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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5章 两界共主(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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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灵灵地灵灵月半出鬼门  巧合得简直就跟事先商量好的一样!

所以, 他才刚刚动作, 就被谢茂喝止,谢茂质问他的去向, 他认为自己是被怀疑了。

此时谢茂分明是关心他的安危, 他也没听出来, 只认为谢茂是在质疑自己的说辞。谢茂拍他脑袋的动作,让他有些气血上涌——父兄管教也罢了, 这不知所谓还觊觎自己身体的信王, 居然也敢如此放肆轻辱?!

他勉强忍住气, 低着头, 声音依旧温和诚恳“卑职箭术尚可。殿下一试便知。”

不等谢茂再骂“尚可个屁不许冒险”,衣飞石已抽出了自己悬于马鞍上箭袋, 迅速纳于腰间, 身形一闪,人已踏在马背上借力跃起, 顺手取走了马鞍上的长弓。

衣飞石腾空跃起的那个瞬间,谢茂脑子里空白一片。

卧槽!这娃是要上天!

……不不不不不!前面是徐子连弩的杀阵啊!五百骑兵冲锋都能一波杀尽!

你是疯了不成?

谢茂眼睁睁地看着衣飞石腾起的身影,身体比意识先一步作出反应, 那就是伸手去抓!

想当然他不可能捉住身法奇快的衣飞石, 他两只脚还踩在马镫上,身体前倾就栽了下去, 哪怕有侍卫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谢茂还是摔了个膝盖破皮, 一瘸一拐地疼!

恐怖的弩机绞动声齐刷刷地响起, 十座徐子连弩在五息之间,统共射出了二百五十支重弩|箭,原本被射死在地上的卫戍军又被犁了一遍,箭雨过后,摔得七荤八素的谢茂才被扶着回头,他仓惶地搜寻衣飞石的身影……

满地卫戍军的尸体再次被重弩|箭分尸,血肉横飞,谢茂目瞪口呆“我小衣呢……”

张岂桢因离得近,又因身在卫戍军,对守城利器徐子连弩比较熟悉,解释道“王爷放心,清溪侯并未受伤,他已经过了最危险的射程,我指南边,您看北边……”

张岂桢果然指着南边,因离得远,谢茂不管看南边还是北边,箭楼上都无法辨认。

瓮城靠北渐进城墙的地方,果然看见了衣飞石飞速靠近的身影。他没有使什么规避的身法手段,就是一条直线往城墙边冲刺。在这个距离,无法移动也无法调整上下角度的徐子连弩,已经拿他没什么办法了。

张岂桢解释道“徐子连弩本是守城之器,对付大队人马采取覆盖杀伤,对清溪侯这样的高手意义不大。”

徐子连弩虽然在大规模杀伤上效率惊人,缺点也很明显。

太远的碍于射程射不着,太近的因本体笨拙无法调整角度也射不着。

不过,能像衣飞石一样凭着身手穿过杀阵箭雨的,这世上也确实没有几个。大部分人都会死在十弩齐射之下。徐子连弩虽有缺点,能利用这个缺点的,依然只有极少数人。

张岂桢话音刚落,一阵箭雨咻咻咻再度降临!

这疾速射来的一阵羽箭皆来自箭楼,尽管徐子连弩无用,箭楼里却常备着弓箭。

谢茂看得一颗心都揪紧了,悄无声息地看着衣飞石在箭雨中腾挪躲闪,他身边似乎还有一抹闪亮远远射了回去,张岂桢为他解说道“丁位弩机处有人中箭。”

随即,张岂桢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赞叹,“……神乎其技啊。”

箭楼上的出箭口只有巴掌大小,本就是防止弓手中箭故意做的遮挡。衣飞石能在十多名弓手对他齐射的瞬间活下来已属奇迹,最让人震惊的是,他竟然不是狼狈逃窜,还能顺手反击!——丁位弩机方向的弓手是否死亡,张岂桢无法肯定,但肯定已经失去了战力。

衣飞石如此年轻就有了这样漂亮的身手,明知他乃将门虎子,在场所有人仍是惊呆了。

连信王府侍卫中堪称佼佼者的黎顺、常清平,都忍不抓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与担忧之色衣飞石的功夫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好了,而是好得让他俩都心惊!信王又爱和这种等级的高手拈三搞四,惹毛了人家真要下手杀人,怎么抢救得及?

谢茂知道自己身边的侍卫谁功夫最好,指着黎顺,问“你看侯爷有危险吗?”

对面瓮城城墙之下,衣飞石已壁虎一般攀爬在城墙上,他开始东挪西折,在两具徐子连弩之间交替向上爬行。

瓮城箭楼上共有十座徐子连弩,然而,衣飞石窜进之后,能够将他纳入弓箭射程的,仅有六个弩机方位,因衣飞石挑选的角度比较刁钻,这六个弩机方位之中,南、北两端的两个想够着他也比较勉强。

黎顺估算了一下,谨慎地说“若对方没有身手与侯爷相当的高手,侯爷保持目前的状态不松懈,性命无碍。”

半点都没让谢茂觉得放松,他把黎顺拽到身边,低声问“他厉害你厉害?”

……黎顺略无语。说得好像您知道我有多厉害似的?

王爷问话不能不答,黎顺再三考虑之后,略不甘地承认“卑职略逊一筹。”

论杀人手段,黎顺自认不逊任何人。可是,衣飞石的轻功实在太好了。

刚才那一场徐子连弩砸下的箭雨,黎顺就闯不过去。城墙下十多名弓手的齐射,黎顺能活下来,可也绝不可能做到毫发无损。衣飞石呢?看着对面轻飘飘翻上瓮城女墙的少年身影,黎顺再不甘心也得写上一个大大的“服”字。

能在箭阵中毫发无损地活下来也罢了,还能形若清风,步似落叶,闲庭散步一般,若非尚有余力,岂能如此从容?衣飞石的轻功,远不止如此。

“好,你去吧。”

谢茂得到了答案,一颗心就彻底放了下来。比黎顺厉害,那今天肯定能活下来。

他开始放心大胆地欣赏衣飞石的表演。

衣飞石在攀墙的过程中就张弓射了三箭,单手配合手肘、脚掌、膝盖等等地方搭弓的功夫,军中不少精英都会,可谢茂觉得吧,谁也没有小衣做得好看!小衣真好看!这腰,这臀,这腿……

别人打起架来跟滚地葫芦一样,我小衣杀人跟拍电影似的……随便看一眼都能做壁纸……

谢茂突然问系统。

谢茂考虑了很久很久,遗憾地表示

衣飞石已杀到了徐子连弩之前,面着三面铁质挡板,他的弓箭当然射不穿,他的弓箭也不会拐弯。可是,箭不会拐弯,他会拐弯啊!他当然比重逾千斤的笨重连弩转得更快!

衣飞石身形腾挪跃起,凌空开弓搭箭,蓦地转身,三箭齐发!

咻——

三支箭同时飞出,划破空气的啸声同时响起,仿佛只有一个声音。

箭矢射入三名控弩手的身体距离却不相同,一短两长。位于中央的控弩手胸膛中箭,发出短促的哀嚎时,左右两边的羽箭方才尖锐地分别破开控弩手的眉心与咽喉。

衣飞石一手挽弓,展颜一笑。

大局已定。

他已在箭楼杀出了一片立锥之地,接下来的,就是对方的末日了。

衣飞石从瓮城上下来时,上边已经没有一个活口了。

他知道这事对自己很不利,就因为他手欠先杀了一个守城校尉,所以,这一批尽数死在瓮城上的“陈朝探子”,反倒让他有了杀人灭口的嫌疑。——毕竟,这伙人为何要从南城往西城跑,是一个很让人费解的巨大疑团。坑得衣飞石差点想哭。

钱彬带着卫戍军去收拾残局,谢茂则板着脸看着冒险归来的衣飞石“小衣。”

衣飞石手中还握着弓,腰间箭囊里还剩下一支箭。他不想应付谢茂的质疑,又忍不住想,我能不能哄骗他?他若甘心情愿为我辩解……朝廷,会有变数吗?

两个信王府侍卫取走了衣飞石手中的弓箭,跟随衣飞石而来的亲兵略有躁动,衣飞石微微颔首,亲兵们即刻安稳不动。

“殿下。”衣飞石温顺地走近谢茂身边,斟酌要怎么开口行骗……

谢茂看着他微微松开的发髻,颈上汗湿的晶莹,哪怕刚才看动作大片赞叹不已,这时候也忍不住想骂娘照我穿越前的年纪算,你现在还是个中二学生!玩什么个人英雄主义!

——好吧,你都拯救世界了,那我就不能再当你是未成年人了!

谢茂微微挥手,信王府侍卫即刻围拢一圈,将方圆三丈内的闲杂人等全部驱赶开。

确认附近无人能听见自己的低语之后,谢茂才刻意暧昧地牵起衣飞石的手,用藏在咽喉中含糊不清的声音,说“我能证明你今晚杀的校尉已被陈朝探子买通,所以,那群探子才不走南边的城门,直奔圣安门。”

衣飞石猛地抬头“殿……”

“被你杀掉的人,是谢朝的忠臣,还是被陈朝买通的奸臣,都取决于你。”

衣飞石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信王舅舅……”

谢茂忍住心中的促狭与玩笑,作出趁火打劫地深情款款状“小衣,舅舅实在太心疼你了。衣姊夫打疼你了么?舅舅给你揉揉?”

……揉你二大爷。衣飞石心中狂怒,眼睫却似凝起雾气,半晌才艰难地说“只揉吗?”

她没有更多的地方可以去。偌大的长秋宫,准许她出入的地方只剩下内寝。

陌生的宫女把守住每一道门,她们看上去既不窈窕也不可爱,膀大腰圆,臂力沉重,所有人都沉默地各行其是,没有人交谈,甚至没有人抬头。曾经富丽堂皇的中宫依然阳光普照,杨皇后看着铜镜中端庄憔悴的人影,努力想要振奋一些,可是,她做不到。

——她被与她相扶共济二十年,一起从东宫奋斗到未央殿的丈夫,软禁了。

杨氏是个聪慧冷静的女人,她的娘家不算显赫,可父祖也是三代为官。她从小读史,诗书双绝,嫁予皇帝之后更是稳稳当当地做着皇子妃,太子妃,替皇帝整肃后院、市恩臣僚。她不仅仅是皇帝的妻子,也是皇帝最得力的臣属,她应该与皇帝共享天下。

就在她坐在中宫最显赫的后位上,等待着亲子加封太子,等待着一世至高无上的荣华时……

她甚至有些不相信,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先是家中庶弟惨遭横祸,弟弟杨靖上门告状时,杨皇后还在想,这算什么事?这京中谁敢招惹我家,必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她万万想不到的是,谢茂进宫不到半个时辰,她的弟弟就死了!

杨靖是承恩侯夫人的老来子,杨氏出嫁时,杨靖才出襁褓。她做皇子妃时,还能偶尔回娘家探望,看看弟弟,等她做了太子妃,弟弟就见得少了。反倒是谢茂,从小被她看着长大,感情上更亲近几分。

何况,杨皇后很清楚,谢茂与人为善,脾性和软,连下人都不会轻易打骂,遑论杀人?

所以,尽管得知弟弟被刺身亡悲痛万分,杨皇后还是耐心地守在宫中,没有过问。——她相信,她的丈夫会给她说法,她抚养长大的法。她嫁入谢家这么多年,侍奉皇帝,抚养叔叔,管家治下,没有一点儿失职之处,她赢得了皇室的敬重,她有被重视的资格。

思及此处,杨皇后眼中多了一丝恍惚。

她等得,她痛失独子的阿娘等不得。

承恩侯夫人气冲冲地来长秋宫哭诉,要她为弟弟报仇。她一生坚强惯了,轻易不会流泪。承恩侯夫人进来之前,她已经哭了一场,当着宫人的面,她绝不可能和母亲一起抱头痛哭。

她没有哭。她端坐在皇后宝座上,看着承恩侯夫人哭。

她是皇后。这种时候,她不能哭。

“我竟不知你跟着姓谢的生出这等狼心狗肺!死的可是你亲弟弟啊!他被谢茂杀了,你问过一句吗?你就守着这中宫之位,自以为稳如泰山?杨至纯,你在宫中二十年,你知道什么?你可笑,你蠢不可及!”

“这世上只见过追封嫡母做太后的,几曾见过请太妃住长信宫?琰儿已十二岁,皇帝登基近一年,为何不立太子?——你就没想过,文帝宠爱十一王有求必应,朝阳宫那贱人为何不扶亲子,反倒扶立你丈夫?杨至纯,你耳朵聋了,眼睛瞎了,心被狗啃了!”

承恩侯夫人愤怒之时,指着长信宫的方向骂。

正是这一番话,彻底将杨皇后,将杨家,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皇帝刚刚安抚好朝臣,步行至长秋宫外,听了个清清楚楚。

“娘娘,陛下驾到。”

杨皇后习惯地起身接驾,坐得久了,浑身竟有一丝僵硬。

皇帝已长驱直入,走进了中宫内寝。他身边除了大太监秦骓,另有两名神情干练的年轻阉宦,束手缩颈站在角落里,丝毫没有存在感。原本牢牢守在门窗处的宫女们则鱼贯而出,将门户紧闭。

这一双天下至贵的夫妻对视良久,杨皇后眼中露出乞怜之意,皇帝竟也目露柔情“梓童。”

杨皇后微微垂首,低声道“别叫我。”做了半辈子夫妻,她太了解皇帝了。皇帝如此柔情,她就非死不可了。

“朕很心痛。”皇帝叹息,他口中说心痛,却绝不肯走近杨皇后,已心存提防。

“妾也心痛。”杨皇后重新坐回妆镜台前,拿起粉盒,慢慢掩去眼下憔悴的青痕。她知道皇帝是来杀她的,她要强了一辈子,总要死得体面些,“一转眼就是二十年了,午夜梦回时,妾还想起临淄王府里的桃树,桃花灼灼之时,妾乘轿入府,在桃花树下与夫君合婚叙礼,定三生鸳盟。”

她听了承恩侯夫人所说的那番话,她必然是活不成了。她所想的,是保全她的儿子!

那日皇帝根本不曾进殿,听了钱氏那番话,掉头就走。

冲进长秋宫的是羽林内卫。——羽林卫中最讳莫如深的一支人马,只听皇帝指挥,专门替皇帝干见不得人的事。杨皇后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亲娘钱氏,惨死在羽林内卫的一条白绫之下。

钱氏死了,被装模作样地抬回了承恩侯府。长秋宫惨遭血洗,很快就换上了皇帝的人马。

从那时候,杨皇后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在腮边薄唇上抹上淡淡的胭脂,杨皇后取出炭笔,淡扫蛾眉。

“琰儿,他还小。”上好妆后,杨皇后袅袅站起,当了多年太子妃,她似乎都忘记女儿家婀娜多姿的风度了,此时放下刻板端庄的架子,又恢复了几分年轻时的娇俏,“还请石氏多看顾。”

石氏即石贵妃。无宠无子,因是皇后心腹,所以得了贵妃高位。这位石贵妃娘家已经没人了,杨皇后死后,皇帝绝不可能扶立石贵妃为皇后。请石氏照顾谢琰,就是让谢琰不再争取储君之位。

“梓童放心。”

皇帝看着杨皇后的模样,也想起了她初嫁时的青涩年少,眼中竟有泪光。

他缓缓抬手,缩在一旁的两个小太监立刻翻出瓷瓶,调好鸩酒,跪送杨皇后身前。

杨皇后看着那瓷色细腻的酒杯,再看皇帝熟悉又陌生的脸庞,眼中有泪无声落下,沾湿修剪得干净整齐的粉色指甲,肃拜于地,涕泣道“愿妾来生再事陛下。”抬头将鸩酒一饮而尽。

鸩酒极烈。入腹之后,不到两刻钟就发作起来。杨皇后本在床上待死,浑身痉挛着滚下床来,在地上挣扎呕吐,双眼圆睁遍布血丝,十指指甲抠得稀烂。旋即大口大口呕血。挣扎了足足一个时辰,方才在一片狼藉中毙命。

皇帝就坐在一旁的春凳上,看着杨皇后一点点痛苦地死去。

杨皇后不哭不闹不求不骂,死前恭恭敬敬甚至发誓来世再服侍皇帝,只求皇帝保全她儿子。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饮下鸩酒的前一个时辰,皇五子谢琰就因涉嫌指使承恩侯府纵火焚烧季阁老府一案,被大理寺捉拿下狱了。

——谁让他那么想不开,这风声鹤唳的关头,居然跑去被高墙圈禁的信王府耀武扬威?

锦衣卫拿着宫禁籍册把谢琰身边的宫人太监梳理一遍,不到两个时辰就有人招认,在季阁老家失火之前,谢琰曾遣人送信到承恩侯府。

皇帝之所以对她温情脉脉,正是因为要杀她的儿子。对不起了,梓童。

“皇五子下狱了?”

衣飞石看不懂这个走向了,难道这事儿还真是皇五子干的?

在衣飞石心目中,放火这事儿就应该是陈朝探子的手笔。毕竟,朝里哪方面的势力,都没有烧死季阁老的必要。这事儿骇人听闻又笨拙得可笑,真想把屎盆子扣在谢茂头上,完全可以等谢茂解了圈禁之后再干。

谢茂许久都没说话,这一日也没有缠着衣飞石,独自在书房待了半天。

到晚上吃饭时,衣飞石照例要和谢茂一起,却见桌上分了两席,摆在他身前的那一席四荤六素两羹一汤,与寻常无异。摆在谢茂面前的却是一席素菜,平常谢茂都要小酌几杯,今天只有一壶米汤充作饮浆。

衣飞石当然早就察觉到谢茂情绪不对,但他没资格问。现在谢茂都吃起素菜了,他难道还敢大喇喇地啃羊肉?

“将席面撤下去,我与殿下同食。”衣飞石吩咐下人。

“别撤。就这样吧。”谢茂按着衣飞石坐下,手脚很规矩,很显然没心思吃豆腐了,“你好好吃饭,不与你相干。”

见衣飞石还要推拒,他亲自拿筷子替衣飞石夹回半只小羊肋,再把筷子塞衣飞石手里。

“你也知道我心情不大好。你高高兴兴吃饭,我看着就开心。”

这一顿饭,谢茂食不知味,衣飞石也实在高兴不起来。二人草草吃完了饭,谢茂搂着衣飞石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你早些睡,我……”

“我陪殿下。”衣飞石拉住他欲起身的手,烛火中颜色暧昧,“陪殿下睡。”

谢茂多沉郁的心情闻言都忍不住想笑,诚然衣飞石早就许了身体给他,常年厮混在军中也不认为自己是深闺女子的衣飞石,很显然对身体也不那么要死要活的看重,可他看出自己心情不好,就宁愿做讨好自己的事,——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利用,讨好,随便什么,总而言之,衣飞石是希望他高兴,他就觉得高兴。

“那你替我抄一卷经吧。”谢茂带着衣飞石一起到书房。

书案上墨香四溢,一本经书都没有,全是谢茂的鬼画符。衣飞石借着烛火看了半天,都不知道谢茂写的是什么。他常年在父亲帐下服侍,收拾书案一把好手,卷起袖子很快就把书案收拾出来。重新研墨展纸,问道“抄哪一卷经文?”

衣尚予崇道,长公主信佛,两家常念的经典衣飞石都能背诵,不用经书也能默写。

“阿嫂崇道,抄一卷《清静经》吧。”谢茂坐在灯火黯淡处,声息渐低。

阿嫂?谢茂上头十个兄长,能被他理所当然称呼一声“阿嫂”的,只有宫中那一位。衣飞石忍住心中狂跳,瞬间就联想到今日皇五子下大理寺狱的事。杨皇后出事了!杨家完了!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执笔的手稳定无比,添墨留锋,在书案前端端正正地写出一笔小楷。

《清静经》全文不长,衣飞石写得很仔细,也只花费了两刻钟时间就尽数写完了。

谢茂接过他抄好的经文,从头到尾默念一遍,点燃后焚入笔洗中,看着一点点烧成灰烬。

做完这一切之后,谢茂终于不折腾了,洗漱之后打算上床休息。衣飞石却坐不住了。杨皇后出事了,都到了抄经焚烧的地步,必然是不行了。这么大的事,他知道了消息,让他还继续坐在信王府干熬着?哪里熬得住!

谢茂路过他栖身的憩室时,顺手丢了一块信王府的腰牌给他“想出去就出去。遇上街坊上查犯夜的,不要报衣家的名头,就说是我的人。”

衣飞石捧着腰牌谢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半晌才呐呐道“我去去就回。”

此时此刻,谢茂真没有占便宜猥亵调戏少年衣飞石的心思。

他所爱慕的衣飞石,是前几世那位历经磨砺、初心不改的衣大将军,是那位冲锋杀敌身先士卒不惜玉面毁伤的衣大将军,是那位年纪足够大、阅历足够丰富,能够替自己的人生做主的衣大将军。而不是这个懵懂无知的小少年。

加上前几世的阅历,谢茂都活了几百岁了,哪里好意思仗着与生俱来的权势与早已成熟的心智,就去欺负诱拐这个还稚嫩无知的小朋友?——顶多就是心存珍爱,忍不住想捏捏逗逗罢了。

何况,按照常理出牌,小衣全家都没救了。谢茂这回打算握着一把好牌尽数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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