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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幽深,花径蜿蜒曲折,几只翠鸟在树梢啼唱,飞来扑去,惊得叶颤树抖。阿图县主小步急促,花盆鞋踩得咣当作响,她边走边问,“你可看清了,确实是他来了?”
丫头眉飞色舞,“是他,奴婢见过他两次,错不了!”
穿过重重廊檐,入抱厦,出衅门,乍然看见面前立着高大的身影,阿图紧蹙的眉眼渐渐舒展开,整张脸都活泼起来,她略有局促,唯恐乌尔衮转身就走,忙道:“快快,快进屋去!外面热...”乌尔衮踌躇着,半推半就跟着往里走。
阿图县主命乌尔衮坐在炕桌对面,又让丫头满满摆了一桌瓜果,吩咐道:“老爷下值了没有?快请他过来,说乌尔衮来了...”
乌尔衮从未受过如此热情招待,忙道:“我马上就走。”
“没关系,既然来了就多坐一会,如果曦公主有事,我帮你回话就行。”阿图县主上下打量着乌尔衮,越看越觉喜欢,忙不迭从柜子里取出两件秋天穿的厚袍子,说:“你试试这两套袍子,我闲着无事自己缝的。怕是没你在外头买的好看,颜色你喜欢吗?”
都是宫里出来的上等料子,颜色非常周正,没有不好的。
乌尔衮木讷的点点头,说:“很好。不用试了,都很合身。”阿图县主见他喜欢,越发喜不自禁,吩咐丫头,“好好将衣衫包好,呆会记得让乌尔衮大人带回去。”
“是。”
一会儿驸马便来了,见了乌尔衮,拍了拍他的肩,除了嘀咕一句“来了好啊,来了好。”说完再也说不出旁的话,只是在一旁含笑饮茶。
看着他们满脸期翼的模样,乌尔衮心中的悔意被一点点的撕扯、捏碎。
他退无可退。
用完膳,回到曦公主府,曦儿正在和吕长林下棋胡闹。曦儿抬头看了眼乌尔衮,问:“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啊?本来想找你下棋呢。”未等乌尔衮回话,吕长林忽而阴阳怪气的挑衅,“乌尔衮大人是不是在外头养了女人?好几天见不到人影!”
乌尔衮拳头一紧,怒意横发,却听曦儿正色道:“你别瞎扯,乌尔衮可不是那样的人,他如果养女人,怎么可能瞒着我?况且,他若喜欢人家,大可明媒正娶,何必偷偷摸摸!不要四处造谣!有失文人的风度!”
吕长林见曦儿不高兴,忙赔笑道:“我就是开玩笑呢,公主别当真!”
乌尔衮忍下脾性,小心窥探着曦儿的脸色,说:“我去阿图县主府上了。”曦儿略略吃惊,放了棋子,问:“你去她府上干什么?难道你...愿意给她做养子了?”乌尔衮仔细揣摩着曦儿脸上所有的表情。如果他给阿图县主做养子,则意味着他在辈分上将是曦儿的叔叔,那么...一切将不言而喻。
“乌尔衮大人要给阿图县主做养子?”吕长林惊叫道。
曦儿显然没有意识到乌尔衮心中所想,她点点头,对吕长林道:“阿图姑姑一直想要个儿子,乌尔衮又没有父母。如果乌尔衮愿意,自然是皆大欢喜。”
乌尔衮紧绷的心骤然松懈,钝痛慢慢的扬起,一直割到喉咙口。
他没有说任何话,后面吕长林还在追问什么,他都没有听见。只觉耳边轰隆隆作响,唯有胤曦那句“自然是皆大欢喜...”是啊,皆大欢喜!
数日后,阳光明媚,蓅烟送走胤祚上学,便盯着丫头们将胤祚原先在福佑寺穿戴的衣物、书册之类全部摊开在庭院里暴晒。有些东西丢的丢了,不能丢的就用木箱装好藏进库房里。自打胤祚回宫后,蓅烟整日喜气洋洋,忙得不亦乐乎。
一时有人来传,“阿图县主求见。”
蓅烟拍拍掌心灰尘,丢开胤祚小时候写字用的书册,照着铜镜抿了抿鬓角的碎发,方款款迎到院门处。阿图县主一见蓅烟便笑了起来,“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比接胤祚进宫还好?!”
阿图县主一笑,“还好!”她当即凑到蓅烟耳侧嘀咕了一句话,见蓅烟面露讶色,又笃定的点点头,“是真的!乌尔衮亲口跟驸马说的!”
“他真的答应了?”蓅烟简直不敢相信,九岁的乌尔衮死活不肯给人做养子,如今长大成人了,不需要倚靠任何人的时候,居然愿意过继,可真是稀奇事了。
阿图县主道:“我白得了这么个威猛善良的儿子,绝对不能亏待他。蓅烟啊,你能不能帮我替皇上说一说,我想让皇上从朝中挑选德高望重的大臣为乌尔衮主持过继仪式。”蓅烟想都没有,张口就答应了,“那是必然的,即便你不提,我也要和皇上说。”又笑,“只是为难曦儿,支使乌尔衮惯了,一时要唤乌尔衮叔叔,只怕一年半载都改不了口!”
两人说笑着进了屋,素兮正要上茶,忽见宫女白芨大呼小叫跑来,也没向素兮通气,直接奔到蓅烟跟前,尖声道:“主子,大事不好了不好了...”
“急什么,慢着点说话!”蓅烟气定神闲,这些年她遇事镇定了许多,大事小事她都经历过,而且就算天塌下来,不是还有康熙撑着么。
白芨拍拍胸脯,缓了语气说:“曦公主出事了。”
“何事?”事关儿女,蓅烟不由得紧张。
白芨道:“听说曦公主杀了什么人,刑部的人闹着要抓她!”她道听途说,一知半解,吓得蓅烟手脚都软了。蓅烟道:“杀人?曦儿怎会去杀人?我不信!素兮,你遣人去把曦儿叫过来,我要问个明白!”阿图县主在旁侧亦被吓得失魂落魄,“我怎么没听说?”
“就是今儿早上的事,说是曦公主府的食客把公主告到了刑部!”
阿图县主隐约记起几日前,恍惚听人说过曦公主遣人把谁家的院子给烧了,害得一个姑娘家毁了容,可怎么又和食客扯上干系?她茫然不解,但人家的家务事她不好插手,便请辞告退。待阿图县主一走,蓅烟立刻摆驾至西暖阁,询问康熙具体的事由。
康熙紧挨着蓅烟坐下,轻声宽慰说:“没事的,不就伤了一个妓女,死了一个婆子么?是刑部的人大惊小怪,借题发挥!”蓅烟听说事情是真的,撑不住眼泪婆娑,“是我太纵着她,才养出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杀人偿命,乃天理!”
“不是你纵容她,是朕纵容她,不怪你!”康熙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怕蓅烟愧疚。况且在他看来,死个婆子算什么事?必定是有人在后面捣鬼,想借势上谏蓅烟。
“玄烨...”蓅烟柔声唤他,声音如黄鹂哀鸣,令人心痛,“是不是我害了曦儿?如果我不是江妃,不是统摄六宫的江妃,刑部的人会不会对曦儿网开一面?”
康熙捏住她的指尖,疼惜的吻了吻她的眉角,说:“别担心,有朕呢。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谁都别想动曦儿一根寒毛。”
胤曦万万没料到吕长林会倒打一把。她身为公主,有自己的尊严与脾性,怎会吃一个妓女的醋去烧人家的院子?是的,她很生气,当她知道吕长林背着她养女人的时候气炸了。但她从小就知道,男人如果不爱你,是绑不住的,但如果他爱你,就算你脾气大、模样普通、说话没有尊卑、字写得难看,在他眼里也都是可爱的与众不同的。
就好比皇阿玛与额娘。
风言风语刚起的时候,她根本懒于理会,直到后来,毁容的妓女告到刑部,吕长林四处散布谣言,说她勾引食客,因为吃醋烧死了人的时候,她才渐渐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对于这些谣言,人们总是传得很快很广很坚信不疑,谁让她是江妃的女儿,谁让她是皇帝最得宠的公主呢?曦儿质问关在刑部大牢里的吕长林,“你为何要陷害我?我待你不好吗?”
吕长林噗通往地上一跪,哭道:“您是公主嘛,出了事旁人不敢拿您怎样,杀两个人算什么?你可是大清的固伦和硕公主!而奴才无依无靠,一旦出事死无葬身之所啊!公主!你救救奴才!”曦儿胸口一阵绞痛,她死也没有想到,平素在她面前温文尔雅才华横溢的男子竟会是如此龌龊阴狠之辈,她袖口一甩,坦荡道:“滚---”
胤曦觉得很委屈,即便真相水落石出,可她的名声是彻底的坏了。蓅烟召她入宫的时候,她坐在马车里,隔着窗帘与乌尔衮说话,她道:“你说额娘会相信我是被陷害的吗?”
“会。”乌尔衮没有丝毫犹豫。
“为什么?”
“因为你是胤曦啊,是大清的固伦和硕公主,你做事光明磊落,有男子的气概,从不会毒害她人。你连底下的奴才都从未打罚过,又怎会去害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乌尔衮静静的望着车窗上小小的帘幕,想着帘幕后面的小人儿,惘然一笑。
入了宫,走进枕霞阁的院门,胤曦隔着假山松石望见蓅烟高高立在廊柱底下,心里没由来的一酸,还未走到跟前,人以哽咽出声,“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