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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厢房中走出来时,灰蒙蒙的天空又开始飘雪了,萧瑟的寒风纠扯着院中枯败的柳枝,飞卷着片片雪花,四下里袭去,似乎想要把所有的生机与希望都带走。
我不禁叹道:“这真是寒风摧枯木,冰雪满庭院哪!”站在旁边的展颢予看着院中那已经结冰的小池,说:“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呢?”我一笑,看着他说:“你总是这么乐观。”他也一笑,眼神幽远地说:“我已历经数次生死考验,还有何看不开的呢?”
我思忖地点点头,说:“这才是一种大智慧吧,但愿这样的大智慧也能让你这一次逢凶化吉。”他一笑,看着我说:“放心吧。有你吉言,我不会有事的。只是可惜了那块玉牌,那是我父王专门为我而做的,从我出生时就陪伴着我了。”我惋惜地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什么,便从衣领中拽出挂在颈上的那根吹管,准备取下来,就听他问:“你在干什么?”我便说:“这也是你父王留给你的信物呀,我现在把它还给你,这样你就会少一点遗憾了。”他一下握住我正在取吹管的手,凝视着我说:“不要取,我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带着它。”我有些怔住,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点点头。他便将手放下,又看向前方,淡淡地说了句:“不过以后恐怕就不能跟你用飞鹰传书了。”我咬了咬唇,说:“我明白。不过你还是要及时向展大哥报平安,这样我也能知道了。”
展颢予一直送我到王府门口石阶之下,看我坐上马车。我在马车中将丝绒窗帘掀开,看到他背着双手注视着我,那一头红棕色的长发在寒风中飞舞着,在白雪的映称下显得那么耀眼夺目,我举起右手对他轻轻挥了挥,他会意地颌了下首,眨了下眼,就在一瞬间,我的心中突然涌起无数伤感,此去重逢遥无期,他年何以报深恩?就听卢致远“驾”地呵了一声,马车就缓缓启动,载着我向前驶去,将我和他的距离越拉越远。
我坐在车中发着呆,直到卢致远对我说:“曜贵妃,到了”时,我才发现车已停在了汇贤书院的门口。我便走下车,走进了书院大门。几日不来,看着因放寒假而休课的书院,竟有些怀念之感。
我正抬头看着二楼的男童学堂,就听黄尚书在对面说道:“曜贵妃大驾光临,下官真是有失远迎啊!”我一看发现他正站在办公厅堂的门口对我作着揖,我急走过去说道:“黄大人不要对我行礼啦,雯月怎么受得起?”就见黄尚书直起身子,笑道:“霁先生已经是贵妃了,当然受得起,呵呵。”我难为情地笑笑,说:“黄大人,霁月到了书院还是先生,以后就不要再折煞于我了。”黄尚书捋着胡须,有些发愣,然后问:“难道曜贵妃还要在此教书?”我一笑,肯定地点点头,说:“对,不过,现在不同的是,我无需再领月俸了,只是不知黄大人是否还愿意让霁月在此继续做先生?”他有些担心地问:“那圣上的意思如何呢?”我笑道:“当然皇上是同意了的,所以霁月才有胆来问大人呀。”
“哦,呵呵,既然圣上都发话了,那老朽还有什么说的呢?而且,老朽也正为招新先生的事犯愁呢,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曜贵妃果然是与众不同啊!”他赞许地点着头。我腼腆地一笑,说:“我知道其实我这样做很不合规矩,只是我太喜欢这里,舍不得离开,一再地央求皇上,皇上仁心宽厚,耐不住我的恳求才只好答应的。只是以后又要叨扰黄大人了。”黄尚书摆着手,说:“曜贵妃说哪里话,贵妃愿意继续到书院来,可是本书院的一大光耀之事啊,当初老朽见到贵妃时就觉得贵妃定是不凡之人,如今果然应验了呀,呵呵!”我笑着,心中却泛起一丝无奈,我本就只想做个凡人哪!
从书院中出来,心情觉得轻松许多,一想到只要等寒假一过又可以在此授课时,我就禁不住露出笑意。看着马车一路向着下一个目的地驶去,我更是满心期待。
不一会儿,车就停到了欧家小院的门口。我急匆匆地不待卢致远掀帘就自己下了马车。就见院墙上已堆了一层雪,我走到门前,拍着门喊:“欧大娘,你们在吗?我是月儿啊。”就听里面传来开门声,欧大娘应声而来,她一开门,我一步跨进去,拉着她的手亲热地喊:“大娘!”她“哎,哎”地笑着应道,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就要往下跪,我连忙把她拉住,说:“不要这样嘛,大娘,我现在是月儿,不是贵妃,不要对我行礼了。”她拉着我的手说:“月儿呀,这不成,你已经是贵妃了,就要讲规矩,要不让外人见了多不好?”我笑着说:“这里都是自家人,哪有外人。”
刚说完,就见瑞儿吮着手指,站在堂屋门口,一副怯怯的样子看着我。我心头一颤,便缓缓走过去,半蹲下身子,对瑞儿伸出手臂,柔声笑着说:“瑞儿,来,让月儿姐姐抱抱。”她愣了一下,然后就绽开笑容,急急地跑过来,一下扑到我身上。我一把搂起她,抚着她的脸问:“瑞儿想不想我呀?”她撅着小嘴点了点头,然后又用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盯着我,问:“月儿姐姐,我听奶奶说你现在是贵妃了,就要天天陪着皇上,不能再回来住了,是吗?”我有些尴尬地笑笑,说:“嗯,不过没关系的,瑞儿,月儿姐姐还是会经常回来看你和爷爷、奶奶的,还会和你一起做游戏,教你读书认字的。”她这才露出欣喜的笑容,说:“好啊,姐姐,那我们现在来堆雪人好不好?”我便立即点着头说:“好啊!”
于是,我们便在院中堆起了雪人。我将墙头,树枝和台阶上堆起的比较干净的雪一捧捧地递给瑞儿,瑞儿则蹲在地上一点点地堆着。不一会儿,就堆了个圆圆的大雪团,然后我又帮着瑞儿一起将雪人的样子弄出来。就在我们堆得起劲时,砍柴回来的欧大爷就在堂屋里对我们喊道:“月儿,瑞儿,吃饭了!”我们便应了声,拍了拍手,兴冲冲地进了堂屋。
看着眼前一桌子的家常饭菜,一种熟悉又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我坐在桌边,刚端起饭碗,就听欧大爷对我说:“月儿,虽然这些菜都比不上宫里的好吃,不过可都是你大娘专门为你做的,以后咱们就不能天天见面了,你也不能经常在这吃饭了,现在就多吃点吧。”我感动又有些难过地点点头,就见欧大娘用围裙抹着眼角,嗔怪着欧大爷说:“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月儿当了贵妃可是天大的好事,咱们都跟着沾光呢。”欧大爷顺从又安慰似地直点头,说:“是,是,是,好事,好事。”说着,就拍了拍欧大娘的肩。看着这再平凡不过的一幕,我却有些忍不住了,心中满是酸涩之感,泪水直涌出来,迷蒙了双眼,我放下碗筷,转过身去,抹着泪水,这样平淡的幸福到底离我有多远呢?
吃过午饭,在卢致远的催促下,我恋恋不舍地走出小院,欧大爷、欧大娘和瑞儿都站在门口看着我坐上马车,我便对他们笑着挥挥手,说:“我会经常回来的。”马儿一声嘶鸣,马车就向皇宫驶去。
待我刚从东景门下车准备进宫时,却发现允儿和小雅两个丫鬟迎了上来。她们对我福个身,就说:“奴婢在此迎接曜贵妃回宫。”我点点头,虽有些讶异,也不好说什么,便在她们的搀扶下向锦辰宫走去。这两个丫鬟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允儿个子较高,高鼻大眼,面容有点像西域人,而小雅长得较文静,柳眉细眼,脸上始终带着两朵红晕。虽然才认识不久,但她们总给我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她们不像有些丫鬟对新服侍的主子总是很好奇,似乎她们对我很了解,或者也许是她们已经深谙宫廷生存之道,懂得说话的分寸,明白该说什么和该问什么吧。
我与她们一路无声地走着,到了锦辰宫门口时,允儿忽然开口了,只听她低声地说道:“娘娘,今日上午冯贵妃曾经来找过娘娘。”“冯贵妃?她来有什么事吗?”我便问道。她摇摇头,说:“回娘娘,奴婢不知,她来后见娘娘不在,就问奴婢娘娘去哪了,奴婢说不知,然后她就又回去了。”我点点头,心里想着待会要不要去找找冯贵妃呢?又觉得麻烦,虽然我对冯贵妃的印象还不错,但一想到这些应酬大过真情的宫廷规矩,就一阵烦乱。
待进了锦辰宫,坐到正堂中,接过小雅递给我的貂毛手筒,看着允儿给我倒热茶,我突然想起什么,便问:“你们怎么知道本宫出宫了呢?又为何会到东景门等待本宫呢?”允儿放下青瓷茶壶,垂首恭敬地说:“回娘娘,是皇上让陆侍卫告诉奴婢的并且让奴婢们在东景门迎接娘娘回宫。”我这才明白地点点头,只听允儿又说道:“陆侍卫还让奴婢告诉娘娘一声,让娘娘以后每日傍晚都到圣安殿去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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