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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有你(49)
燕京城外,白雪皑皑, 一眼望不到头。
夜里的外城, 比之内城还有更加热闹。
街道一排排, 酒楼、客栈、戏楼、茶馆,高高的灯笼挂起, 那灯光被白雪这么一反衬, 越发觉得亮如白昼。街上叫卖的声也此起彼伏,好一派热闹景象。
完颜康晚上还真不曾特意出来过。,如今转过来, 还真有些新奇。
边上的杨过就说:“舅妈还说,一步一步的得取缔这样的地方……可要真没有这些地方了, 谁来外城做什么?”
完颜康知道儿子说的舅妈是指皇后。皇后对于这样的地方尤其反感, 当然了,大部分女人都反感这样的地方。可是吧,这种地方, 只能分明和暗两种。明面上禁止了, 可暗地里, 该如何还如何。
不过是如今管控人口买卖, 这一行除非是那些女人自己甘愿, 所以, 基本可以杜绝那种逼良为娼的。
他觉得, 暂时做到这一点,就已经很好了。
这次来也不是讨论这个的,完颜康看儿子:“丁大全现在在哪?”
“叫他见您, 还是偶遇?”杨过这么问。
完颜康哼了一声:“能叫他已经是屈尊了,还去偶遇?你想叫明儿弹劾你老子的奏折堆到御前吗?”
这个是认真的!
当官的若是风评不佳,那完蛋了。重则革职,轻则留任观察,再累犯一次便滚蛋回家。算是除了对灾情隐瞒不报这类罪过以外,处罚最重的一个了。
“再说了,他如今呆那地方……能偶遇?”完颜康没好气的踹了儿子一脚。
那地方,确实不能。
两人进了一家茶馆,要了一间雅间,四碟子水果四碟子干果,一壶菊花茶,然后完颜康靠在边上翻看雅间里本就准备好的话本子,杨过则去请丁大全。
丁大全是一肚子的不舒服。
打从临安出发,自己这一路上,跟管家似的。吃喝拉撒都得操心。力争要把两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丞相不能得罪,国舅不能得罪,那自己做好这些,不求他们说一句好吧,只别对自己有不满就成。却不知,有时候自己把自己放的太低,只会平白被人看轻了去。那乔行简本也是清正人家出身,见了不卑不亢的后辈许是会多看两眼,可这一副奴才相,他自然是瞧不上的。而这贾似道,国舅做的他连乔行简这左丞相都瞧不上,能瞧得上一个县尉出身的他?
心里憋闷的狠了,在使馆除了自己带来的人,其他人也都不乐意搭理他。这不,他自己就出来找乐子了。
这次出门,可是受苦了。一路上给贾似道安排了女人,自己都不敢说真就放开。所以,当真是很久没开荤了。
北地的娘们跟南地的还有些不一样。南地讲究个委婉,越是要价高的婊|子,越是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来,惹人追捧。他向来对那样的女人是敬谢不敏的。到了北地,才知道北地的娘们要彪悍泼辣的多。
他在街上晃悠,两边挂着红灯笼的地界,门口都各自站着年轻的姑娘。这种倚门拉客的姐儿,不是最红的姑娘,却容色也在中上。南边的姑娘,站在那里,是风吹轻纱,飘飘渺渺。可这边的姐儿却不一样,穿的都格外的厚实。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大毛的围脖趁着白生生的脸,却更有几分动人。
而他瞅中的是个嘴角带痣的姐儿,这姑娘上身一件白缎子袄,下身一件翠绿的棉裙。靠在门边上,帕子里包着瓜子,清闲的嗑着。他正看的出神,便见有个市井混混的人走过去调笑,那姑娘‘呸’的将瓜子皮直接唾到对方脸上,还嘻嘻的笑:“……没银子你来做什么,姐们白陪着你消遣了。”她轻哼一声,还是那种闲闲的样子,“姐儿不吃不喝不穿不戴成?”
那混混便道:“吃喝的银子肯定给,不过这穿的戴的倒是多余,不穿不戴才更动人……”
那姐儿哈哈哈便笑,便拉了混混过来:“还真是说不过去你王八嘴,那就给你占占便宜。”说着,竟是亲了过去。
他还心道可惜,这么一个美人儿,今晚是别想肖想了。谁成想他刚抬脚要走,就听见那混混跟杀猪似的叫了起来,他唬了一跳,扭脸去看,才发现那姑娘竟是咬住了混混的嘴唇不撒口。等这人嘴里喊着‘姑奶奶,绕了我吧’,她才松开,抹了嘴上沾染的血,‘呸’了一声:“怎么?够味吗?”
那混混下嘴唇被咬的鲜血直流,捂着嘴刺溜给跑了。
那姑娘尤自在后面喊:“下回还来呀X去跟你家那母大虫说,咱们可没兜揽你!”
这话说出来,那混混跑的更快了。
丁大全直觉得,看着那姑娘嘴角沾着的鲜血,竟是把这么些日子以来心里的憋屈,一下子给出了。他过去,塞了一块金子过去。
那姑娘接过来瞧了瞧,也不殷勤着往里迎,直接扭身就进去了。
里面大堂里闹腾的很,好些个都是三五个男人一桌,叫了几个姐儿作陪,觥筹交错,好不热闹。这姑娘扭臀摆胯的往二楼去,他也跟在后面。
上了二楼,过了回廊,直接到了后院的楼上。这里才有一间是这姑娘的屋子。
一进屋子,丁大全就抖了一下:“大冷的天,怎么连个火盆都没有?”
这姑娘意外的看了丁大全一眼:“客人是外地来的吧?第一次来的!”
是!
丁大全也正好想了解了解新宋,好歹等回了南宋,自己得言之有物呀。他就坐下,把身上的大氅裹严实了,才道:“口音是有些不一样的。”
“口音不一样这没关系,来这里的多是南边的客商。北边人是很好进这里逛的。”姑娘也坐过去,连一壶热茶都没给拿,“我知道客观是第一次来,那是因为客观对这里的行情不甚了解。那么一块金子,在南地能包个差不多的姐儿一个月,可在这里,这一块金子,也只是我今晚不想在外面站了,想早点回来暖和些才接待你的。”
言下之意,便是银子给的不够。
丁大全不可思议:“物价竟这般高昂。”
不是物价高昂,高昂的只有嫖资而已。实在是对这一行的赋税征收的太高了,要是再不收高点,都别想有活路了。
这姑娘解释了几句,丁大全就又拿了两块金子来,这才换了个房间,在一楼,屋子虽小,但却暖和。小炕桌上放着四道菜一壶酒,边上的小炉子上有热水,茶壶茶叶就放在边上。
丁大全摇头:“之前不知道多少人言说新宋如何好,如今看来,却也未必。”
这话却叫这姑娘不乐意了:“新宋好不好的,我自是知道的。这院子里的姐妹,也都是知道的。不是新宋不好,不是官家娘娘不好,是咱们自己个……吃不得苦头。若是老娘愿意,趴在窗口喊一声,我要从良。朝廷自是会给咱们做主,退还之前从咱们身上收取的赋税给老鸨子,放还咱们自由。朝廷另外还给安家的银子,安家的房子和田地。别的不说,五亩地种下来是饿不死人的。”
所以,哪怕窑|子里的姐儿,老|鸨|子也不敢太过分。她们不属于老|鸨|子的私人物品,她们每个都是独立的。老|鸨|子提供场所,她们干活。其实像她这样的,这两年已经攒了钱,在内城买了个小小的院子,如今还租出去盈利呢。每个姐儿,都是那种想干就干,得在衙门登记。想不干就不敢,自己去衙门从娼籍中取消就好。
便是对自己这种人征收的赋税重一些,但除了赚钱的门道不咋光明之外,活的挺像个人的。
两杯酒下肚,浑身便热了起来。
丁大全从这姑娘的话里听出了一点别的出来,那便是新宋好似在这新宋的百姓心里:挺得人心。
他就故意说:“虽说如此,但姑娘这样的弱女子谋生确实不容易……”
这姑娘却只笑:“我本就是窑|子里的养大的姐儿,我爹娘活不下去,将我卖了,辗转到了窑|子里,那时候我才八岁……”
“那你更该恨金人,可新宋却视金人为手足……”丁大全这么说。
这姑娘脸上露出一点意外,然后捂着嘴哈哈的就笑:“我本是襄阳人,欠了当官的小舅子二两银子,最后利滚利,滚到最后,竟是卖儿卖女也还不清,客人说,我如今,是谁害的?”
丁大全哑然,这话却无法再说了。
这姑娘好像怕扫兴一般,就道:“从北边卖到南边,整日里被妈妈打骂,后来新宋朝了,我也从良了。也还分了五亩地,算是好地!遇上一打猎的汉子,他们原本是山民,后来也下山了……他不嫌弃我,我们就成了家。那一年,我那当家的去河套贩马,却被蒙古鞑子给杀了。我守了三年,再嫁了一回,可不是每回都能遇上好人的。这回就遇上个王八蛋,逼迫我在家里开暗门子赚钱。从没把我当人看!我一怒之下上衙门告了他,他被罚了苦役,一辈子别想出来。我自己呢……活着怪辛苦的。寡妇门前是非多,好些人又说我害了丈夫云云……老娘不受那个话了,干脆找了个堂子,自挂帘子做了老本行。混口罢了!”
丁大全不在于这些可怜身世,在窑|子里,每个人都能讲一堆的可怜故事。他早没了那个同情心了。她关注的是另一件事:“你入了娼籍,分给你的房子田地,又收回了?”
这个当然。
丁大全点头,心里就琢磨了。这个行业收重税,这一点是可以在南宋实施的。
正好官家为了给阎贵妃修寺庙,正缺银子,这个确实是个露脸的机会。若是能得官家看中,那这……看来回去之后,还得搜罗点好东西给董宋臣这老太监,官家那边,还得他递话呀。
想到这里,一时心头大畅,拉了这姑娘到身边,手就要解开这姑娘的衣扣。
这姑娘只那么做了,随便怎么摆弄的姿态,这叫他一时间兴致全无。
正想着不行出去换一家撒撒火,这门却被敲响了。
这姑娘轻笑一声:“这位客官,下次记得别找姐儿们聊。我忘了说了,这屋子就是办事的,时间最多也就半个时辰。过了这个时辰,要么您加钱,要么,您走人。”
这他妈的!半个时辰能干点什么!
这姑娘咯咯咯的笑:“我见识过的男人,最多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剩下的时候吃顿饭还是足够的。”所以,给半个时辰算是宽裕的。
这么一说,门外路过的几个姐儿也跟着笑了起来。
丁大全一时有些羞恼,到这里来不是找消遣的,而是来给这些女人消遣的。之前贾似道的表情又像是出现在了眼前,只觉得活的连这种娘们也敢拿他做耍了。
正要怒呢,一个小子跑了进来,“贵客可是姓丁,门外有人找。”
还有人找自己找到这里了?
丁大全心道:不会是来这里的事叫乔丞相和贾似道知道了吧。
想到这里,脸色都白了。这可是把南宋的脸丢到新宋了。他疾步往外走,那小子追出来,却只说了一个茶楼的名字。
他心里急切,到了茶楼,一脚进去,掌柜的便问:“是丁大人吗?二楼清风和月。”
清风和月是雅间的名字,他来不及细问,就上了二楼。二楼的楼梯口站着个一身劲装的少年,那少年眼神淡淡的,只说了三个字:“跟我来。”
见雅间的门边上确实写着清风和月,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少年自己不认识,那找自己的人便不是使团里的人。可不是使团的人,却认识自己……难道是南宋的商人?
也不对!南宋的商人是不敢对自己这么一副态度的。
心里惴惴不安,等进去之后,在榻上半靠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他便皱眉:“敢问阁下是哪位?在下确实是不曾见过您。”
完颜康上下打量了丁大全一眼,见此人果然异于常人,面色确实有些淡淡的蓝,就笑道:“丁大人以前不认识我,以后总会认识的。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在下完颜康……”
完颜康?
哪个完颜康?
是那个完颜康吗?
出来之前,还恍惚听见说贾似道给这位送拜帖了。没想到贾似道还没上门,自己却在这里见到了他。
而且不是自己去求见的,是他要求见自己的。
这种把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比下去的心态,叫他一时间对这位新宋赵王好感爆棚,跪下纳头就拜:“王爷安康!”
“起来吧!”完颜康靠在软枕上没动,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随便坐。”
丁大全屁股只挨着板凳的边,坐的比站着还难受。
完颜康合上手里的书,随意的推到一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问道:“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小的……小的……确实不知。”丁大全老实的道。
完颜康顺手扔过去一个拜帖,丁大全赶紧接住,一看之下,竟是贾似道的。
“知道本王为什么没见他,却只来见你吗?”完颜康这么问。
丁大全摇头:“还请王爷指教。”
完颜康坐了起来,看着他:“因为你无所依仗,而他却已然是贵为国舅了。”
丁大全隐隐的有点明白了,他强调说:“小的为南宋之臣。”
完颜康便笑:“我以为你是聪明人。”
丁大全不敢说自己不聪明,说自己不聪明这便是直接拒绝了人家。可丁大全也不管说自己聪明,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沉默了好半天才道:“不瞒王爷,小的虽为副使,但却只是个小小的县尉……”
“你不用告诉我你的履历……你的履历我要比你清楚……”说着,就看向杨过。
杨过跟背诵课文似的,“丁大全,字子万,南宋镇江人。生时有异相,面呈蓝色,人称丁青皮,观之令人不寒而栗。嘉熙二年,中进士……后被调任萧山尉。此人奉迎有术,极力巴结倍受赵昀宠信的内待卢允升、董宋臣……”
见丁大全冷汗直流,完颜康摆手打断了杨过,问丁大全说:“还要往下说吗?我这里关于你的资料……”他受用比划了一下:“这么厚……从你父母的情况,父母两族的情况,你的人际关系网,到后来你娶妻,生儿种种种种,甚至包括你最早收的一笔贿赂银子是谁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送的,当时说了些什么话都一清二楚……”
丁大全噗通一声跪下:“小的何德何能,叫王爷如此费心。”这些东西,可不是一两天能查清的。
事实上朝闻阁对南宋的官员,都有记录在册的。这些查证来,多少都能换积分和银子的。这些江湖人士,哪里没有?随便查点东西都是银子,人家为什么不顺便费些心思呢。出门前叫儿子告诉朝闻阁,要丁大全的资料。这不,人坐到茶楼里了,资料就给送来了。这便是效率。
对南宋,主公用心等了十年,这十年,也绝对不是白等的。
镇住了丁大全,完颜康才道:“乔行简为何撇下你跟贾似道独自进宫,贾似道为何要给本王送拜帖,这些你都明白吗?”
是啊!乔行简独自一个人面对新宋那位官家,谁知道那位答应他什么了,又怎么知道他背后都藏着怎样的心思。
还有贾似道,他的姐姐还是贵妃呢,他都屈尊降贵的,主动去求见赵王。可见他也未必不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再次道:“请王爷指教。”这次便比上次诚恳多了。
完颜康见他乖了,才道:“指教倒是谈不上,但你是该知道本王曾经是什么人……”
曾经他是大金国六王爷的独生子。
“那本王如今是什么人?”完颜康又问道。
如今您是新宋权柄赫赫的赵王。
完颜康就轻笑:“那你说,当年本王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大金国王府世子不做,要自反大金国呢?”
丁大全摇头,这在当时的自己想来,一直也觉得这位赵王脑子有毛病。
完颜康就问说:“大金国而今何在?”
大金国早已经灰飞烟灭,但当年的王府世子摇身一变,成了新宋更显赫的王爷。
丁大全心头一阵,便已经明白过来了。
他是想说:我连王府的世子都能舍弃,你一个小小的县尉官职有什么舍不得舍弃的?我当年是看出金国已经露出颓像,这才另找出路。那么你呢?你觉得南宋能千秋万代吗?
是啊!这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完颜康又问了一句:“现在知道贾似道贵为国舅为何要求见本王了吗?”
知道了!他如今还不如您当年显赫。您当年还是皇族,可他只是外戚。您都能舍弃,他有什么不能舍弃的?舍弃了,说不得贾似道摇身一变,身份比之国舅爷还要显赫。
说到底,谋的不过是退路和前程。
丁大全也是个豁得出去的人,马上便跪下:“王爷,您以后就是小的的主子,您说如何便如何。”
完颜康:“……”好歹也是副使,你这姿态未免太低了些。
但不管人本身如何吧,但此人也算是能用一用。
目的达到了,便能打道回府了。临走给了丁大全一个腰牌,以后只认腰牌不认人,有人带着另一半腰牌找他,他只管听话办事就行。
“前程的事……你把事情办好了,前程自是少不了你的。”临走的时候,给了对方这么一个承诺还有两万两的银子作为经费。
丁大全恭敬的送人家离开,一个人在雅间了做了很久,直到快打烊的时候,他才离开。
此时外面的雪已经很大了,街道上也没有什么人了。想要回城好像也不大可能,干脆就找了个开着门的堂子,找了个看的过去的姑娘,在暖烘烘的屋子里过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就启程往回走。
路上买了北地特有的油条回来,却见贾似道已经收拾好,正带着人出门呢。一看那半车的礼物便知道,他是去往赵王府的。
他客气的打招呼:“贾大人这是要出门呀?”他拎着麻纸包的油条,还要再客气几句,谁知道人家从他面前过去,直接上了马车,好似多看一眼都碍事。
等马车走远了,丁大全才直起腰来,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收起来,此时,就见跟这边隔着一条大路的使馆,大门从里面打开了。有几个蒙古大汗打着哈欠从里面出来。
咦!蒙古国的使臣到了!
什么时候的事?昨晚出门的时候还没见呢。
他扭脸见乔丞相家的杂役探出头往这边瞧,就收了脸上的阴冷,挂上了几分笑意。人家宰相门人还七品官呢,自己一个县尉,连七品都不如。他主动把油条递过去:“拿去尝尝。”见这小子欢喜,才问说:“我刚才出去也没注意,这蒙古使臣什么时候到的?”
这杂役便含混的道:“大概大人睡的早不知道,昨晚上到的。那会子雪正下的大呢。”
哦!
“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吗?”丁大全又问了一声。
这杂役嘴里塞着油条,只道:“恍惚听着是什么王子……”
王子?
那这规格可不低。
“是王子贵由。”四爷将国书递给桐桐看。
可桐桐不知道贵由是谁,她只记得蒙古王子霍都。
然而蒙古大汗窝阔台的儿子里面并没有一个叫霍都的。
四爷早把那什么见鬼的霍都忘了,他在说这个贵由:“……窝阔台的嫡长子……”就是后来的元定宗。
桐桐这才肃然起敬。知道是谁就放过去了,心里还寻思着呢,这霍都要是王子,没道理蒙古的牌面上没这号人物。可要是不是王子,江湖人为何人人都称呼他为王子。而且,这人可能跟大金国的那个完颜艳有些瓜葛。
她心里想这个呢,四爷却在那边教育他儿子呢,说的还是如今的那位蒙古大汗窝阔台。
恒儿对那个拖雷知道的比较多,第一个途径是华筝,第二个途径便是郭靖。第三个呢,便是雕儿。一说起雕儿,便说起华筝。说起华筝,便说起郭靖,说是华筝是郭靖的谙达的妹妹云云。
他这会子比较好奇的便是:“蒙古人不是一直有‘幼子守产’的习俗吗?按这个习俗,拖雷才该是合理的继承人。”
这么说也没错。
这所谓的幼子守产,是指一个家庭,只有正妻所生的幼子能一直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并且最终继承父母所有财产。
成吉思汗的嫡子有四个,分别是术赤、察合台,窝阔台和拖雷。
按照幼子守产的习俗,是应该叫拖雷继承汗位的。事实上在成吉思汗死后,为这个继承人的,整整吵了四十多天。哪怕是有成吉思汗的诏令,令窝阔台继位,也有蒙古部族不服,原因就是不符合这个‘幼子守产’。
孩子能提出问题是好事,正好能补上恒儿一直欠缺的一课。因为他没有可以跟他争夺皇位的兄弟。
四爷就说:“若是铁木真只是一个部落首领,那选拖雷,没有什么问题。可铁木真不单单是一个不落的首领,他是堂堂的成吉思汗呐。蒙古国部族之间比较复杂,非威望大不能统辖。拖雷是幼子,也颇有军事才能,但是,你翻看那些资料,可有拖雷独自领军的记录?”
恒儿摇头,好似没有。
“这就对了。”四爷就说:“没有独立领军,他一直陪伴他父亲的身边,那便没有培养嫡系下属和军队的条件。如果连这些都没有,威望从何而来。而他的三个哥哥,就不一样了。论起功勋,术赤和察合台比窝阔台还更大一些。可是术赤是‘客人’……”这个名字的意思本就是客人。他本不是铁木真的儿子,是铁木真的老婆被人俘虏之后怀上的。“所以,他从血统上天上就没有资格。但铁木真也算保全了这个儿子,因为术赤和察合台一直不合,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察合台上位,术赤必死无疑。所以,成吉思汗把最远的属国给了术赤,远远的打发了他,而把汗位给了中间派的窝阔台。他的心情宽厚,又有威望。但便是如此,他依旧留下遗嘱,说窝阔台要继位,还得通过‘忽立台’大会来选举……”
忽立台大会恒儿也知道,它是由部落首领或是部落联盟首领、贵族参加的议事会议,早期是用来推举首领和决定战争的,但是成吉思汗却把这个习俗给保留了下来。
四爷对此的评价是:“难能可贵!”
恒儿便有些明白这里面的意思了:“坐在龙椅上的人若是专权霸道,这于天下绝非幸事。”
对!这便有些民主选贤任能的意思了。
父子俩对蒙古的过去现在未来,摆在桌面上谈的热火朝天,桐桐还兀自陷在霍都到底是谁的问题里出不来。
都等到晚上了,四爷才说:“贵公子那肯定是贵公子,怕是哪个部族的王子也不一定。”
想来不在蒙古好好的呆着,却能飘零江湖,甚至还在丐帮隐藏十六年,他怎么就那么闲呢?他只能是出自某个部族,还是已经败落的部族。
林雨桐想起一家来:“那个克烈部首领王罕之孙都史这一脉?”
应该差不多吧。
这一支被铁木真兼并消灭了,要娶华筝的都史……后来怎么样了?是死了还是逃亡了谁也说不清楚。要真是这一脉的子孙,那倒也合理。
身份确实能算是王子,然而……确实没有地盘给他忙碌,仗着武功谋划这个谋划那个的。
疑惑解开了,然后呼呼呼的,睡着了。
四爷都无奈,你说你怎么这么能较劲呢。在这事上较劲有意思吗?!
有意思!当然有意思了。
这次陪着贵由王子一块来的,不是还有耶律楚才的儿子耶律齐吗?
林雨桐就问龙儿:“上次叫你安置的人,如今在哪?”
上次叫我安置的人?
您叫我安置的人多了去了!
林雨桐就说:“一个姓梁的妇人!”
“哦!”龙儿想起来了:“照看的挺好的,在巾帼营中给做教谕呢。”主要就是女红课的教员,人和和善,“娘怎么问起她来了?”
她呀!她还真是个要紧的人物。
这个耶律齐一来,林雨桐就想起这个女人了。说起来,当时也是走脱了耶律楚才,林雨桐才派人辗转找他的夫人。
他的这位原配夫人梁氏,给他生个儿子梁铉。也就是他的长子。可是战乱的时候,耶律楚才和夫人走失了!耶律楚才带着儿子去了蒙古,后来得重用……等林雨桐找到梁氏的时候,耶律楚才又娶妻苏氏,这位苏氏还是苏轼四世孙。当然了,苏轼早就没了的。紧跟着,跟这个苏氏又生了次子耶律铸。
历史上,这耶律楚才的长子平庸,这次子却像是得了父亲的真传。这里面很多事不太好讲的,但至少没娘的孩子肯定比不上有娘的孩子。
这梁氏在巾帼营,也不算是消息闭塞。像是各国的时政,都要求孩子们多少有些了解的。所以,蒙古的耶律楚材的消息,是常常被人提及的。但是梁氏一直缄默,什么也没说。她笨是一妇人,有人千辛万苦的找她,她不可能不知道因为什么的,可知道却不言语,一直就那么老实的呆在巾帼营,林雨桐都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
耶律齐是个什么出身林雨桐也不清楚,不知道是苏氏生的还是耶律楚才的妾室生的,但是耶律家来人了,这个梁氏断了跟耶律楚材的夫妻情,难道还能断了跟她儿子的骨肉情?
龙儿听自家娘说了这么多,才恍然明白:“爹和娘是舍不得耶律楚材吧。”
林雨桐叹气:“去吧,千万照看好。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大用呢。可不能叫出意外。”
这边龙儿刚出去,黄蓉就求见:“听说蒙古使团来了,不知道有没有消息?”
是问霍都的消息。
林雨桐心说,我对蒙古那边不熟悉,但是郭靖是熟悉的。谁家的儿子叫霍都,他不知道吗?你进来问我,我到哪给你找霍都去。这种事,只能等着对方现身。或者,能撬开完颜艳的嘴。
可完颜艳那个女人……听龙儿说的那个意思,很不好打交道。
所以,黄蓉来的意思是:“叫我见完颜艳?”
黄蓉皱眉:“老瞎子在家已经绝食第三天了。”
林雨桐:“……”爱死便死去!
结果这话还没说出口,阿丑便回来送消息了:“完颜萍和完颜道出事了,人不见了!”
啊?
黄蓉看向林雨桐,林雨桐便说:“郭夫人不是要找人吗?那霍都这不是露面了!”
“我这就去。”黄蓉二话不说,直接就往外跑。
林雨桐就看阿丑:“走,带我去见见完颜艳。”
阿丑喘气:“姑娘已经去见了。”
“谁陪着呢。”把丫头打发回来了,她自己一个人?“杨过跟着呢?”她想到这个稍微放心一点。
阿丑摇头:“杨公子找完颜姑娘去了,咱们公主一个人。”
林雨桐面色一变,身影一晃,便已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困的眼睛睁不开了,先这样,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