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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夏末初秋,胤曦搬出枕霞阁,胤祚的腿伤也好了,蓅烟便宽了心,开始张罗着为胤曦、胤兰两姊妹挑选驸马爷。经过吕长林事件后,蓅烟明白了一件事,自由恋爱虽好,但大清朝的世俗氛围并没有达到可以自由恋爱的基准。例如胤曦身为公主,除了家中食客、侍卫,其实甚少与男人接触。而胤兰,终日养在深宫,压根没有机会认识男人。另一方面,因为没有机会去认识男人、了解男人,所以也很容易碰到各种渣男。
毕竟,两姊妹的兄弟们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们,男人就该三妻四妾。
蓅烟的眼前摊开着数百封青年王公的卷宗,从镶黄旗的世管佐领、御前亲军,到新鲜出炉的科举状元、榜眼探花...除了不远嫁一个要求外,旁的只要人品端正,蓅烟皆在考虑范围之内。康熙看着蓅烟拿着卷宗翻来倒去,嘴里絮絮叨叨,沉沉道:“科尔沁右旗第三代郡王噶勒藏,前日他入京来,向朕求一位公主,朕答应了。”
“科尔沁?不行!”蓅烟想也没想,眉头皱得老高,“太远了。”
历朝历代的公主,皆有其政治命运。康熙在满、汉、蒙三者之间必须寻找一个平衡,而那个平衡点没有比一桩儿女姻缘来得更便捷、更坚固。康熙没有回话,帝王的苦衷,未必是寻常百姓可以明白。蓅烟看出康熙的思虑,丢开卷宗,道:“旁的我都能退让,但孩子们必须都留在京城。”她柔声细语的,其实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这些年,她渐渐生出威严,是一股凛冽的具有侵略性的气势。
康熙手里卷着书册,扣在胸口静静凝视她片刻,依然没有说话。
天亮时候,蓅烟正在酣睡间,忽听有人吵闹,恍恍惚惚坐起身,却见康熙红着眼圈儿在手忙脚乱的系袍子,他嘶哑着嗓门,呜咽道:“蓅烟,太皇太后她...”
蓅烟悚然一惊,瞬间明白过来。这些天太皇太后身子一直不太好,康熙每天早晚两次都要过问她的病情,有一次用晚膳时贪嘴吃了两块糯米饼差点就仙去了。蓅烟顾不得光着脚丫子,跪在地上帮康熙穿鞋,抚平衣带。半夏、白芨两个丫头端着热水巾帕闯了进来,伺候着康熙洗漱。蓅烟里头的睡裙都没换,直接往外面套了身袍子,披上斗篷,随意绾了圆髻,便随康熙一径往慈宁宫去。重重宫墙一幢一幢的被火光照亮,寒风渐起,天边泛起鱼肚白。
慈宁宫中灯火辉煌,整个御医院的人倾巢而出,连宫外的御医也通通被临时召进宫中,除了太后,众后妃皆已匆匆忙忙赶至大殿。
蓅烟以前处理过太妃和皇十一子的丧事,在礼节秩序等事项上并未觉得有多为难。她觉得最为难的是,看着康熙恸哭的模样,没有办法提任何有关预备丧事的话题。
可太皇太后的逝世乃举国大事,若事情不做准备,到时手忙脚乱反而有失大清颜面。
蓅烟很为难。
御医、后妃、宫人、侍卫...上百人守在慈宁宫里,除去脚步声,竟然没有半点杂响。空气中充满了悲戚的气息,每个人脸上都是苦兮兮的,仿佛天塌了。
康熙僵硬的坐在偏殿,等着御医们写方子下结论。他脸色阴郁,双手搁在膝盖上,微微的颤抖着,眼睛里含着泪水。蓅烟从未见过康熙如此狼狈如此羸弱的一面,她打着手势命众人退下,屋中只有她自己作陪。蓅烟握住他的手,柔语道:“太皇太后吉人天相,多少次都平安度过,这一次,一定也能化险为夷。”她自己对太皇太后并没有多深的情感,在她眼里,太皇太后一直都是令人畏惧的存在,可她看着康熙难过,想都没想眼泪就涌了出来。
“御医说太后晕倒了,没法过来侍奉。派别人去寿康宫,朕怕太后心有芥蒂,以为朕把太皇太后看得重些。只有派你去,方能表达朕的心意。”康熙镇定的叮嘱,眼睛始终没有看蓅烟,只是虚无的盯着金砖墁地的大殿。蓅烟明白他的深意,说:“我明白,这就过去。”
待她正要离开,却又被康熙拉住袖袍,他终于抬眼看她,眼泪被逼回去,只剩下猩红的眼角,他平静的说:“后事你悄悄儿办着,以防万一。”他的指尖干瘦有力,苍白的凸出关节,紧紧的攒着,又陡然一松,垂下眼睑。
“你放心。”蓅烟轻轻的说。走出慈宁宫,她才吁的一声舒了口气。
寿康宫离慈宁宫不远,稀松点着几盏宫灯,远处已徐徐升起彩霞。蓅烟一进殿,便听见太后的抽泣声,连忙跪到面前,说:“太后请宽心,别伤了自己身子。”
太后打的是什么主意,人人皆知,哪有婆媳能搞好关系的?
只有太皇太后死了,太后才有机会真正成为后宫的女主人。
太后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隐忍多年,曙光近在眼前,最后一场戏,当然要演好,她哭诉道:“昨日我还陪太皇太后一起用晚膳,哪知道...哎,人生无常,我这把老骨头怕也活不久了。”太皇太后还没死呢,她就在此要死要活的,实在犯忌。
但蓅烟...没有资格指责她。
蓅烟说:“御医们都在想法子,惠妃、容妃、宜妃都在佛堂里祈福,臣妾觉得太皇太后一定会没事的。”她顺着太后的话往下讲,“您还年轻着呢,臣妾将来指望着您统摄后宫,让臣妾轻松些呢,有太后在,后宫才有主心骨呀!”她哄人一套一套的,太后顿时心花怒放。、
“你真愿意让哀家统摄后宫?”太后一张嘴就透露了本意。
“什么我愿意不愿意,您本来就是后宫之主呀!”蓅烟可没打算真的把统摄之权让给太后,不是她贪权,而是她知道,自己身为汉女,一旦失去了权利,便再也没有办法帮儿女们遮风避雨了。况且...她统摄后宫十年,早已习惯了支使别人,白日里有公事处理,既打发时日也很有成就感,独断专行惯了,倘使突然有人凌驾于她之上,她肯定会受不了。
太后连连颔首,慈爱的拍了拍蓅烟手背,“皇帝有你这个贤内助,乃大清的福气。”
太后咬紧了牙,就等着太皇太后去世,然后趁机与佟妃一起逼迫蓅烟交出统摄之权。可她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太皇太后转危为安的消息。
蓅烟一听,雀跃道:“阿弥陀佛,老天开眼!”又冲太后笑道:“太皇太后已经醒了,这下您可以放心睡回笼觉了。”太后面上讪讪,勉强笑道:“真是谢天谢地!”
太皇太后虽然清醒,但依然病入膏肓。康熙被吓怕了,唯恐太皇太后会突然离世,于是连着数天都守在慈宁宫衣不解带的侍奉。蓅烟忙着预备太皇太后的后事,并未到跟前伺候,由惠妃、容妃、宜妃、佟妃四大妃子轮流守在慈宁宫熬煮汤药。
一日良嫔过来探望,说是亲手给太皇太后熬了一碗佛跳墙,请太皇太后尝一尝。里面的鹌鹑蛋、腊肉、鲍鱼等太皇太后都不能吃,便只尝了两口清汤,说:“稍微咸一点儿好。”见太皇太后知道咸淡口味了,康熙圣心大悦,舒了口气,露出久违的笑容,招呼玉竹道:“拿些盐巴来!”重新撒了盐粉,太皇太后又吃下半碗,良嫔才绕着弯弯儿道:“臣妾原本煮了皇上的份儿,只是来得急,忘了带罢了。皇上连日劳累,该好好歇一歇。”
“朕还熬得住!”康熙淡笑道。
太皇太后关切道:“皇帝昨儿累了一宿,整夜没睡,实在有伤圣体。不如去良嫔宫里喝点热汤,好好歇一觉,明儿再来。慈宁宫有惠妃和容妃在,你尽可安心。”
惠妃知道良嫔特地过来一趟,是为了邀宠,却懒得揭穿她,况且自己平常没有机缘在太皇太后跟前表现,皇帝一走,她倒可尽情侍奉。便笑说:“皇上您累了一宿,午后又要召见大臣,去良嫔屋里歇息歇息甚好。您保重龙体啊!”
康熙确实有些累乏,太皇太后睡着的时候他要批折子,太皇太后醒来的时候他要喂药、喂饭,陪着说话解闷。容妃见惠妃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岂肯甘于人后,愈发大度的说:“惠妃说的都是臣妾心坎里的话,皇上您切勿拖累了龙体。”
圣驾前脚刚走,蓅烟就来慈宁宫了。
宫里人人都知道江妃善妒,谁都不敢说皇帝去了良嫔寝殿,皆只道:“皇上一宿未眠,太皇太后命他去休息了。”蓅烟蒙在鼓里,并未计较,在慈宁宫坐了一会,便起轿去西暖阁,想趁着气氛甚好,与康熙商议一下太皇太后的丧礼事宜。
至乾清宫后,她才发现康熙不在,欲要问殿前小太监皇帝踪影,却忽然听见底下人在议论,“谏官们都炒翻了,为着太子爷处置吏部主事朱敦厚擅自私派四万两纹银之事...”
“这跟江妃有何干系?”
“原本是没关系,可宫里有传言,说是江妃让皇上把事情交给太子爷的。以前太子爷办是办过贪腐大案,但都是协理而已,并未真正当过家,此次皇上可是让太子爷全权处理呢。”
两个小太监说着说着,突然看见蓅烟站在眼前,唬得连忙嘘声,扑通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