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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阵沉默。
沉默过后我便告辞离开。我不想思考他为什么会突然请我来参观他的卧室兼书房,因为我明白这个答案一定会令我很失望。
他的所有答案都令我失望。
当他选择开诚布公时,我便已经从他的心中走了出来。之前的我虽然为了不让他发现我的真实身份而故作神秘,但好歹我们之间也隔着一层窗户纸——他不知道我的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所以他依然会保持着对我的歉疚,无法彻底释怀。
但如今,他说出来了:道歉的话、安慰的话…全说出来了。而我也说出来了:原谅的话、在意他的话…全说出来了。
说实话,即便是今天以前,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如此轻易地便原谅了他。
但昨夜,我盯着眼前的画卷看了一宿,终于想出了一个还算合理的理由:我早就恨过他、早就惩罚过他、也早就原谅他了。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心理现象,就像暗恋满足论一样。我能意识到这一点,还真是多亏了大陆新兴的一个组织:步行者。他们的神秘程度丝毫不亚于夜宗,但我想他们的行踪绝逃不过夜宗的耳目……有点跑题了,我的重点是,当一个人暗恋另一个人时,即便他见不到她的面,也会在心中的不时想起她。
这是废话么?显然不是:他想起她的什么呢?只有身体么?那不叫暗恋,那是变、态。他在意她,所以,在他的脑海里,他与她早已共同经历了无数并不存在的事,甚至早已一点一滴地走完了此生。
他是暗恋,所以,现实中并不熟的他与她也迟早会形同陌路。
但,此时的他,已经不会再伤心了。因为他会带着他虚构的记忆与满足,淡然地接受一切。
我想,现在的我就遇到了这种情况。在我复活之后直至遇到步休之前,他跪在我面前道歉,而后心甘情愿地接受各种地狱惩罚的场景我早已不知想了多少次。我为了不让自己更加痛苦,便一次次地说服着自己:他都这样了,我还是原谅他,将他彻底赶出脑海,开始新的生活吧……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以至于,当我再次见到他的面时,我居然恨不起来。
我只是想让自己不那么痛苦罢了,却没想,我终是对自己洗了脑。我关上了窗户,自嘲地想到:若我之前一直对自己说我一定会将他挫骨扬灰,那么今天的我们便会是另一副样子了吧。他会再杀我一次么?这样好像正合我意啊——让他怀着一生都洗不掉的愧疚不是更好?
但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我从复活后便会一直生活在更深的地狱之中,不仅要时刻感受着由仇恨带来的更大的痛苦,而且我一定会在死不瞑目的情况下,再次死在他的手中。
相比来说……现在的情况,美好到接近虚幻。
真的是美好的么?他杀了我,我就因为自己对自己的洗脑而如此轻易地放过他?
呼……我看着面前一半白骨一半美人的画像轻轻地吐出了一口烟。
抱歉……我还是……戒不了。
戒不了烟还是戒不了命?或许两者都有吧,我怎么会知道?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我正在想些什么。
……
我之前说到哪里了?哦,想起来了,说到他选择开诚布公时,我便已经从他的心中走了出来。
我原谅了他,他终有一天会彻底释怀的吧。现在的我毫无疑问正在缓缓地从他的心中淡去,直到完全消失。
我之所以会这么说是有理由的。比如,从第二场游戏开始,我便仿佛成了一个边缘人物一般。
韦恩与奥斯空当着我的面说出了如此重大的秘密,却对我的存在丝毫不在意。
为什么?
欧阳晴明明看到了那天我与步休的谈话,却同样对我毫不在意。
为什么?
我真的如此不堪么?他们难道没有听过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句名言?即使我真的是个白痴,他们也不会对我这般放心吧!他们难道就不担心我找到凯尔,而后说上一句:“嘿,你的两个朋友要杀你。”这样的话么?
步休,步休,又是步休,都是步休…
仿佛这一切都是在围绕着他旋转一般!他究竟有什么魔力?我曾调查过他的一切:十二城大比夺冠、国战导火索与结束者、逃至封域后便实力大增,变得无比神秘,而后杀了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打败了封乾、回欧阳域后被白睿追杀、去左家时害死了左本的女儿,让欧阳晴的大哥做了和尚、闻人域死了一次……天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更加疯狂地事来!白睿与他究竟有什么关系?以白睿可以起死回生的实力,这个世界还有人是他的对手么?白睿在追求什么?步休又在追求什么?他们之间究竟藏着怎样的博弈?未来的步休,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等等,我好像发现了什么。
除了封域之外,好像无论哪一件大事的发生,都有着白睿的影子!
难道这一切都是他主导的?
想到这里,我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战,心中升不起丝毫抵抗的念头。
对于白睿,我永远也无法直视他。而对步休这个真正杀死我的人来说,我反而感觉更加亲切一些。
但,我终是会被他忘记的吧。
我看着面前永远也扬不起笑脸,或者永远在笑着的骨美人,微微一笑——或许你,早就被他忘了吧。
如此温馨的房中,只因有着一张骨美人的画,便连空气都被刺地有些扭曲。
很快,被关住的窗户上便再次结了一层薄雾。看着渐渐模糊的风景,我终于叹了口气,起身欲将画卷收起——我可不想让他发现这幅画。
“很美的画,为什么要收起来?”淡淡的声音自我身旁响起,我大惊失色,连忙转身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这个…我可以保密么?你要知道这可是我用来吃饭的本领。”
此刻的步休没有丝毫气息,若不是我亲眼看到他将画卷拿在手上仔细端详,那我一定会将他当做亡灵或者是我自己的幻觉A无疑问,拥有此种本领的他,的确有可能偷到那神器!
“你…真的是小偷?”
“如你所见。”他没有看我,而是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幅画说道:“这是你么?”
我想将画夺回来,但我刚想有所动作,便听他接着说道:“乖乖地站在那里,我先欣赏一会。”
他刚开口,我的身体便完全失去了控制。
冷汗顺着我的脖颈滑到我的锁骨之上,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步休,我第一次从心底觉得他和白睿的确是同一种人。
好在,很快,步休便看着我说道:“好了,咱们最后再聊一聊吧。”
许多问题哽在我的喉间,但我终是开口问道:“最后?”可能我觉得这个问题更令我在意吧。
“或许是,或许不是。”他将画卷端在了我的左前方,一会盯着我,一会又盯着画,期间很随意地说道:“你也知道我的妻子很厉害,虽然她打不过我,但我也不敢打她,只能挨着。所以我也说不准以后还能不能再与你聊天……况且,这个世界很大,不是么?”
那就让我跟着你。
这句话我终是没有说出口。
见我略微沉默了一下,他便轻轻笑道:“你瞧我的语气就知道,这将会是一次非常开心的谈话。我知道你现在有许多问题想问,放心,我有的是时间。第二场游戏才结束不久,想必距离第三彻有一两天的时间。”
“好。不过我不需要那么长时间。”闻言,我不客气地点头道:“首先,我们来说说我们之间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