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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锦衣。”卫卿笑大步跟在夜锦衣身后,边走边喊夜锦衣的名字。
可夜锦衣却像没有听到一样,仍旧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走路如同带了风一般,一身白袍拂动着。
“夜锦衣!”卫卿笑皱着眉又叫了一声。
可夜锦衣仍旧往前走,速度更快了。
“夜锦衣你给我站住!”卫卿笑对着夜锦衣的背影大喝一声,夜锦衣停在了原地。
卫卿笑大步跨过去,站在夜锦衣的面前,大声问:“不是说过小心行事吗?都忘了?为什么这么冲动?刚才你在做什么,知不知道这样会暴露?还是你真的很喜欢杀人,觉得很过瘾?”
卫卿笑一连串的问题向夜锦衣砸过来,丝毫没有平时懒散的模样。
夜锦衣抬头,冷冷地看着卫卿笑,冷笑一声:“怎么?看不惯?”
“是!没错!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幅嗜血的模样!”
“那你大可不必跟着我!”夜锦衣大声回击道,一向冷静温和的他像是突然挣脱了什么束缚,变得狂躁不已。
“你!”卫卿笑被夜锦衣这句话一刺激,面色极冷地转过身去,许久才又转身看着夜锦衣道,“许是我们根本就不该同行。”
说罢,他正打算潇洒地扭头离开,却不知道被哪伸出来的一只手勾住了脖子,生生地将他正要转向后面的身子给扭回来。
卫卿笑侧头,便看到拎着酒壶的晴马微醺地将手臂搭在自己脖子上,让自己无法转身,他嘴里还喃喃道:“两位这是怎么了?小两口吵架哪有隔夜仇啊?”
感觉到夜锦衣那边一记眼刀刮过来,晴马又笑呵呵道:“更何况是二位这样的好兄弟呢?”
“我跟他不熟。”卫卿笑似乎也在气头上,想要离开却被晴马钳制,只能冷着脸答。
“卫宫主何必说气话,岂不伤感情。”晴马拍拍卫卿笑的肩膀,又扫了一眼对面脸色低沉的夜锦衣,才扭头朝着大厅的方向埋怨道,“这件事本是酒儿的错,两位何必为这件小事置气。”
听到晴马的话,卫卿笑慢慢平复了些许,这才思及若是夜锦衣没有出手,自己恐怕也会忍不住教训那几个嚣张跋扈的西夏人,方才大声对夜锦衣吼,恐怕冲动的人反而是自己。
他微微抬头偷偷扫了对面脸色冷淡的夜锦衣一眼,又侧头看了看一脸笑意看着自己的晴马,才犹豫开口,想借势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既然晴马老板······”
“吱。”
靠近庭院这边的阁楼一扇窗子打开了,也打断了卫卿笑要说的话。
一个穿着青色衣袍的男人站在窗边,看着下面的情状,拱手笑道:“月鹿请白衣公子上来一叙。”
夜锦衣抬头看了月鹿一眼,便朝着那间阁楼走去,经过卫卿笑与晴马的时候脚步丝毫没有停顿,连个眼神也未给卫卿笑。
“你······”
卫卿笑见夜锦衣冷漠如常,又打算跟上去找他理论,却又被晴马拉住,被喷了一身酒气。
“月鹿那人向来无趣,不去也罢,正好酒儿想亲自谢谢你,走,过去喝酒。”说刚落音,晴马就直接勾着卫卿笑的脖子又朝着大厅走过去,而卫卿笑时不时回头看了几眼夜锦衣的背影。
夜锦衣刚刚走进那个雅间,就看到跪坐在梨木桌前把玩着一把小刀的月鹿。
他安静地跪坐在那里,明明只是在把玩着一把小刀,却让人感觉到他身上沉重浓厚的杀意。那种杀意并非是一时显露出来的,而是经过岁月的沉积,慢慢地揉进骨髓的杀气。
夜锦衣看着月鹿此时的模样,突然有一丝晃神。
他想,当年自己做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你太冲动了。”月鹿微微侧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夜锦衣,沉声开口。
夜锦衣关上门,走过来跪坐在月鹿的对面,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点燃了桌上的檀香。他刚刚杀了人,他觉得自己身上有浓重的血腥味道,这种味道让他觉得不舒服,很不舒服。
“一旦自己关心的人出了事,就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把自己的怒气和不安发泄在其他地方。”月鹿抬眸看着他,摇摇头,“你还是这样,一点没变。”
夜锦衣有些不舒服地闭上眼睛,却不只是因为月鹿这番话。
卫卿笑问他是不是很喜欢杀人。他没有回答,因为他不想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知什么时候,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当自己遇到了难题而又无法解决的时候,他会去杀人,也会去伤害自己,因为满腔的自责和不安无处宣泄,他怕自己会疯。
他总是把那些人想象成自己,每当这时,他眼里嗜血的情绪就会越来越浓厚,因为他恨,恨自己无能。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告诉卫卿笑,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个喜欢杀人的人,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个没用的废物,一个彻头彻脑的废物。
“不。”他睁开眼睛盯着月鹿的眼睛,坚定道,“我没有关心的人。”
“那今天······”
“是他们该死。”夜锦衣依旧紧紧盯着月鹿的眼睛,打断他的话。
月鹿看着夜锦衣,沉默了半响,才抬起桌上的灯靠近夜锦衣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你为什么盯着我的眼睛?”
夜锦衣看着眼前的烛火,又透过焰火的光看着对面模糊的月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知道,自己在这些人面前撒谎不过像是个掩耳盗铃的傻蛋,蹩脚又难堪。
“你撒谎的时候总是盯着对方的眼睛,不知道是要骗别人,还是要骗自己。”月鹿将烛灯放回桌子上,才缓缓从自己袖中拿出一张纸条展开放在夜锦衣面前。
夜锦衣看着那纸条上的字,依旧没动,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眼眶却红了。他突然笑了,伸出手拿起那张字条,手掌支着自己的额头,遮住自己的眼睛,但却是一边看一边笑。
“你真的不在意?”月鹿问。
夜锦衣将那纸条死死地握在掌心,嘴角带着僵硬的笑站起来在房间里匆匆地走了几个来回,才用胳膊肘支着一边的柱子站定,脸上仍是带着笑。
他死死地攥着那个纸条,那张因着他掌心的汗已经被蹂躏地不成样子的字条,他沉默着,突然,他的拳头恨恨地砸向那根柱子,因为用力,因为柱子的坚硬,他的手背渗出血来,顺着柱子向下淌。
正如他所说,伤害自己和伤害别人,都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用。
他的眼眶是猩红的,像是一头暴躁的兽,也像是一头悲伤的兽。若看得分明,便知道此时的夜锦衣在流泪,安安静静地流泪,他想笑,却没有办法维持自己的笑容,只能比哭还难看。
他想憋住,却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他捂住自己的嘴巴,心口却疼地难受,如同一把钝刀和一块沉重的大石同时重重地砸在自己的心上,疼地锥心刺骨,也堵得快没有办法呼吸。
他只能无力地滑落在地上,曲起膝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背,脸上早已经潮湿一片。
月鹿终于站起来,半跪在他的身边,把他揽到自己怀里,轻轻拍拍他的头。
“十年了,哭出来吧。”月鹿低着头看着哭到颤抖却仍然死死不让自己发生的夜锦衣,皱着眉叹息。
这一句话,像是千里白堤的决堤口。
“影张······”夜锦衣双手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头,窝在月鹿的怀里,任凭眼泪止不住地流,哭地嘴唇惨白,快要昏厥过去。
那张沾着血的字条从他的掌心滑落在地上,皱巴巴染着猩红血迹的纸上隐隐可辨别出上面的四个字。
“释行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