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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婆子搓着夏依宁的肚子,探看胎位正不正。“嗯……破水了,可宫口还差了点……”
夏依宁感到一阵阵椎心的疼痛,一阵痛楚袭来,她唇间逸出了一丝呻吟,陆氏想着小女儿还没嫁人,可不要吓得日后不敢生孩子了,连忙把宣静宸赶了出去。
“少夫人,您再忍忍,现在还不行……”李婆子说道:“这可有些麻烦了。”
两个时辰过去,夏依宁痛得死去活来,可宫口还没打开,她死死抓着床单,很是无助。宣老夫人看过陆氏生产四次,她自己也生过孩子,也是有经验的,急急间道:“胎位怎么了?”
张婆子呐呐地道:“回老夫人的话,有点拿不准。”
“什么?!”宣老夫人一听就骂骂例例了,“拿不准?都什么时候了还拿不准?我看不行,要把胡婆子也叫来,还是胡婆子稳当些……”
陆氏连忙拉住宣老夫人,“娘,你就别急了,现在急也没用,宫口不开,胡婆子来也只能干瞪眼,不如您先回房歇着,等孩子生下来,您再过来在陆氏的示意下,石榴连忙扶着气冲冲的宣老夫人出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依宁渐渐听不见耳边的吵杂,一波又一波的疼痛让她快关去意识,她眼前一阵恍惚,神志回到了前世,那鬼头刀要落在宣景煜的脖颈之前……
“不!不要……”
陆氏被她那凄厉的喊叫吓得心儿乱跳,她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脸颊。“宁儿,你不能睡啊,快醒来,你要生孩子,生景煜的孩子,你快醒来!”
夏依宁蹙眉,奋力睁开了眼,她没睡,只是瞬间神志游移在两世之间,她垂眸看着陆氏,气若游丝地道:“娘……若不行,保孩子……一定要保注子!”
陆氏心里一揪。“你说什么呢?咱们宣家年年造桥铺路、施粥送粮,做了多少善事,你跟孩子一定都会平安无事的。”
夏依宁觉得心好痛,她想说,娘,前世宣家也做了很多善事,可还是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做善事,老天不一定看得见……
想着,她忽然觉得喘不上气,下身撕心裂肺的痛,她紧咬着牙关,额上青筋浮出。
张婆子探了探夏依宁的脉搏,又摸了摸她的肚子,不安地道:“夫人,少夫人下身都见红了,可孩子却还是没下来,怕是要难产了……”
陆氏见血越来越多,自是心惊胆跳,她娘家嫂子便是破水太久,却产不下胎儿,导致胎儿宫内窘迫,难产而死,大人孩子都未保住,一尸两命。
陆氏打了个寒颤,不能想象若是媳妇儿遭遇相同情况……
就在她怔忡间,李婆子凝重地道:“夫人,我看不行了,再拖下去,羊水都要流干了,大人孩子都会死,只能保一个了,要保大人还是孩子?”
陆氏一阵晕眩,手心冒汗。
这时宣老夫人又冲了进来。“子嗣何等重要!当然是保孩子!”
“娘!”陆氏实在于心不忍。
宣老夫人道:“你也别怪我心狠,自古以来都是保孩子的,眼下这情况,保了大人,大人也活不了。”她一说完,手里的佛珠竟然断了,上好的檀木珠子散了一地。
“所以……是保孩子?”李婆子战战兢兢地再次确认道。
宣老夫人正要点头,这时一个人冲了进来,大声吼道:“保大人!我要保大人!”
一时间,陆氏和宣老夫人都呆了。“景煜……”
宣景煜对两人视而不见,只看着两名稳婆,沉声吩咐道:“救活大人!只要救活大人就好!”
两个稳婆都吓呆了,稳婆做了这么久,没见过男人进来产房的,他就不怕晦气吗?
“你这孩子在胡说什么啊!”宣老夫人回过神来,拉着他胳臂喊道:“怎么可以不保孩子?那是咱们家的血脉啊!”
宣景煜一字一字沉声道:“祖母"子没了,可以再怀,依宁没了,您让孙儿去哪里再寻一个一模一样的依宁?您是想有了曾孙,却看孙儿像稻草人那般无心无肺的活着吗?”
陆氏忙道:“是啊,娘,他们还年轻,还可以再怀上孩子,一定行的。”
宣老夫人不以为然,她很想说,女人没了,再娶就有,满城的姑娘都随他挑,可看孙子那不依不饶的坚决模样,她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费唇舌,他自小有定见,哪里听过她的?这时,夏依宁微弱的声音传来,“保孩子……景煜,保住我们的孩子……”
宣景煜面沉如水,他大步走过去,竟是扬手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他咬牙狂暴的吼道:“你清醒点!若没有了你,有孩子又有何意义?!若你敢丢下我和孩子,我就丢下孩子随你去,让他成为没爹没娘的孩子。”
泪水在夏依宁的眼眶里打转。“景煜……”
是啊,没有了她,他活着多痛苦,就如同若有一日失去了他,她活着也没意义,更何况是留下一个以她的命换来的孩子,他扶养着孩子又有多痛?
她被打醒了,可她一点都不觉得痛,她只恨自己没用,怎么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让他做了这最困难的选择。
宣老关人见此情况,心也软了。“石榴!去我库房取人参过来!”
第十六章
难产的延(2)
夏依宁靠人参吊着气,听稳婆的指示,吸气、吐气,她紧闭着双眼,拼命使劲,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生下孩子,她要生下他们的孩子,不能留他一人在世上……
“您加把劲啊!”
稳婆在她耳边道,她们二个在下头接应,一个从她的肚皮由上往下推。
夏依宁其实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好几次差点就昏过去,可是一想到若她死了,这一世又带给宣景煜伤痛,那她还是伤害了他,所以她强撑着意志力,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死,要活下去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他!
外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产房里的动静没有停歇过。
陆氏见风尘仆仆的儿子不曾坐下,也是心疼,劝道:“景煜,你就坐下吧,这样望着房门也是无用。”
宣景煜对母亲的话彷佛充耳不闻,依旧直挺挺的站在产房门前,寸步不离。
宣静宸怯怯地问道:“哥哥,你怎么会提早回来?不是说要年后才能回来?”
宣景煜眼睛看着房门,快速回道:“战事结束,想着你嫂子快生了,便跟殿下分道扬缠,走水路回来了。”
宣静宸见他无心应答,也不敢再间,使唤平儿去倒水,她亲自捧到他面前,他倒是一口喝了,喝完,又继续瞪着房门。
忽然之间,房里传来夏依宁声嘶力竭的一声大吼,宣景煜心里一颤,就要抢进房去,随即传来一声孩子的哭啼,宣老夫人从椅子里惊跳起来。
“生了!”
门开了,门帘一挑,李婆子走了出来,眉开眼笑地道:“恭喜老夫人、夫人、少爷,少夫人生了位小少爷!生得真是俊极了!”
“哎哟,我的心肝宝贝曾孙可终于来了!”宣老夫人笑得嘴都阖不拢了,欢天喜地的要去接过婴儿。
陆氏也急忙靠过去看孙子。
宣景煜却是看都没看儿子一眼,心急的大步往产房里走。
李婆子有些傻眼。“少爷,您不能进去啊9没收抬好啊!”
宣景煜却已撩了帘子进去,产房里弥漫重重的血腥之气,张婆子正在收拾善后,见到他闯进来,十分错愕。
“少爷,您不能进来啊!”接生三十多年了,她还没见过哪个男人闯入产房的,先前他闯进来那会儿产妇还没生,尚且说得过去,可现在房里可是血腥得很,会沾染了晦气。
“你先出去吧。”宣景煜迳直走床边,见到脸色苍白、发丝散乱的妻子疲惫地正望着他,他一颗心才落了地,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又轻抚她被他打了一耳光的脸颊,他的眼眶有些湿润,爱怜地捋了捋她落在腮边的发丝。“痛不痛?”
“不痛。”夏依宁扯出一株虚弱的笑。“半点也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