摇扇子。她双眼微阖,曲着腿,决意不理会康熙。
康熙与她生活了几十年,对她的性子了如指掌,知道是有人惹了她生气,遂侧身睡到她旁边,用力掰正她的脸,故意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兰儿呢?不会又出宫了吧?”
蓅烟扭了扭腰,仍然不理会他。
“得。”康熙坐起身,“朕走了!”
他假意走了两步,再回头,看见蓅烟正鼓着眼睛瞪自己。由不得噗嗤一笑,“总归是她们得罪你,朕又没得罪你!你跟朕闹什么脾气?”
她们?她们不都是你娶回宫的么?蓅烟没开口。
这么多年过去了,再说这些,她自己都觉得好没意思。
蓅烟把素绢缀小*的团扇扣在胸前,红唇翻动,说:“你赏了良妃两只戒指?旁的都可以赏,为什么偏偏要赏戒指?”只有情侣和夫妻之间才能送戒指呀。
康熙完全不当回事,说:“她说她丢了戒指难过,刚好内务府新贡了一些钻戒,朕顺手就赏了她罢。这你也要吃醋?库房还有好多呢,明儿让内务府都搬过来给你挑?”他边说边躺回原来的地方,与她肩抵着肩,未等蓅烟反驳,他已经举起右手——无名指上戴的银戒指在光底下闪着清亮的光辉,这枚戒指还是蓅烟在长沙送给他的情侣戒。
居然戴了十几年了。
蓅烟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又不肯示弱,鼓着腮帮子说:“以后不许赏人戒指,知道了吗?”康熙垂下手臂枕在脑后,很不满道:“允你把戒指丢了,就不允朕赏人戒指?你这叫只许州官点火,不许百姓点灯!”蓅烟嗤笑,“文绉绉的,什么州官,什么百姓,你就是州官,我就是百姓,我都允你放火了,你为何不许我点灯!”
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逗得康熙哭笑不得!
热气绵绵的午后,屋中有凉风涌动。康熙侧过身,环住蓅烟的腰,眯眼挤进她的脖颈里,蚊声说:“让朕歇一会,你别闹。”蓅烟举起扇子轻轻给康熙扑风,见白芨端着绿豆汤进殿,便使了个眼色,命她退下。片刻的功夫,康熙已呼吸沉重,蓅烟没敢睡也没敢动,只是慢慢的给他扇着风。半睡半醒间,康熙忽而说:“蓅烟,你温柔的时候真好。”
胤兰一头撞进屋时,刚好听见这一句,脸上似笑非笑,悄然退了出去。
温柔...连她都没有见过蓅烟温柔的样子。
她很怀疑——额娘你知道温柔二字怎么写吗?
说起“温柔”,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乌尔衮的身影。一个从未动过怒,从未生过气,在她面前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永远那么沉静那么温润,对她说的话百依百顺无论提多么任性的要求他都会答应,这样,应该算是温柔的吧?
就像皇阿玛对额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