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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就在我的体内……肛门里。”
香主愕然,示意手下给丁咚松绑,搀扶他进盥洗间。
当丁咚拿着那颗从他腚眼里抠出来的夜明珠递给香主时,他接过来拿在手上看着,目瞪口呆。他知道这颗夜明珠的价值,是稀世珍宝。他惊喜异常高举着它,怎么也看不够。
“宝物……宝物啊……”
香主抑制着惊喜之情,颔首示意手下安抚丁咚。
这颗夜明珠终于救了丁咚的命。
王宇峰把玩着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对歪靠在躺椅上的丁咚说:“唔……还算缘分。免你一死吧,看在这颗宝珠的份上,你还可以提出一两个要求。当然,这要求要合理。”
丁咚问:“你不会在以后……再找机会杀我?”
“当然不会。”
丁咚坐直了盯着王宇峰,眼睛里满含期待地说:“我请求香主……给我办好在香港居住的合法证件……让我离开堂口。”
王宇峰皱眉,这个条件是他没想到的,让他没有精神准备。
这颗夜明珠从哪里来的……还有没有其他宝物或信息可从他的口中挖掘……
就这样让一个还有利用价值的活死人离开,王宇峰心有不甘。但他明白,自己话已出口,不能失信,且女儿的心事他也明白,她的追求才有丁咚的今天,不然,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果一旦食言,凭她的任性会把堂口的未来及眼前的事情搞复杂,甚至带来危机。
为了断去女儿的那份念想,王宇峰答应了丁咚的要求。
“就依你,我答应你的条件。不过有一条,关于我堂口的生意……”
丁咚的肉体已被酷刑和内心矛盾折磨气息奄奄,他虚弱地发誓:“香主……你放心,海枯石烂……我也不会说出……半个字,否则……你千刀万剐我。”说罢,他昏死过去。
丁咚终于以半条命和一颗宝珠作为代价离开了黑帮。
王宇峰心里正盘算着,怎能让那小子就这样离开堂口,等过了女儿的这个坎,再找机会把他收来,就像阎罗收小鬼。
在香港只要他盯住,没人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对此,王宇峰笃信无疑。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丁咚的证件办好人了出了堂口,流落到港口码头谋生,可他走了不到一月,王宇峰得脑溢血猝死,他苦心经营的王国以及黑道生意由从欧洲回来的儿子继承。
王宇峰死的突然,贴身的保健医生也说不出所以然,有人感觉香主死的蹊跷,可人死如灯灭,有了后主的大人大量,还有谁去计较前主的死因。
由于丁咚的事老香主根本没有来得及向谁交代,新香主上任千头万绪,哪有功夫询问昔日小喽罗的去向。就这样,丁咚的这条命算是捡成,从此成了香港一位自由合法的公民。
丁咚离开堂口时身无分文,他靠卖苦力谋生,在码头扛大包,睡窝棚,起早贪黑,可虽吃进了苦头,他却心有喜庆。
渐渐的,除了维持生存还略有小赚,他开始每月存点小钱了。
“是丁咚行侠仗义救了我。”阿娟擦拭着眼泪,继续对婆婆说着他们的故事。
有一天晚上,丁咚干完活在路边摊档吃面,突然看见有个年轻姑娘披头散发跑来,他的身后不远处跟着跑来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家伙,丁咚起身把姑娘拉住,把那个张牙舞爪的醉鬼三拳两脚打趴下了,就这样救了阿娟。
姑娘站在丁咚的面前诚挚地说:“先生……谢谢搭救!”
月光下,丁咚送姑娘回家时才发现姑娘满脸血污。他拿出身上的毛巾让她擦脸,擦去脸上的血迹,倏地,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出现在眼前。
她告诉他,她叫阿娟,十九岁,是做舞女的。她还对丁咚哭诉了被人欺负的遭遇,说这个混蛋纠缠她好几天了,由于她在香港无亲无故,这些天一直提心吊胆。
“为何要干舞女?”丁咚问。
阿娟悲戚地说:“我母亲刚去世,我无依无靠,又没本钱做生意,除了能跳跳舞吃点青春饭,还能干什么。”
和丁咚相识使阿娟有了依靠,她把他当大哥。阿娟听从丁咚的劝告再不去歌舞厅跳舞了,她喜欢丁咚,信任这富有侠义心肠的壮汉,拿出自己的积蓄和丁咚的积蓄凑在一起,两人摆摊做起了小吃生意。经过几年的辛劳,他们的生意日渐起色,又开起了日杂小店,后来结婚生子,有了小江。
阿娟说,她多想同丁咚作长久夫妻啊,他耿直豪爽,狭义心肠,但又并非心拙口笨之人。他还心灵手巧,会干木匠活。他们把旁边的门店也盘下来,请了看店的帮工,他自己动手做家具,扩展经营起小家私来,且生意越做越兴旺。
有一天,他们在油麻地买了住房,又有一天,小江进了一所英国人开办的小学读书。就在夫妻二人计划将来的幸福时,丁咚为了被欺负的儿子小江出口恶气,和一个黑帮干了一仗,由于对方人多势众,丁咚头部受重伤,不治而亡。
那是一个台风骤起的傍晚,屋外斜雨狂下,把油麻地的老榕树打得飒飒作响。丁咚因为头部伤重进入昏迷状态。他已经昏迷了好几次。
床前,阿娟泪眼朦胧,轻声呼唤着他。
“丁咚,你醒醒!”
丁咚睁开眼睛。
“你好点了吗?”阿娟泪眼朦胧地问。
他拿起她的手,费力地说:“阿娟……我恐怕不行了……”
阿娟一听伏在床边哭泣,“不,你不能走,别丢下我和儿子,我们需要你……”
丁咚忍住疼痛,强作笑颜,“阿娟,你是我丁咚的老婆,要坚强些。”他拉着她的手,眼里含着恳求,“阿娟……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把小江抚养成人,可是我要拜托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办到。”
阿兰含泪点头,“你说,我答应。”
“以后……一定要带着儿子回老家,回到孩子的奶奶身边……回到……江汉平原……”
“你会好起来的,我们一起回去!”
“我会回去的。”他说,她愣住,觉得丈夫开始说胡话了。
“我的魂魄……一定回去,回……家,给我妈……磕头……”丁咚说着闭上了眼睛,这一次昏过去,狂风暴雨和惊雷也没有把他震醒。
听了阿娟的诉说,贞香不再哭泣,只是长长的一声叹息。她说:“好了,小江回来了,他就是丁咚。”
阿娟让小江在云江建设小学上学了,她启程回了香港。她和婆婆约定,等去香港安排好一切再回来看她和小江。
贞香拉着孙子的手,双眼模糊,含泪带笑,她觉得庆幸。
本以为生命本身就是一场孤单的岁月,却不想还会有今天,贞香知足了。
“小江,以后就跟奶奶过,你会习惯的。”她说。
“嗯。”小江看着奶奶笑了。
小江是个活泼乖巧的孩子,血缘之亲使他很快与奶奶贴近。
放学后,他在堂屋,在后院,在大街小巷,为贞香带来了笑声和春光。奇怪的是贞香好像承受不起这从天而降的幸福,突然生病卧床不起了。
小江每天在床前陪一会儿奶奶,但是他不明白,躺在床上的奶奶总是把房门打开,静静地看着门外,有时,她突然睁开眼问他,有人来过没有,小江说没有,她又叮咛他,除了前门,还要看看后院门外的小路,有没有人来。
小江疑惑不解。
红雀回来了。这位如今是云江中学高中语文老师的红雀比之过去判若云泥,她为人师表兢兢业业的形象早已深入学生之心。她带母亲上医院看病,问医生病情,医生说,人老了,情绪波动,并无大碍,只是心力交瘁所至,不用吃药打针,卧床休息一些时日或许会好转。
“那就好。”红雀放心了。
红雀很忙。自从她在下乡前暗自忏悔,痛下决心赎罪,她的人生就被自己计划好了。她在农村拼命地干活,两年没有回过一次家。后来,她被贫下中农被推荐去上了工农兵大学。大学毕业后,她当上了一名教师,这正是她希望的结果。幸运的是,她被分配到云江中学,继承了大伯葛春江的衣钵,就连班级的称谓都是一样的。她孜孜不倦地教书育人,想以此减轻自己的罪过。
在红雀的心里深信无疑,大伯葛春江泉下已有知,已感到欣慰。
红雀一直没有成家。除了母亲,学校就是她的家,她想过苦行僧的生活,得到上苍的宽恕。
红雀陪伴母亲一宿,被母亲催促着离开回校了。走前她叮咛侄儿一番,让他放学就回家。
今天是星期天,贞香感觉好多了,红雀和小江搀扶着她来到后院,让她躺在藤椅上。她微笑着说,嗯,真好啊,这后院就是清爽。看看姹紫嫣红的花朵和郁郁葱葱的植物,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把双眸投向枝繁叶茂的石榴树和那院外的小路,悠然间,她微闭双目喃喃自语。
“现在……真是好时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