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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三山其实本来应该叫三印山的,这里埋葬着太多魔修的骸骨,为了镇住那些魔气,很久以前极负盛名的炼器大师,炼制了三方大印,镇在了这里。岁月流逝,那三方印渐渐变成了三座大山,这里便被人称作三印山。后来又有人觉得这样叫有些不顺口,便成了印三山了。
因为是三方大印,印三山以前,其实是有三座高峰的。但就在几千年前,被大印镇住的东西突然造了反,硬生生冲毁了一处大印,吓坏了葬剑大陆上的诸多仙君,格外团结了一回,把从大印下面冲出来的东西,又镇到了别的地方。
三座高峰,倒了一座,就剩下两座了。这印三山本来就跟风沙古道一样,是盘魔之地中魔气最盛的几处地方之一。道君渡劫本来就喜欢找这些地方,让天劫来压一压这里的魔气。前些日子,印三山的魔气又有些不平静,所以跑来这里渡劫的道君就更多了,都想着把情况缓和一下,免得这印三山,最后孤零零的只剩一座。
坐镇东西,相对而立的两座高峰,东边那一座的半山腰处,昆天派的两位道君紧张的盯着两座高峰之间的滚滚劫云,劫云之下,正有一位与他们同宗的师兄弟在渡劫。
天劫凶险,本身就有不少的道君葬身在劫云之下,这时候如果再跳出来捣乱的人,那正渡劫的人可就险象环生了。虽说走入别人的天劫之中会受到苍天更重的惩罚,但凡事无绝对。
裴湛揣好了伍鉴给他的一套阵旗,有些不满的看了眼本来应该是她行动的易清,头也不回的钻入了那乌黑的劫云之中。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便随着那劫云之中的一道惊雷而落,电光绕身,昆天派这位道君的劫云之下多出来的人,看不清楚是男是女,只隐约可见他头顶一轮血月。
“那是月家余孽!”
“巫蛊余孽!”
在此处围观的不少道君失声惊呼,那两个是此时正在渡劫的这位道君好友的昆天派修士,顿时慌张,连别人的天劫不得掺和的常识都忘了,不管不顾的就要冲过去,却不想已然来不及了。
裴湛这个“巫蛊余孽”,在半空中与劫雷一起突然出现,杀机来的没有任何预兆。他已经准备了很久的一道元气,虽然威势没有那劫雷雄浑,但致命的程度却远远超过那一道天雷,劈向了在他正下方还根本未曾反应过来的昆天派道君。
天雷混合着用心险恶的一道元气,那道君未曾多加防备,怎么都没想到正渡劫的时候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硬生生受下了裴湛那一道煞气汹汹,竟然还掺杂着魔气的内元。
昆天派的那位道君立刻就跟易清当时在风沙古道里面一样,直直的像是被人驱了魂一样的向后倒去。偏偏这时他还在渡劫,天雷又不放过他,似乎是想要劈开了这大地的一道巨雷,金光四射,准而又准的砸在了他的额前。
“师兄!”
万万没想到就在渡劫之前还笑着跟他们说之后要怎么样怎么样的人,竟然就这样死在了这片劫云之下。昆天派的两个道君,跟疯了一样的朝他们的师兄奔去。
劫云消散的原因,要么就是修士劫渡完了,要么就是渡劫的修士死了。现在看情况,天上的劫云缓缓散去的原因,应该不会是前者。
堂堂的一位道君,在整个葬剑大陆也是有数儿的道君,就这样陨落。死的还格外不体面,面孔焦黑,狰狞的一张脸,虽然五官都已分辨不清楚,但还是约莫能够看出来,这位道君在死之前,才最不好受。
“师兄!师兄啊!师兄啊……”昆天派的修士看起来还是挺团结的,两个道君原先只是眼睛红,后来发展到整张脸都气红,仰天嘶吼:“是谁?是谁!”
围观的修士也全都凑了上来,一边体会着昆天派这两个道君的悲愤,一边也在找这个卑鄙的偷袭者。
暂且不论偷袭的人到底是不是易清,不管是谁,他们都要找出来,问问他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躲过了苍天的眼。他们必须得知道怎样掺和别人的天劫,重要的是掺和了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只有知道了怎么回事,他们才能防备。否则的话,他们以后渡劫,哪里能够专心一意的只对付天雷?
谁都想要找到偷袭的人,但随着渡劫的昆天派道君死去,那偷袭的家伙好像跟漫天劫云一起散去了。他们现场有这么多的道君,这么多双眼睛,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那个卑鄙的家伙到底是如何逃的。
准确的来说,裴湛并没有逃,他就在印三山上。从山顶向下俯视了一眼,他回过头,心里有些舍不得的把手中一个物事还有身上带着的那一套阵旗一起还给了伍鉴。
那是一根断口已经被打磨得十分圆润的断骨,有人胳膊粗,长约两寸,看着倒是方方正正,洁白润泽。刚才要不是这个东西,裴湛不一定能够一击得手。
伍鉴只将断骨收回,那一套阵旗,似乎别人用过的他不愿意要,便让裴湛又收回去了之后,就看向了易清。接着也没有说什么,倒像是很相信她一样的离开了。从头到脚黑漆漆的身影就地不见之后,易清也站在山顶边缘,向下看了一看。
“闫掌门呢?”
“掌门仙君已经到了这里,只要咱们出了声音,他自然会注意的。”
“好。”易清回头,真到了这个时刻,她的心里倒是平静了。朝裴湛一拱手,她二话不说,千字大师赠予的长随剑与自己的本命法器齐出。
这个时候要是装假,那可就太狂妄了,那是把此时在印三山的这些道君全都当瞎子傻子看。虽然他们的确是在装假,可动手的时候,一定要来真格的。
裴湛十分郑重,唤出自己的法器对阵易清。山顶上,顿时飞沙走石。
闫峒身为仙君,眼力自然不是渡劫修士可以比的,他看到了劫云之下发生的所有,心中自然是生了想法。不过现在,什么都没有女儿重要。注意到了山顶上的异样,闫峒心中一喜,刚要往那里去的时候,心头又是猛然一惊。
他的法器,怎地瞬间沾染了如此多的魔气?不好!卿卿还在他的法器空间里面!
闫峒心中一阵慌乱,立刻把闫卿卿从他的法器空间里带了出来。见女儿被失乐蛊折磨,昏迷了也是神情痛苦,闫峒立即亲自着手试探,想看看闫卿卿的元气有没有被魔气侵蚀。
结果,他这刚把闫卿卿从法器空间里送出来,自己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有人在他一个仙君的眼皮子底下,把人挪走了。
“什么人装神弄鬼?出来!”
闫峒这段时间因为失踪的闫卿卿,苦苦找寻了两年多无果,人又慌又急,精神其实格外疲惫。但他到底是仙君,顺着空气里的一丝微弱波动寻过去,闫峒的内元便在那波动消失的地方炸开。一身黑衣的伍鉴当即就被炸了出来,手里还拎着闫卿卿。
“你是何人?”闫峒没有见过伍鉴,他一眼看出此人的修为,当即就暗自奇怪,这样敢在他面前耍手段的道君,怎地以前从未听说过?
到底是仙君,他不是对手。伍鉴迅速稳住了胸口翻涌的血气,没有回答闫峒的问题,只提起闫卿卿挡在了自己的面前,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对于闫峒来说,可能闫家都没有女儿重要。闫卿卿就是他的逆鳞,而伍鉴,他刚才就翻了这一片逆鳞,现在却还要接着翻。
“区区渡劫,找死!”
闫卿卿在伍鉴的手里,闫峒却似乎没有任何顾忌,这是出乎了伍鉴的意料的。他皱眉退了一步,觉得情况略有些棘手。
其实,闫峒的态度强硬,主要是因为闫卿卿现在拖不得了,她必须马上去见易清才行。如果闫卿卿的体内没有失乐蛊,她现在被人这么捉着当做人质,闫峒肯定是会有各种顾虑的。但如今,他强行救人,闫卿卿可能还不会有事,他要是真的束手束脚放伍鉴走了,闫卿卿就必死无疑。
要是有一个好的和一个坏的,谁都会选择好的。但如果只有坏的和更坏的,那选择的人也就没办法了。
道君和仙君动手,这种事情是比较少见的,伍鉴有幸尝试了一次,虽然面前还挡着一个格外有用的挡箭牌,他还是十分狼狈。
伍鉴正在考虑着到底要不要拿出底牌逃命的时候,忽然觉得后心一紧。他本能地躲了,躲过之后,他向后看,顿时一身的冷汗。
“你没死?”
突然出现的人是曲白,趁着伍鉴不防抢过了闫卿卿之后,他将手中的人丢给闫峒,接着便急匆匆地往山顶赶。
曲白没有像易清说的那样死了,伍鉴一时只觉浑身凉透了。手中的人质已经不在了,他当然不会傻的去跟一个仙君硬拼真实力。也不知他使的什么法子,闫峒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再看原处,方才还在那里的伍鉴,早已经没了踪影。凭他仙君的能耐,竟然都无法追索到半点方向。
这点突发的意外情况被解决了,闫峒自然也不想浪费时间。他跟上曲白,带着女儿去找易清。
曲白不知,其实在山顶,易清和裴湛也不过只是斗了几个回合而已。裴湛丢出了伍鉴方才没有收回的阵旗时,易清就唤醒了埋在裴湛体内的蛊。
那蛊不是多么厉害,不过已经足够让裴湛惊诧,也足够易清抓紧时间要了他的命。
轻飘飘的鸿蒙残页当胸而入,穿透身体从后心飞出,滴血不沾。裴湛死的时候未曾闭眼,临死时还看着易清走到他面前,眼光淡淡,语气淡淡:“我可没想这么早就下场。”
她很讨厌临时变卦的人,明明大家都说好了的,她走出去,当那个坏人,当那个靶子,当那个巫蛊的余孽,不管那样有多危险,只要她能够把灵宗还有别的在私底下偷偷研究巫蛊之术的宗门拉下水就好。
她都已经决定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了,她要起这么大的作用,有些人还是不知足。他们是打算如何?让她露个头,让她把包括灵宗在内的几大宗门跟巫蛊之术扯上联系,这样就够了?她只需要开个头,剩下的事情由他们来完成。这样在最后成功之时,她是一堆白骨,而他们,有所有的未来。
梦是不可以这么做的,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既然他们临时变卦,或者是更让她讨厌的是早有预谋,在她面前只不过是敷衍欺骗,那她又不是无脑,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啊!
等他们的两个计划互相排斥矛盾了,那就看看在关键的时候,谁能先把谁弄死啰!
现在很明显,她先人一步,那么接下来,可就照着她的计划走了!
用手中的长随剑挑起裴湛的尸身,易清堂而皇之的从山顶出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裴湛的尸体从高空一直坠地,甚至还就落在了那个昆天派道君尸首的旁边。
这样嚣张的举动自然是引起了众怒,尤其是昆天派的道君们,反应过来之后,一个两个简直都快气疯了,纷纷唤出自己的法器飞上天去,一副要把易清乱刀砍死的架势。
易清却不慌不忙,自己甚至都没准备动手,她看向自己走出来的地方,对躲在那里,这时候总也算是大概明白了他们这些后辈要做什么事情的闫峒道:“闫掌门还不赶紧出来?我要是死了,您的掌上明珠可就要跟着我陪葬了!”
现在的这种局面,易清就算是一个仙君,在这么多道君的围攻之下,也讨不了丁点好去。但她的声音却极冷极稳,真的没有半点慌张。
感到曲白走到了他的身旁,闫峒似乎是脖子有些僵硬的侧头去看他。看到曲白跟易清的声音极相似的眼眸,他抱紧了怀中的女儿,狠了狠心,走了出去。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和瑶儿的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