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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8章 两界共主(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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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灵灵地灵灵月半出鬼门  “那你叫声‘舅舅’我听听。”

“……”

衣飞石的母亲虽是梨馥长公主, 可这位公主毕竟是养的,他怎么敢叫舅舅?

谢茂在马上俯身,凑近衣飞石耳畔, 轻笑道“你在我耳边轻轻叫一声,我听见就行了。叫不叫?我数三声,不叫我可走啦?一、二……”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就在衣飞石耳畔萦绕,闹得这少年半个耳朵绯红,可也只是抿嘴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怎么都不敢真的叫“舅舅”。

“三。”谢茂遗憾地直起身来, 从衣飞石手中接过缰绳, “那我就走了。”

衣飞石紧紧抿住下唇, 紧张又微怯地看住他。

他似乎在为不能亲近神驹难过,又似乎很担心自己的违逆会让谢茂不悦。

谢茂前几世见惯了冷峻从容的衣大将军, 陡然遇见这个还生涩稚嫩的小衣飞石, 只觉得好玩有趣又可爱,特别想揉两下,欺负两下。故意撇下眉峰, 轻哼一声, 双膝夹马小跑两步, 又突然驻马回头, 说“真的不叫?”

衣飞石似被他飞扬的目光刺伤,低头道“……卑职不敢。”

“驰风和奔雷去年生了一匹小马驹, 我还没想好送给谁。”谢茂突兀地说。

衣飞石终于有点按捺不住了。骑着驰风跑一会儿跟领一匹带着神驹血脉的小马回来, 这可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啊!他很想要那匹小马, 又觉得马上改口挺……不好意思。

谢茂叹息道“看来是没人想要了。”

他作势要打马离开,衣飞石慌忙小跑着追了上去,紧紧抱住马脖子“要!想要!”

谢茂就含笑眯眼盯着他。

衣飞石小声喊了一句,谢茂听不清,复又趴下伏在马背上,“你在我耳边喊一声,要乖乖的,甜甜的。”

谢茂只比衣飞石大一岁,仗着发育早,看上去比满脸稚气的衣飞石成熟些。不过,也仅仅是成熟一些。此时非要在衣飞石跟前端长辈的架子,逗得衣飞石面红耳赤,半天才吭哧吭哧地小声喊了一句“……舅舅。”

“嗯,”衣飞石紧张地盯着谢茂,谢茂却摇头,“不甜么。”

衣飞石也是豁出去了,打量左右离得颇远,将嘴凑近谢茂耳边,学着自家阿妹琉璃撒娇的口吻,尽量甜软地喊道“……信王舅舅。”

凑得太近,少年温热的嘴唇在谢茂耳尖轻轻擦过,随之而来就是一缕热气。

擦!谢茂顿时觉得……不、好、了。

本想让衣飞石骑自己的驰风回去,这会儿谢茂也不敢下马了,轻咳一声,尽量掩住身下的尴尬,说“好吧。那小马驹就送给你了。不过,你得亲自跟我走一趟,那小马驹是崔马官自幼照料长大,你若要领它走,总得和它的‘崔妈妈’打个照面,有嘱咐给你。”

天真的衣飞石丝毫没想过信王敢玩强行扣人的把戏,听谢茂说得也在理,人家那可是神驹之后,驰风与奔雷的后代!是得去听听养马官的叮嘱,可别把珍贵的小马儿养生病了!

随行侍卫让了一匹马给衣飞石骑着,一行人往山间的信王行宫赶回。

行至半路,山间草丛抖索,谢茂一时兴起,挽弓就射了一箭。侍从策马将猎物捡来,只有两撮兔毛。侍卫固然不敢笑,衣飞石也不敢笑,只有坠在队伍末尾的徐屈翻了个白眼。兔子都射不中,这徒弟怎么教?

谢茂跑了一会儿躁气尽散,此时已恢复了平静,于是满心只想诱哄衣飞石,不动声色地恭维道“听说小衣骑射出众,不若陪舅舅去把那只掉了毛的兔子追回来。”

不等衣飞石答话,谢茂豢养的猎犬已窜了回来,口中正叼着那只箭下逃生的兔子。

——狗都不如。

在场众人似是更想笑了,又都努力憋着。

谢茂本就不以武力见长,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对此没有丝毫羞耻心,只问衣飞石“怎么样?陪舅舅打几只猎物,晚上吃锅子。”

衣飞石近日都在父亲帐下听命,西北与南边都在打仗,虽说他没有经手具体的前线军务,可同袍都在打生打死,他当然也不能和从前一样行猎游玩。少年顽皮,怎么都觉得憋闷。

此时谢茂纵着他行猎玩耍,他也有些心动,不等回答,谢茂又哄他“马借你骑。”

衣飞石对那匹神驹眼馋了一路,又不敢让信王下来好叫自己去骑一段儿,闻言正中下怀,立马惊喜地保证“是!卑职一定给王爷猎些好物回来!”

话音刚落,衣飞石便飞身下马,迫不及待地等在谢茂马前,满眼渴望。

谢茂下马让了一步,扶住衣飞石的手臂“小心。”

衣飞石想说我六岁就在马背上玩耍了,真不用这么扶着。可是,谢茂才说要送小马驹给他,又让神驹给他骑,他就不好意思拒绝谢茂的任何“好意”,说了一声谢,就任凭谢茂把自己“扶”上了马背。

看着谢茂几乎搂在衣飞石腰上的手臂,徐屈仅剩的独眼中抹过一丝深思与忧虑。

——这位信王……似乎,手脚不干净?

衣飞石与谢茂一前一后奔入山林之中,随行侍卫牵着猎犬呼啸跟随,在山中跑了一阵,衣飞石利索地张弓出箭,先射了两只野兔,一只黄羊,最后竟追到了一只毛色鲜亮的红狐狸,被他一箭射穿双眼。

猎犬叼着死去的红狐狸归来,衣飞石兴奋地跃下马去,说“狐皮献与殿下!”

谢茂随之下马,侍卫递来水囊,他接过送到衣飞石嘴边,笑道“我这外甥有孝心。”

二人行猎过程中说笑几句,衣飞石也没了先前的拘谨,道谢一声就接过水囊汩汩灌了两口。这一路上,谢茂的弓就悬在马背上当摆设,猎物是猎犬在追赶,衣飞石与之配合追击,着实累得有点渴了。

敲此处烟草繁盛,风景秀丽,看着微微喘息的衣飞石,谢茂吩咐道“休息片刻。”

立刻就有侍卫侍从展开地毡,铺上坐席,将带来的酒水糕点摆上。因是骑行队伍不方便带行李,席上没有屏风,而是扎上长长的幔帐,既能挡风,也能遮挡远处窥伺的视线。

谢茂履席而上,衣飞石则红着脸站在一边,不敢直接上去,也不肯脱鞋。

“怎么?”谢茂很意外。

反倒是随行的内侍朱雨看出端倪,立刻去打了一盆水来,要请衣飞石去旁边浴足。

谢茂这才想明白怎么回事,敢情小少年是怕大汗脚丢人呢?他忙阻止道“把水端过来,这里有席子,坐着洗。”

衣飞石有心避到旁边浴足,奈何朱雨是谢茂的内侍,只听谢茂的吩咐,直接就把水盆送到谢茂身边去了。他和谢茂僵持了片刻,到底还是泄了气,低头道“卑职失礼。”臭着你了也不怪我……

满以为是个大臭脚,哪晓得衣飞石蹬掉靴子,谢茂努力嗅了嗅,也没闻到什么味儿。

衣飞石红着脸脱掉足衣,赶忙把双脚放进水盆里,朱雨送来香胰子,要服侍他浴足,他就不肯“我自己来!”信王的下人,是那么好用的么?

谢茂本就坐得不远,此时很随意地转身凑近,几乎就把衣飞石搂在了怀里,低头看他水盆里粉嫩嫩的两只玉足“也不臭么。”原来小衣年轻时的脚这么可爱这么乖。真想捏一捏。

衣飞石被他贴在背后凑近耳边说话,整个人都僵住了,总觉得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又觉得自己或许是想多了。军帐里二十多个人睡在一起,大家每天不都是这么近么?

不过,谢茂看了一眼,说了一句话,又转身靠另一侧的凭几上了。

衣飞石听他似是接过侍从递来的温汤喝了一口,吩咐说“切个瓜来。”又说汤不够热,又要热巾子擦手。很是忙碌,根本顾不上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他的脚其实不怎么容易臭,可是,万一臭了呢?那可太丢人了。幸好,幸好。

衣飞石洗完脚,朱雨递上干净的毛巾让他擦干,又送来崭新的足衣,服侍他一一穿戴整齐。荒山野岭里,打猎中途竟然还能舒舒服服地洗脚换袜子,衣飞石还是第一次享受,只觉得神清气爽。

衣飞石上前施礼落座,吃了谢茂分给他的瓜,谢茂又接了刚送来的热巾子,一只手就往他背后伸“流汗了么?外出不便,随便擦擦,可别透风受了寒。”

话音刚落,衣飞石就感觉自己扎得紧紧的腰带被扯开了,衣内一阵透风的凉爽!

同样坐在旁边席上吃瓜的徐屈独眼一眯尼玛!这信王绝对手脚不干净啊!

要谢茂说,衣飞石还是太嫩了一点儿。这时候衣飞石根本不必辩解,他所想的一切就都成了。

以皇帝谨小慎微的脾性,他还没有做好对付衣家的万全准备,此时就绝不会和衣尚予翻脸。哪怕衣飞石真的和陈朝探子勾结欲夺圣安门,皇帝也会用无数个理由替衣飞石洗清罪名。

皇帝给梨馥长公主晋位,给衣尚予诸子封侯,做得殷切隆重一些,衣尚予还可以理解为皇帝初登大宝、对掌兵重臣刻意笼络。可今日衣飞石分明被“坐实”了罪名,图谋触及皇城,已动皇帝根基,皇帝却依旧帮衣飞石洗清罪名,衣尚予会怎么想?

——这就不是单纯地礼贤下士、笼络父朝重臣了。

一个皇帝对权臣忍让至此,竟没有半分脾气,说他别无所图,谁肯相信?

衣尚予又不是真傻子。只要今天|衣飞石认了勾结陈朝探子的罪名,皇帝依然保衣飞石平安无事,青梅山那边的衣尚予立马就得准备逃之夭夭。

衣尚予奉诏留京,一是不愿见谢朝大乱,不愿文帝一统天下的夙愿成为虚影,二也是因为他试图相信皇帝能够继承文帝的雄才伟略。

一旦他发现皇帝做事完全没有底线时,他也不可能真把全家老小、袍泽兄弟当炮灰。

就算不造反,带上妻儿心腹跑路不行吗?当了几十年谢朝大将军,退路衣尚予还是有准备的。

衣飞石确实很聪明。可是,他太年轻了,他不了解皇帝,也不真正了解他的父亲。

所以,他做了一件自以为正确,却让时局与自己初衷完全相反的事。

——他求了谢茂帮忙。

闷了一天的暴雨将兴未兴,风中湿润粘腻,偶有沉重稀疏的雨点儿砸落。

圈在外围的信王府侍卫将所有闲杂人等都拦在了外边,卫戍军列队奔跑的脚步声此起彼伏,打扫战场、接管城防的呼喝声嘈杂不堪。

被谢茂握住手臂的衣飞石似是想得很艰难,他这做戏的模样看得谢茂差点想笑,故意将另一只手放在那脸色惨白的少年腰身上,就似一个搂在怀里的暧昧姿势。

衣飞石浑身一颤,分明是恼的,面上却作出几分不敢挣扎的软弱“……殿下。”

“不叫舅舅了?”谢茂在他耳边轻轻说。

被他无赖锁在怀里的少年憋了半天,才低声道“卑职求殿下……周全。”

雨,稀稀疏疏地落下,豆大的雨点儿,砸在脸上生疼。

明知道衣飞石故意作出这样可怜、卑怯的模样,看着他汗湿的脸颊又被骤雨欺负,本就微微松开的发髻被打出一绺绺零散,谢茂还是被他这一番楚楚之态打动了心肠。

他用手慢慢拭去衣飞石脸上的汗水雨点儿,这样近在咫尺地碰触,几辈子也没有过。

谢茂心中柔情无限,口中却满是假惺惺地威逼“周全不难。……给不给揉?”

衣飞石僵着身子被他揉搓了半天脸庞,半晌才艰难冷漠又痛苦地阖上眼“谢殿下垂爱。”

明知道衣飞石此时的姿态都是假装的,明知道衣飞石永远都不会真的混得如此狼狈,谢茂还是乐在其中地享受了一把衣飞石的屈从与乖顺。

——讲道理,那两辈子他就算当了皇帝,也不敢把衣飞石拉身边抱着小腰随便摸脸!

啧,小衣嘛,真好。

刚感慨了一句,不等谢茂多吃两口嫩豆腐,暴雨瓢泼而下。

谢茂略遗憾地松开了搂着衣飞石腰身的手,道“去孤府上梳洗一番,孤带你去见杨娘娘。”

让谢茂意外的是,一直到二人各自披上卫戍军送来的蓑衣,骑上马,衣飞石也只是指挥亲卫默默跟随,并没有一点儿花言巧语推脱的意思。——他居然真的跟自己回信王府“梳洗”?

这一晚上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宫里宫外只怕都已经被惊动了,此时进宫并不难。

谢茂故意留下话头,说要去见杨皇后,正是给衣飞石脱身的“机会”。只要衣飞石哀求先去办事求情,谢茂就会顺水推舟答应他。不答应怎么办?他难道还真的把衣飞石带回王府先吃一遍?

暴雨打着斗笠瓢泼而下,眼前都似冲出了一片水帘,几乎看不清道路。

谢茂心中发愁这娃怎么一声不吭就真的跟来了?到了王府我是吃呢还是吃呢还是吃呢?

路过被陈朝探子刻意纵火的骡马市时,蔓延的大火已被暴雨打熄了先前的势头,附近百姓眼看能保住家业有望,个个喜笑颜开。屋舍已被烧塌的百姓则呆呆地看着大雨,似乎怪责上天为何这一场暴雨不曾早一点下来?

衣飞石突然驻马,徒步行至被砸碎的太平缸前,弯腰在地上摸什么。

谢茂控马上前,问道“什么东西?”暴雨之下,根本看不清衣飞石捡了什么。

若非衣飞石耳力惊人,隔着老远又是瓢泼暴雨之中,想听见谢茂问了什么话也不容易。他分明听见了,却故意装作没听清,将捡起的东西揣进怀里,迷茫地大声问“啊?什么?”

谢茂恨得牙痒痒,转身打马飞驰而去。——他再次给衣飞石机会脱身。

只要衣飞石在路上多耽搁一会儿,熬到天亮,谢茂就得先带他进宫去了,没空干坏事。

夜叩宫门是情分,清晨上朝是本分,就算衣飞石没求着谢茂立刻带他进宫,一旦天亮,谢茂也得乖乖去宫里候着,给皇帝回话。

让谢茂觉得头疼的是,他已经打马飞快了,衣飞石的骑术也真不赖。

这小子居然又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你就这么希望跟我去“梳洗”一番?还是……你小子又想整个大的?

谢茂还记得衣飞石在松风院的冷漠决断,那臭了,我要敢对他动手动脚,他就敢给我一刀……蓑衣遮挡住了大部分雨水,谢茂还是觉得有点凉飕飕的寒意飘了进来。

回信王府的途中,遇见了余贤从点齐的数百信王府侍卫,又浩浩荡荡地带了回去。

有余贤从在身边待着,谢茂总算觉得安全了一点。

他一直都知道衣飞石身手好,可他敢去招惹衣飞石,多半还是因为他自觉很了解衣飞石。

今夜的衣飞石一箭射杀守城校尉,所作所为已经超乎了谢茂的想象。在谢茂的印象中,衣飞石不是这么轻狂恣肆的飞扬脾性,——可转念一想,如今的衣飞石父兄皆在,靠山稳当,和前两世那个家破人亡、尝尽悲苦又如履薄冰的衣飞石怎会一样?

因雨大,人马直接从信王府西边的侧门进府,沿着步廊往里走,浑身滴滴答答地淌水。

谢茂听着身边衣飞石跟随的脚步声就头疼,真的跟来了。真的跟来了啊!

谢茂强撩衣飞石只是一个姿态,不可否认他也想吃点小豆腐,可他真没想把衣飞石如何。

现在衣飞石真的默许了,他倒开始琢磨要如何脱身了。

既不能破坏自己对小衣心存觊觎的形象,又不能真的把人吃了,找点儿什么理由呢?

跟在他背后的衣飞石想的却是,那个用一枚铜钱砸碎太平缸的高手,指上功夫惊人,很显然并不在圣安门瓮城上死去的那一批陈朝探子里。

——那人是谁?他去了哪里?如果他仍旧留在圣京,是否还会生出乱子?

至于谢茂烦恼的事,衣飞石反倒不怎么在意。

这件事在他的计划之中。他知道信王迟早有一天会憋不住提出要求,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今天发生了这样一个荒谬巧合的意外,被信王捉住了机会,立刻下手要挟,他半点都不奇怪。

相比起信王直白地逼迫,他更害怕的,其实是信王一言不发就帮他把事办了。

这样也好,银货两讫。日后他下手坑信王的时候,也不必有一丝抱歉。——本就是信王挟恩逼迫,他不得不从。也不算他冤枉了信王吧?

抵达信王的寝宫时,衣飞石揣在手里的那枚铜钱都快捂热了。

谢茂不顾浑身湿润又来拉拉扯扯,扶着他的肩膀低语“舅舅替你洗身子?”

满以为衣飞石会磕磕巴巴推脱一句,哪晓得衣飞石也知道天快亮了,惟恐夜长梦多,居然一副“我已认命”的表情,低眉顺目地说“卑职服侍殿下入浴。”

“……”你敢想办法拒绝我一次吗?谢茂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蛋疼感。

盥池里早已准备好热水,谢茂都没有磨蹭的机会,就被惟恐他淋雨受寒的宫人们簇拥着泡水去了,衣飞石身边也跟着三、四个小丫鬟,很安静地脱去身上的湿衣,先在半人高的澡盆里冲去身上污秽,一个小丫鬟突然轻呀了一声。

谢茂即刻回头,在旁服侍的朱雨已问清楚情况,低声回禀“侯爷身上带伤,是否请大夫来看看?”

“快快快,马上请大夫来!”谢茂大喜过望,终于不用吃未成年了!

衣飞石却甩开身边碍事的小丫鬟,两步行至谢茂身边,看着谢茂赤|裸的上身,猛地一伸手……

卧槽你脱我裤子干嘛!谢茂目瞪口呆。

整个长秋宫悄无声息地就换了一次血,没人知道长秋宫中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出大事了。

在杨皇后的镇压下,东西六宫都很安分。此时也没人敢蹦跶出来给帝后添乱,情势未明之时,也没人敢踩着杨皇后向皇帝邀宠。一时间,六宫失声。

只有长信宫淑太妃处不同。

拿了信王府专送后宫的笺表,淑太妃一边看一边捂嘴笑“这械蛋知道疼人了呀。”

她斜倚在冰伏玉榻上,乌黑的长鬓上缀着金环步摇,笑起来花枝乱颤,旁边服侍的宫人轻轻为她打扇,她乐得在榻上翻了翻,往谢茂递来的笺表上再看一眼,又忍不住笑,“好好好。我日也盼,夜也盼,盼得心火全消,盼得指望全无。……我儿终于开窍了。”

她独自一人自说自话,在旁服侍的都是她的心腹,却没有一个人插嘴。

淑太妃将笺表看了又看,最终将之收在玉匣中,吩咐道“将帖子送到太极殿去。告诉陛下,明日我要召梨馥长公主进宫。”

黎顺端着两碗酸梅浆回府复命,他功夫好,走回来装着酸梅浆的瓷碗上还凝着细细的霜。

“给侯爷送去。”谢茂在传香殿见黎顺,衣飞石还在寝殿憩室休息。朱雨亲自提着食盒要走,谢茂突然想起了,改口叮嘱道,“先问问齐医官,侯爷带着伤,喝这汤妨碍么?不妨碍再给侯爷送。”

朱雨应声离开后,谢茂端着酸梅浆一口饮尽,满肚子郁气怒火才算压住了。

“你说。”

“回王爷,属下去端酸梅浆时路过承恩侯府,听说承恩侯夫人没了。”

“承恩侯夫人?”不是承恩侯世子?谢茂愣了。

承恩侯夫人钱氏今年也有六十岁了,没了不算早逝。可是,在谢茂的记忆中,钱氏是位挺长寿的老夫人,熬到他丈夫儿子女儿甚至一帮子庶子全部死光了,她还好端端地活着。怎么就死了?

“是承恩侯夫人。据说是过于悲痛,引发旧疾,从宫中回来就不好了。”黎顺着重咬住了“宫中”二字。

宫里出事了。谢茂立刻将此事与淑太妃反常向衣家提亲的事联系了起来。可究竟出什么事了?

“还有呢?”问归问,谢茂其实不怎么指望黎顺回答。若是宫里的消息,皇帝不可能准许臣下窥探。皇帝再宠他,他也是臣弟,皇帝能踩着别人宠他,可不会为了他损害自身威仪。

果然黎顺摇头,道“属下不知。”

“你去吧。”

打发黎顺之后,谢茂独自坐在传香殿内,对着冰山,慢慢理清这几日的事。

他比旁人有优势的地方在于,他重生了好几次,知道未来会发生的许多事。大多数事件的发生都有其必然性,如皇帝斩杀衣尚予,看似石破天惊,其实在他登基之初不顾礼法率先晋封梨馥长公主时,就有了肇端。

承恩侯夫人从宫中回来就不行了,与此同时,淑太妃向衣家提亲。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谢茂竟然从系统一板一眼不可能具有感情|色彩的机械师语音里,听出了一种志在必得。

我就这么蠢,没你这个剧情分析功能,我还混不下去了?

谢茂伸出手指在冰山上戳啊戳,戳得手指尖冰凉,突然之间,他想到了一件事,惊得脊背都凉了半截!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谢茂稳稳地坐在冰山前,心中涌起惊涛骇浪,面无表情。

他想起淑太妃娇柔无力的泪眼,那个总是在人前宛如娇花般须人疼惜保护的淑太妃,那个在他印象中恋爱脑犯起琼瑶病就掉智商的淑太妃,真的出手了?

——前几世她都没有出手,悄无声息地凋谢在深宫之中,这一次,她为何动了?

因为我。

因为,这一世的我,和前面的每一世都不相同!

第一世傻白甜,第二世,第三世,我都在皇帝的阴影下老老实实地熬着。我敬皇帝长兄如父,我战战兢兢地困在臣弟的身份上,不敢越雷池一步。我扶不起,阿娘她……等不起!

我是她唯一的儿子。我若不争,我若敬畏皇帝如天神,她如何敢动?我就是她的软肋!

现在,我动了。

……所以,她也出手了。

谢茂盯着冰山,双眼却无焦距,反而停留在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

这一刻,他想了很多。

比如说,也许,捞了衣尚予那条命,他还能全身而退,还能撑起一片天下,任衣飞石振翅翱翔!

谢茂很沉得住气。

不管他心中有了哪一种揣测,在不明确淑太妃的套路之前,他都没打算擅动。他就像是真的被困在了信王府里,每天悠闲自在地和衣飞石过起了日子。

自那日剥衣事件之后,衣飞石就变得非常温顺。当然,他从前也很温顺,只是细究起来,从前的温顺和这几日心平气和的亲近大不一样。

往日谢茂守在他身边玩笑絮语,他就是客客气气地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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