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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锣鼓铿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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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大女儿结婚不到两个月,高得贵三媒六证,在初春时节欢天喜地把贞香迎进了家门。

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翠姑贴近哭泣着的贞香耳边说,孩子,你以后就是高家媳妇了,这就是你的命,认命吧。

鼓乐声中,贞香哭得昏沉沉被扶进花轿,又哭得昏沉沉被扶着下轿走进高家门。和那些为了规矩而哭嫁的女儿不同,她悲声阵阵,来自心底。她在搀扶中行罢大礼,进了洞房仍是哭。睡了哭,哭了睡,昏沉沉度过三天。这三天高家宾客盈门,锣鼓鞭炮不断,还请来了丁一芳那响当当的皮影戏班子,好吃好喝招待,在东门连唱了三天大戏。这三天,东门老街口满街的喧哗盖不过铿锵的锣鼓,一到下午,看戏的男女老少人挤人,水泄不通,把高家搭起的戏台子差点挤塌。

束发粉面的小皮影王听说新娘是贞香,神色黯然,莫名的惆怅。和他仅有一面之缘的贞香让他一直萦绕心怀,念念不忘。每每想起那清纯明媚而又娇俏的模样,心里总是一阵悸动。眼下,深深的惆怅与惋惜中,只想再见她一面。可三天即将过去,一直未能如愿。忍至第三天中午,他借着酒劲对高得贵提出了要求。

“高老板,娶媳妇唱大戏,可唱了两天我们也没见着新娘子,你看,是不是让我们见一见,也好沾沾喜气啊!”

做为小皮影王的提议高得贵本该答应,可他呵呵笑着摆摆手说:“对不起,贞香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过了这阵子……再请你们上门看新娘。”

第三天下午,高得贵的四姨太水枝,撇开那四岁的新郎官小喜,自己一步三摇,来到了戏台前。皮影戏就要开锣,台前人声鼎沸,如过年般热闹。水枝左避右闪,避开嘈杂的人堆,站在一边抿嘴嗑着瓜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戏台上。今天该唱《三调芭蕉扇》这一出神剧了。在她看来,儿子大喜的日子唱这出,预示着高家呼风唤雨的好兆头,令她很是得意。她耐心地等着开台锣鼓。

水枝矜持地等待了一会儿还不见动静,有些按耐不住,不禁“噗”的一声,把瓜子壳吐的老远。好不容易熬到了开场,戏却变了,不是《三调芭蕉扇》,却是《猪八戒背媳妇》。当戏目和猪头在屏幕上出现,水枝的火气不打一处来。

是谁擅改了戏目?

听说老皮影王赵九病了,今天根本就没来。是丁一芳,一定是他,他是二当家。水枝气恼地想,老皮影王已退居坐镇之位,小皮影王丁一芳当家主事,这改戏之事一定是他。

戏台上的屏幕出现了大腹便便椅着大猪头的八戒,水枝一见好似被马蜂蜇了一下。这不是在讽刺我们高家的婚配,嘲弄我的儿子小喜吗?水枝顾不了矜持,扭头向家里奔跑起来。跑回家如报案一般,气哼哼向高得贵报了案。

“老爷,不得了了,丁一芳把今天的戏本改了!”

高得贵一听,愣了一下,“改唱什么了?”

“《猪八戒背媳妇》!”

“是吗……我去看看。”

高得贵低头沉吟片刻,步履缓缓来到台前。这时的台前笑声一片,栩栩如生的皮影和生动有趣的唱腔令观众笑逐颜开。高得贵看着众人的神态说:“木已成舟,也罢,这出戏看起来乐和有趣,就随他去吧!”

老爷说罢转身走了,水枝气哼哼的,盯着台上的丁一芳心生怨恨。此刻,丁一芳的声音不再美妙,在她听来显得怪腔怪调。她想起四年前,高家为小喜满月摆喜酒,也是唱了三天皮影,那三天她天天看戏。丁一芳束发粉脸,面若芙蓉,美亢的音色,一出《梁祝》唱下来,把她的魂魄勾走了三分。这几年来,每每想到丁一芳,那份倾慕之情总会在夜里暗暗绽放,陪她度过了和老爷独处的无趣之夜。这一刻,她莫名的难受,只感到那份倾慕之情没有了,是被丁一芳生生摧毁的,她认为儿子的婚姻被他戏弄,自己也似被贬辱,受作践了。此时此刻对她来说,几年来对丁一芳的那份暗恋陡然变为恼恨。

锣鼓铿锵,铿锵锣鼓。

屋里的贞香哪知外面的时辰和场面。新婚之喜,雕花大床帷帐内,贞香躺在床上哭泣、昏睡,高得贵曾试着叫冬梅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可别扭的面孔满脸泪痕,她死活不肯梳洗,高得贵听闻只好作罢,夫人潘氏有些忍不住要发作,被他制止了。

高德贵说:“这三天她为大,大家让着点吧,过了三天,礼数到位全了好事,煮熟了的鸭子飞不了,那时,她就是我高家的人,还拍她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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