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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酱菜厂门口,丁咚下车后不顾门卫阻拦,率领东风的主力队伍很快围住了酱菜厂。
丁咚站在院内向麾下挥手,顿时,停靠在门外大卡车上的高音喇叭开始广播,一个脆亮的声音响起来:
“红星战斗队的叛徒们,你们背叛了造反派,背叛了革命,你们谋害我们的战友,该当何罪?限你们在一小时内交出凶手和主谋,否则,我们将誓死讨还血债,保卫革命成果,血洗酱菜厂!”
酱菜厂似乎早有准备,他们在远处悄悄围上去,试图包围来犯者。而且,酱菜厂房头的高音喇叭也开始广播了。他们采取直接攻击和咒骂的方式回击,声音高亢,毫不示弱:
“你们东风兵团不是好鸟,是骗子,是强盗!你们骗走了我们的卡车,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们居心叵测,是革命队伍的机会主义,小爬虫,我们要与你们血战到底!”
不一会儿,酱菜厂的喇叭哑了。它被丁咚手下那个小个子的枪弹打中。这下子“东风兵团”更加士气高涨,只听喇叭趁机高喊:
“找出凶手!抓住主谋!”
大门外的兵团战士和院内的人兵分两路,不一会儿冲进一间间办公室和厂房,他们渐渐占领了整个厂区。
“交人!交出凶手!”有人高声喊。
厂门口已经聚集了一群手持石头、棍棒、钢钎的人,他们拦住东风兵团继续赶来的人,不让他们进去。推搡中,由肢体冲突演变成打斗,顿时乱成一团。
这时,“啪”的一声,丁咚朝天开了一枪,顿时安静下来,片刻,东风兵团有人翻墙而入,进入到酱菜厂。
酱菜厂办公室前,大家手里除了棍棒、钢钎和榔头,双方各有几支手枪,虎视眈眈对峙着,势同水火。
东风高喊:“交人!交出凶手和主谋!”
红星回答:“没人可交!滚出我们厂!”
东风再喊:“交人!交不出人我们就血洗酱菜厂!”
红星再答:“别吓唬人,现在世界上谁怕谁?”
丁咚来到一楼厂办门口,站在中间。这时他手里的枪还垂在腿边裤缝处并没有举起来。
他对靠上前来的红星战士气势汹汹地说:“只要你们交出凶手和主谋,我们就撤兵。”
“没有什么凶手和主谋。”一个楞头小子回答。
“必须交!”丁咚说。
这时,突然从暗处扔出一颗手榴弹,嗤嗤冒着青烟飞过来了,丁咚一见惊惧,他娘的还来真格的了!,高喊一声“快卧倒!”
手榴弹在他身边不远处爆炸了。懵懂中,他只觉得有个东西进入到小腿,热嗤嗤的,顿时腿部鲜血淋漓。
可他看见鲜血却并不感到疼痛,也许腿麻木了。
“好哇!来真的了……”
丁咚嘟嚷着爬起来,腿虽然有点麻木,但跛着还能跑,他边跑边喊,“走,抓两个舌头带回去!”
说话间,他冷不防上前,一手搂住酱料厂那个愣小子的脖子,拿枪指着他的太阳穴命令:“走,跟我走!”
有个人举着钢钎冲上来,要他放下愣小子战友。他对着丁咚喊:“放下他!不然我捅死你!”
“你别过来,小心我开枪!”
丁咚厉声威胁着,见对方挪步不停,举起枪朝天开了一枪,可是,来人还不理会,手持钢钎直冲过来。
丁咚急了,眼红的喊道:“别过来啊,否则我真的向你开枪了!”
来人没听见似的,双手紧握钢钎直捅过来,眼见就要捅向丁咚,那一瞬间,只听“啪”的一声,丁咚的枪朝着来人不加瞄准就扣动了扳机。
枪响了,刚才还手握钢钎生龙活虎的人随着枪声倒地,钢钎“咣当”落地。
丁咚好像听到那人倒地前叫了一声,还像看见了那人的腹部流出殷红的鲜血。慢慢倒地。
红星的人为上来,有人嚷嚷着:“快送医院!”还有一个人颤抖着说:“他好像没气了……”
我杀人了?
他死了!
丁咚的脑子“嗡”的一下,感到像在梦里。他愣了一会儿,只觉得四周突然变得异常安静。他一手拖着俘虏,一手僵硬地握着枪,头也不回地跛着行走,一步步像个机械人似的,步子不紧不慢,脸色不急不躁。
红星的人一见这阵势和丁咚的表情完全吓傻了,不禁都给他让出道来。
丁咚面无表情地跛足走着,拖着被吓懵的俘虏,一直走到了门口卡车前。这时,他的腿不禁颤抖了一下,接着腿软,他靠在车身上。
俘虏被手下接走,丁咚身子歪倒在车门边。
丁咚和小个子一伙人各抓了一个俘虏,这两个俘虏当天被关进了东风兵团的办公室,有两个持枪的人看守。
丁咚的腿负了伤,被手下送进了医院。幸好一颗蚕豆大的弹片没有伤着骨头,取出小弹片便无大碍。
武斗的第二天,小个子迫不及待带人审讯俘虏。那两个被抓的其中一个叫王云,就是丁咚挟持的楞头小子,他还是个高中生,是来哥哥的单位玩,赶上了这场自认为很刺激很好玩的武斗,一时兴起加入进来的。
另一个叫周小钢,是酱菜厂的工人,工龄可有七八年了,是从农村招工来的。
审讯那天丁咚还没出院,小个子主持着审讯。
俘虏王云见审讯室有三个人,荷枪实弹、杀气腾腾,心里恐惧不安,不等严刑逼供就开始主动交代。
“大哥们,放了我吧。为了将功赎罪,我交代:我家里……家里还有一支手枪,是我哥哥的,我可以叫人带来交给你们……”
“哦?”小个子欠起藤椅上的瘦小身子说:“听你那意思,想让我饶你一命?”
“我向伟大领袖发誓,我不是红星战斗队的。”王云频频点头,像捣蒜似的。
“那你还拿着家伙在里面玩\开心嘛!”
“我哥是酱菜厂的,我一时无聊……凑热闹。这不,学校停课闹革命嘛……”
“你哥是红星的,那不一样吗。除非你告诉我,谁是杀害我东风战士的主谋,谁是凶手,否则,我这枪……”
“我真不知道。求你们放了我!”王云的声音带着恐惧和无奈,腿也颤抖着。
小个子乜斜着眼,瞅着眼前向自己求饶的人,心里很是满足和惬意。
这时,王云扑通一下跪在小个子面前,两手向前伸开,眼里满含祈求:“大哥求求你!”
小个子摇头晃脑,嘴角一歪,他猛地往后一仰,打了个响指。
就在那时,小个子身边的人扣动了扳机。
一颗子弹正中王云的脑门心。
王云一声不吭,身体如烂麻袋一般一歪,慢慢向左侧倒下去,就这样命丧黄泉。
一个年轻的鲜活生命没了,审讯室的三个人如瞅草芥般毫无恐惧之态,他们看看地上的王云的尸体默默无语,既无议论,也无人叹息,好像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拖去河边吧……干净点。”小个子淡漠地说。
两个面无人色的人拖走了王云。
“带另一个来!”小个子命令道。
不一会儿周小钢被带上来。
周小钢大约二十七八岁,身材壮实,个头中等。他进来前就被暴打了一顿,头破血流,衣服也给撕破了,他擦拭着嘴角的血,盯着审讯室的人。
小个子看看周小钢,讪笑。
“看你这鬼样子……就是一个小爬虫吧。”
小个子问手下的人。“他也没招是吧?”身边的人点头。小个子好像很累似的,头一歪,露出狰狞的笑容对身边的人说:“好了,反正无招,那就把他放了,明白吗?”他扬手,朝门外指着,“送送,我和你们一起去送送。”
天色已晚,昏黄的天空阴沉,小个子带着两个手下押送着周小钢向护城河走去。
周小钢心里忐忑不安,左顾右盼,脚下都是齐腰深的荒草,他听见自己的脚步在荒草中发出“飒飒”的声响,似乎发觉情况不妙,便开始哀求。
“大哥小弟们……这是去哪儿啊?”
三个押送的人一声不吭。周小钢心头发紧,头皮发麻。哀求着说:
“我求你们,千万别杀我。我家里有老婆孩子,还有一个生病的老母亲……我不能死啊!”他说着说着就停下脚步,再也不走了。
“走!不走就一枪崩了你!”
周小钢绝望地发出一声呜咽,抬头望灰蒙蒙的天空,一声长叹:
“老天爷,难道我真的犯了死罪不该活在世上了吗?”
说完,他默默地跟随着,脚下又响起“飒飒”的声音。到了河边,周小钢站
在河边不动,整个人吓傻了,身后的小个子只歪了一下头,一个拿手枪的家伙像点靶似的,三声枪响,周小钢应声落入水中。
好一会儿水面没有动静,三个人站在岸边看着,直到沉入水中的周小钢冒出水面,水面再次恢复平静。
杀完人后,三个人站在河岸沉默了一会儿,小个子突然皱眉说:“他妈的,真没想到啊……这年头,杀个人比杀只鸡还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