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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程嵩心疼无比地看着脸色惨白的梦雪,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心里百感交集。
其实,他不应该带她走的。
那个时候,直接把她交给白眉仁是最好的选择,可是……那一刻,他哪里有多余的时间去理智地分析一件事情呢?
霜儿,看来我真的不合适出现在你面前呢!
我一出现就害你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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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雪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被放到了一张床上,似乎有人出去了,一会儿后,似乎又有人进来了,从脚步声中梦雪可以判断出这一来一回并不是同一个人,她吃力地张开眼睛。
一个女人正在脱她的衣服,她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一副农家妇女的打扮。
“夫人别慌,你相公在外面呢,他说你受了点伤,怕自己粗手粗脚,照顾不好你,所以让我来帮你上药。这可是上好的金创药啊,你们是富贵人家吧。”
那女子认认真真地帮梦雪上药,不敢有一丝马虎,一边絮絮叨叨:
“你相公说你们路上遇到山贼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还好人没事。”
程嵩见附近没有旅店,梦雪负伤,不合适连夜赶路,就找了户农家住下。
梦雪松了口气,可金疮药碰到伤口,刺疼的感觉让梦雪眼角泛起泪花,她仰起头,让泪水流回去。她不能哭,她要坚强。
良久之后,梦雪感觉到那个妇女走了。
梦雪觉得自己好多了,也不知道那个男人给他的是什么金疮药,效果这么好。转念间,她忍着疼痛穿好衣服。
她知道白眉仁是了解她的想法的,所以他现在定会先照顾好笑笑。
而她,必须自己想办法逃跑。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那男子定是以为她身负重伤,放松警惕。
梦雪咬着牙起身,艰难地走到门口,可是,门却在她碰到门柄之前,豁然开启。
程嵩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正欲逃跑的女子,表情有点冷然,似乎又有微怒,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她。
梦雪被他盯着,竟然有一种罪恶感,好像做错事情了一样。
瞬间,梦雪感觉腰带被人拉开,还没来得及反应,人便随着离去的衣服快速的旋转,等她反应过来之后,便发现身上只剩下单薄的中衣。
程嵩看着梦雪,他自然看得出她想趁机逃跑,其实,他很想想说——霜儿,你先好好养伤,等伤好了,我会安全送你回白眉仁那里的。
但是,这样的话,他又怎么能说呢?
他能做的只是冷冷地对他道:
“你给我老实待着,要是再想着逃跑,我连你身上的那件也脱掉。”
梦雪愣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单薄的中衣,抬头看着那个男子手中的衣物,不免觉得好笑——这个世界真是无奇不有,竟然还能这样阻止别人逃跑的……
这男人,太有才了!
梦雪觉得好笑,不知道怎么的,面对他,她没有任何害怕的感觉,明明他的表情那么冷,仿佛随时都会取人性命一般,可是她还是觉得他并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
不过,她还是乖乖地站在原地,她知道要是再跑的话,这个男子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扒、光。
她再开放,也不能在千年前的古代裸-奔吧,而且既然那男子已经知道她会跑了,就算她不在乎裸--奔,他也不会让她得逞的。
梦雪无奈地笑笑,回到床上继续躺着——既然逃跑无门,只有好好睡一觉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躺在床上的梦雪恍恍惚惚地感觉有人走了进来,她知道就是那个带她来的男子。这么晚了,还来她房里,难道……
想着,梦雪又不自主地笑笑,似乎想多了,轻轻地转过头,打量起刚刚进门的男子。
他的面容俊俏,浓黑如剑的双眉,狭长的眼睛,本英气十足的脸,却散发出着沧桑的气息,双眉间仿佛沉淀着繁重的心事。
不知道怎么地,梦雪好想伸手去抚平他沉淀的眉间。
程嵩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却只是淡淡把药递给他,不容拒绝地说:“喝了它。”
梦雪乖顺地接过药碗,慢慢地喝着,安静,恬淡。
程嵩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她还是老样子呢——身体好没恢复,就想着逃跑。被他发现撤掉脱掉外衣,她没有恼羞成怒羞怒,也没有哭哭啼啼,寻死觅活。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看看自己的衣着,然后当着他的面大大方方走到床上,躺下、闭眼。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的霜儿,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这样了……
程嵩静静地看着梦雪,看着她苍白的脸,脑海里想了很多很多。
胸口的疼痛再次加剧,梦雪眉头紧蹙。
“很痛吗?”
程嵩的声音充满着关切,许是注意到自己不应该如此,这样会引起她的怀疑,他的霜儿这么聪明,若是发现什么端倪,终究不好。
现在的他,完完全全不希望她记起这个只会给她带来伤害的自己。
霜儿,就这样快乐着,就好了。
所以,程嵩很快掩饰了自己的激动,冰冷无比地看着梦雪,道:
“我只是怕你出了事,不能医治我朋友。”
“没事的。”梦雪抬起头,看着程嵩,浅浅地笑。
她笑起来,仿佛春天温暖的杨柳风,轻轻抚过人的心畔,就连千年寒冰都会为之融化,程嵩觉得自己不能再在房间里待下去了,否则,他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
只见他身子一动,梦雪只看到一个影子从门口闪过,屋子之内已空无一人。
窗外,沙沙的声音传来,下雨了吗?
雨滴落地的声音轻轻的,抚平的人情绪,隐隐约约的,箫声响起,在微微湿润的空气里蔓延。
合着细细碎碎的雨声,梦雪静静地品着。
寂寞的、无奈的、漂泊的、还有……
她竟然听到了浓浓的相似,难道世上有个让他挂念的女子?
恍惚中,恍惚中,梦雪觉得在笛音中了解了他,却不懂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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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映黄了整个天空,丝绒般的云彩安静地躺在空中,
黄昏中的苏楼,翘起的屋檐上泛着淡淡地金光。
看到和程嵩一起进屋的梦雪,柳飘飘惊讶万分,但很快地又恢复平静,客客气气地将他们带入后厅。
程嵩没有多说,只是吩咐柳飘飘把梦雪带到房间休息。
柳飘飘也没多问,只是安静地听从吩咐,带梦雪去房间,一切都如同程嵩第一次带梦雪去怡红院一般。
“谢谢你。”
到房间后,梦雪轻轻地向她道谢,她看得出眼前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对那个男子的感情,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她有一丝同情,仿佛自己知道那个男子已经有爱人了,这个女子注定要失恋一样。
对于那个男子,梦雪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很熟悉、很了解他的样子,他饱经沧桑的感觉让她很是心疼。
可明明她和他刚刚才认识啊,更严格地说,他们算不上认识。
记得在纯朴的农家过了五天,农家的大娘一直以为他们是夫妻,不知道为什么梦雪并不排斥别人误以为他们是夫妻,她甚至觉得他们仿佛真的是夫妻。
可是他们明明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的话很少,似乎不爱讲话,或许是懒得在不重要的事情上花时间吧。
可是什么对他来说是重要的呢?
路上,梦雪问他叫什么名字,她一本正经地说他这样带让带着伤的她刻不容缓地去救他朋友,但至少要让她知道他是谁。
他看着她,似有疑惑、似有好奇、似乎想把她看透,良久,他对着空气说:
“别人都称我恨箫客。”
她知道他定是历经沧桑,看透一切,人世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包括他自己。所以,索性连自己的名讳都不要了。
那个男子,梦雪听过这个名字,或许人世间没人不知道这个名字吧。
传说他武功极高,杀人于无形,作风古怪,不分正邪,只看自己的心情。
他有个爱好——下棋,据说几年前,昆仑派的掌门王阳明打扰了他下棋,结果他轻轻挥剑,一人灭掉整个昆仑派。
梦雪记得在自己和白眉仁住的那个小山村里,朴实的村民都拿恨箫客来吓唬孝子-----谁不听话就把他交给恨箫客。
眼前的那个男子居然就是恨箫客,梦雪有些意外,但似乎又不不意外。
或许在别人看来他是让人风声鹤唳,闻之丧胆的“魔头”,可是在梦雪看来他只是个饱经沧桑,让人心疼的男人。
“我叫梦雪。”梦雪淡淡地说,看着他,清澈的眼睛一闪一闪的。
其实她也不是主动的人,很少主动和别人打交道,一般都是别人说,她听,偶尔发表下自己的看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让她特别地想靠近,想抚平他纠结着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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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雪?”
程嵩坐在榻上,反反复复地念着这个名字。
白天,她皓齿微露、淡淡地微笑,轻轻地告诉他——她叫梦雪。
这个名字,程嵩听过,以前,甄法师就是这样叫她的。
这是她的本名。
他也是通过甄法师才知道,她本不属于这里,却因为机缘巧合,来到了这里。
他曾经那么嫉妒甄法师,因为她愿意告诉他她的全部,而他,却要通过他才知道……
所以当梦雪告诉他,她的真名的时候,程嵩没由来地激动着,虽然他知道这并不代表什么,但是,他还是莫名地激动,虽然他知道这并没什么别的含义,她只是不记得她曾经有过百里霜这个名字罢了。
门微微开启,柳飘飘端着酒,款款进来,安安静静地把酒放在旁边的矮桌上,慢慢地把杯子翻过来,有条不紊地往里面倒酒。
液体碰到陶瓷的杯壁,轻轻作响。
柳飘飘轻轻地扯动嘴角,看着杯子里的水面缓缓升起,在马上要溢出的一刹那,她戛然而止,轻轻地把酒壶放到旁边,然后——起身,缓缓地走向门口。
手碰到门柄的那一刻,柳飘飘突然顿住了,她如风一般曼妙转身,却见程嵩端着酒杯,望着远方,昏黄的夕阳将他的侧脸剪成了黑色的影,有着孤寂、有着思念。
开门,优雅地合上——离开。
帮随着“吱呀~~”的关门声,她静静地靠在门上,看夕阳渐渐被黄昏吞没,看晚风轻轻拂过枝头,看花瓣一片片飘落。
“丫头,想哭就哭吧。”柳花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看着妹妹,小声地说道。
妹妹的对程嵩的心思他一直都清楚。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哥哥,我为什么要哭呢?”柳飘飘扬起唇,道,“哥,给我找户好人家吧,我是时候嫁人了……”
柳飘飘淡淡地笑着,笑得妖娆万分。
有些桃花注定开不出什么结果,既然如此,何不选择优雅转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