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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衮前来,所谈是阿济格之事,他要彻底软禁自己的兄长,特地来告知皇太后和皇帝,大玉儿和福临自然没有异议,但是看多尔衮为了兄弟反目而痛苦,可见若非阿济格欺人太甚,他是不会走这一步的。
方才多尔衮入殿,福临不自觉地站起来,这个细小的动作,叫玉儿明白十四叔在儿子心里的地位,福临脸上那一瞬流露出的绝不是心机,他依然惧怕多尔衮,也的确敬重他的皇叔。
福临不许巴尔娅害怕多尔衮,其实惧怕的,是他自己的内心被巴尔娅露出来。
“额娘,阿济格一定也会伤害您,这些日子您千万小心,虽然阿济格被十四叔软禁,可他的党羽未必能一并扫清。”福临很严肃地对母亲说,“儿臣也会小心。”
玉儿却笑道:“福临,你若是阿济格,你会来攻击我们?”
福临怔然,一时想不明白,唯有向母亲求解。
玉儿道:“阿济格深知他的弟弟对太后和皇帝是什么情意,更有多铎这个前车之鉴,阿济格若要谋反,必定不会先找我们下手,而是直接和多尔衮对着来,又或是另找人做帮手,同时对付多尔衮和我们。若留多尔衮,他必死无疑,可留我们,他还有无限生机,他一定会集中火力,对付他的弟弟。”
福临听得很认真,玉儿再问他:“正如你说,阿济格即便遭囚禁,他的党羽散布在外,随时可能对多尔衮造成威胁。福临,额娘问你,多尔衮若出事,你在宫里,该做什么?”
玉儿并没有告诉过儿子她的计划,福临也从不知母亲和鳌拜有什么约定,但一想到阿济格和多尔衮发生冲突,十四叔若有闪失,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十四叔……”福临迟疑了须臾,但看着母亲信任的目光,他渐渐挺起了腰杆,应道,“额娘,儿臣会立刻将被十四叔驱逐的鳌拜和索尼调回京城,他们是两黄旗最有分量的人。儿臣会让郑亲王和岳乐带兵守卫皇城,还有、还有……”
“还有正白旗的人。”玉儿道。
“可是?”福临对多尔衮的人,本能地感到抵触。
“额娘以为,正白旗中对多尔衮忠心耿耿的人,皇上该加以利用。他们绝不愿被小人得势的阿济格掌控,皇上及时将他们拉拢到自己身边,他们会为了多尔衮,将刀枪指向阿济格。”玉儿道,“两黄旗的股肱之臣都在远处,远水难救近火,但正白旗的人呼之即来。”
福临计上心头,想到:“佟图赖父子,还有苏克萨哈,还有鄂硕等等。”
玉儿欣慰地说:“皇上仔细合计合计,回去想一想,朝廷若真有变故,你能用手中这枚玉玺为自己为大清做些什么。”
“儿臣明白了。”福临心里踏实,也玩笑说,“不过额娘放心,阿济格什么本事,他绝伤不了十四叔。”
玉儿含笑不语,看着儿子意气风发的背影,她明白,福临不可预知的未来,对她来说也是一样。鳌拜几时动手,在哪里动手,能不能一举成功皆不可知,甚至于很可能鳌拜已经被其他势力或是多尔衮本身拉拢策反。
所以在一切发生之前,他必须稳住多尔衮,让他对自己和福临放下所有戒备,至于其他,正如福临所说,玉儿同样也相信,没有谁能动得了多尔衮。
这日午后,玉儿带着清火凝神的汤药来武英殿看多尔衮,两人坐在武英殿的屋檐下,看黄叶乘着秋风缓缓飘落,多尔衮道:“又是一年,近来越发觉得时日过得快,我家里的奴才说,日子过得好才会过得快,如此想来,是因为你吧。”
玉儿含笑望着他:“我倒宁愿时日过得慢些,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
多尔衮道:“齐齐格若在天有灵,她会恨,还是会祝福我们?”
玉儿连连摇头,嗔道:“男人为何就是这样,总想着两全其美?难道你还盼着齐齐格祝福我们,说你天真好,还是傻好?”
多尔衮憨憨地笑着,满眼透着幸福,挽起玉儿的手指向天:“皇太极,这是我最爱的女人,我不会让她再受任何委屈。”
玉儿问:“当年若是别的什么人遇见你,递给你擦眼泪的帕子安慰你,你是不是就要爱上那个女人?”
多尔衮摇头:“我一定也会因为其他的缘故,把你装在心里,我信这是命中注定。”
玉儿的手,被他暖暖的捧在掌心,很奇怪的一件事,在皇太后甚至姑姑的眼里,她的手永远都是火热的,可是在多尔衮身边,他永远心疼自己冰凉的手。玉儿并不冷,可多尔衮总担心她会冷。
她是被爱着的,玉儿深信不疑,可老天一定在最初的时候,搞错了什么。
“别为了阿济格动气,想想我和福临,秋燥肝火大,保重身体要紧。”玉儿温柔地说,“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多尔衮心满意足地捧着玉儿的手在唇边亲吻,担心玉儿冷,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冬天很快就来了,你也要保重。”
宫里的人,对于皇太后和摄政王之间的事,渐渐就见怪不怪。
整个夏秋,他们很自然地在宫里散步,和自然地饮茶下棋,又或是严肃地谈论国事,也会争吵也会冲突,但没几天摄政王必定来赔不是。
当外头风言风语满天飞,宫内却一切平静安宁时,宫里的人不知不觉地就把心偏向了这一边,谁不想过太平日子,而他们又碍着了谁?
转眼已是十一月,京城的初雪迟迟不来,但科尔沁传来喜讯,阿图生了。
有惊无险,孩子比太医估算地早了十来天,好在落地的孩子十分康健,玉儿盼来了她的大孙女。
中旬时,多尔衮满身喜气地来慈宁宫,告诉玉儿他过两天要出发去看望阿图。
刚好玉儿和苏麻喇一起合力为多尔衮做了防风的护膝,她蹲在地上为多尔衮系,多尔衮很是心疼,拉着她起来说:“我自己就行。”
“多大点事儿?”玉儿笑悠悠看着他,“非要说,我心里可不高兴了,就许你去看阿图,我也想抱抱我的大孙女。”
多尔衮说:“天冷了,路上不好走,来年开春,我带你回科尔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