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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桑归雨起得比较早,跑到隔壁打算看看宝宝,却只看到桑母一个人在那里整理小衣服。
“阿宇呢?”
“你公婆带到外面晒太阳。”
“现在天气凉了,出去会不会感冒啊?”十月底的气温已经下降了不少,桑归雨有些不放心。
“你出去看看凉不凉。”
桑母整理好衣服就把小床推到窗户边,让斜照进来的日光落在楔被上。桑归雨扭头看了看窗外,太阳正艳,应该是不会冷,她正要往外跑,却被桑母拦住了。
“干嘛?还不去吃早饭?”
“我去看看阿宇。”才几个小时没见面,她好想宝宝。
“有他爷爷奶奶,有什么好担心的!”
桑归雨哦了一声就去洗漱。
自从阿宇出生,裴父裴母几乎每天都会过来,以往喜欢出门喝下午茶的婆婆几乎都不再去找她那些富太太闺蜜们,成天围着小孙子转,那眼神恨不得一天24小时黏在阿宇身上。
桑归雨吃完东西,自己在房间里看了会儿书,又跟着视频练习瑜伽,裴母这才抱着小宝宝过来找她。
她也只有阿宇肚子饿的时候才会主动把宝宝交出来,喂了奶,桑归雨还想多抱一会儿,可是裴母已经把宝宝抱了回去。
远远看了一眼小宝宝,再看向一脸慈爱的裴母,见她这么喜欢宝宝,桑归雨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既然没事,桑归雨又无聊,就约了张姐。
她每次都想悄悄地出门悄悄地回来,奈何管家盯得太紧,每次都会被裴沐航知道,所以她刚坐上车子,裴沐航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就是去看看张姐,她不是怀孕了吗?一个人在家太无聊,我去陪陪她。”
“你怎么不来陪我?”
你在工作我怎么陪?
桑归雨吐吐舌头,当做没听见他的抱怨,继续交代行踪,大概心里有些对不起,不好意思急着结束通话,东拉西扯多说了几句。
不满的情绪本就隐忍多日,裴沐航一口气梗在心头,丢下钢笔,皱着眉听她絮絮叨叨,她的声音柔和,语气软糯,三五分钟下来,小小的不满烟消云散,微拧的墨眉也渐渐舒展。
“我快要到了。”桑归雨试探地说。
意思就是现在差不多可以挂电话了。
“早点回去。”裴沐航无奈。
敲开张姐的家门,桑归雨意外看见了少东。
自从离开紫润之后两人就没再碰面过,只是偶尔电话联系,再见面,他人瘦了好多,眼窝有些下陷,颧骨都变得突出了。
“少东?”
桑归雨疑惑地看了一眼张姐,少东在怎么都不说一下?然后急切地走到少东身边坐下,见他这般消瘦,忍不住拉开外衣仔细查看。
“怎么瘦了那么多?发生了什么事吗?”
少东摇摇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剪短的头发已经长到肩膀了,小脸红润,精神焕发,生活应该过得很好。
对上桑归雨清润水灵的眸子,少东的心一震,这才发现,自己过去这段日子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要放下,谈何容易。
有那么一瞬间,少东觉得他们不曾分别过,那些一起工作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就在上一刻,而她仍然是那个吸引自己的天真的小女人。
少东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揉揉那团乌黑的发,又惊觉自己的身份做这样的动作不合适,只是手已经伸出来了,再收回更加突兀,于是一个僵硬的停顿,落在了桑归雨的肩膀上。
“没事。看来你还是蛮关心我这个师傅的嘛。”
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很快就看见了她手上的那个戒指,即使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心底仍生出一股浓浓的失落感。
她,属于另一个男人。
与自己无关。
“听说你领证了,忘了恭喜你。”少东硬是扯了一个笑容,说完便偏头看向远处。
“谢谢。”可能是知道他的心意,被他祝福着,桑归雨有点怪怪的感觉。
张砾给桑归雨端了杯水,递给少东一个苹果,“帮我削一下。”
少东抬头看着她笑吟吟的脸,视线相交,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笑了笑,“好。”
桑归雨见他没有太大情绪,也就不那么尴尬了,询问了一些泽最近的情况,知道他没有大碍,安心不少。
“你们关系看着还挺好的啊。”桑归雨观察着少东和张姐的互动,应该不只是单纯的上司下属关系。
“认识好多年了。”张砾随口聊起往事。
两人年少就认识,当初见到少东的时候,正好碰上少东叛逆期,和家里闹矛盾,遇上点麻烦,张砾碰上了帮了个忙,她自己有个弟弟,做姐姐习惯了,纯粹是把他当小弟照顾着。
性格相投,一来二去关系就亲近了。
以愚小弟那样不羁又目中无人的性格,甘愿进紫润为少东效劳,还是因为有张砾这层关系。
三人聊着各自的近况,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想起闹铃。
“时间到了。”少东拿起手机。
什么时间到了?
桑归雨孤疑地看着他。
只见张姐靠了过去,贴在少东的一侧跟着看手机,她也不落人后,坐到了少东的另一侧,看到他正在拨视频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画面晃得厉害,只能隐约看出白色的被子和床单,然后再一晃,就看到了一张憔悴异常的脸。
是泽。
他的脸色暗沉毫无血色,隐隐泛着灰败的颜色,头发散乱,眼窝深陷,无力地瘫软在床上,只是拿着手机这样的动作,都好似要用尽他全部的力气。
镜头晃动的时候,还能看见他手背上的留置针,贴了块胶带固定,在皮包骨的手背上显得异常刺眼。
只一面,桑归雨就酸了鼻子,眼眶也一下子就红了。
少东余光瞥见,递给她纸巾,对着她摇摇头。
桑归雨担心自己这副样子被泽看见,倾斜着身子躲开镜头。
“是不是都吊完水了?今天看着气色好多了。”少东的语气轻快,像是一串流动的音符,点点敲击在泽的心上,让他不由得浅浅笑了。
听见他的话,桑归雨怔愣地看着少东,眼泪流得更凶了。
看到泽这个样子,她肯定摆不出如此开朗愉悦的表情,可是对于他来说,既然无力改变生病的事实,唯有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才是最重要的事。
面对苦难,有时候人的能力真的微不足道,只有笑着接纳。
少东就是知道这一点,每次和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都特别高昂,希望能够让他开心一些。
“我也这样觉得,早上咳嗽的次数都变少了。”
说着手机屏幕突然开始剧烈晃动,然后整个黑屏了,不过声音还是能听到,网络应该没问题。
可能是手上没力,不小心掉了,少东这边不急着催他。
桑归雨视线被泪水模糊,抽着纸巾捂住嘴不敢发出声音,后来忍不下去,直接跑到洗手间去了。
张砾想去安慰一下,少东拦住了她。
许是那苍白的床单和被子,还有那记忆深处许久没有见过的留置针头,让桑归雨情绪奔溃,过了好久才缓过来。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视频电话已经挂了。
“怎么不聊了?”桑归雨急切地看着少东。
“护士给他监测体征。”
“怎么会这么严重?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啊。”
桑归雨声音闷闷的,她住过那种医院,深刻体会过那样的彷徨无助,一想到泽在医院里受罪,心脏好似被布条紧紧缠住,透不过气。
她还记得出院那天,隔壁床的那个女人的话。
她面色如常,似乎还有点温柔的样子,看着主任医师说:“医生,我是不是没得救了?”
明明是一个要强的女人,却说出这样的话,难以想象她到底有多无助。
本以为多年过去,事情会被淡忘,却不曾想,当又有一个她熟悉的人,躺在病床前,遭受同样的折磨时,那些过去的事都被一一翻开。
“他身体从小就不好。”少东双掌掩面,站起来走到窗口,好似陷入遥远的回忆,许久之后才咬牙切齿地说:“都怪那个可恶的家伙。”
桑归雨不懂,见他这副样子也不忍开口细问,只是默默坐着,倒是张砾把她拉到房间里细细解释。
“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张砾拉着桑归雨到卧室里。
“泽不会有事吧?”桑归雨最担心这一点。
“暂时没事,就是要受罪了。”
这种毛病疗程都很长,少则半年,多则没有上限,端看患者的身体情况。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泽的父亲就是这个毛病,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自己病了也不知道体谅家人,吃药不按时,断断续续,反反复复发作,还瞒着家里人,害得泽母亲也染上,她体质弱,很快就过世了,就留下泽一个孝子。”
“孝子什么也不懂,要不是有他外婆,恐怕也要被那无良的父亲给害死了。牵连妻儿受罪,那男人却还活得好好的,真是天理不容!”
“那他外婆呢?”自从认识,泽好像都是一个人,从没听他说过家里人的事。
“年纪大了,几年前就不在了。”
桑归雨胸口好似被大石堵住,张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话,万万没想到泽的身世如此可怜,生病本就脆弱,又孤苦无依,心中的酸涩恐怕非常人能理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