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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拿着一把素扇为床上的人儿轻轻扇着风。
白日天气总是闷热的,尤其是今日还是阴天,乌云遮蔽平日里晴朗的天空,仿佛连心情都是闷闷的。
婢女看了一边脚边的冰盆,一个个晶莹的大冰块飘着袅袅的烟,她手心出了汗,忍不住摇扇的动作慢了下来,伸手想去摸摸那凉飕飕的寒意。
“哒哒”,门外传来轻缓又带着些焦急的脚步声。
婢女立时正襟危坐继续为床上的人儿扇风。
“行了,”玉莲放下手里的药碗,说道:“你到一边去站着吧,我来伺候夫人。”
婢女忙不迭应是,乖顺的走到了一边。
玉莲慢慢的搅动着手中的药碗,一缕药香顿时盈满室内。
她轻轻的张开床上人的小嘴,喂下一勺药进去。
很快,碗中的药就见了底,只剩下一些药渣。
玉莲将手中的药碗放在了小翘几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昏睡一天一夜了,竟然还不醒……
“哪个妻子听说自己的丈夫出了事还能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今早来时同伴的话在耳边响起,婢女不由得朝榻上的人投去了一抹怜悯的目光。
“咳咳!”
榻上的人咳嗽了一声,惊起了在一边整理被褥的玉莲。
玉莲惊喜的呼唤:“夫人?夫人?”
宁国夫人慢慢睁开双眼,看向一边的玉莲。
玉莲忍不住垂泪:“夫人你总算是醒了,都昏迷一天一夜了,奴婢真是担心死了!”
宁国夫人又慢慢的垂下眼睑,“原来我不是在做梦。”
什么做梦,是说昨日听到的噩耗吗?
婢女不由得更加同情了,心里感叹一声,跟着玉莲一同将宁国夫人扶起来,靠在一边的隐囊上。
“夫人吃什么,奴婢立刻吩咐下边去?”婢女好心问道,睡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吧。
东方瑶缓缓的摇头,“去……扶我去蓬莱殿。”
……
夜风习习。
李衡乾稳坐于府中。
“属下就说,那延濯可汗怎么可能是吃素的?”
说这话的是他手下的以为门客,听到延濯可汗“死而复生”,率领旧部夜袭突厥王宫,斩杀意图弑兄夺位的阿史那力赦,他便忍不住抚掌大叫好。
李衡乾忍不住摇头笑了笑,“你别忘了,如果没有我安排的人,他也没那么容易就反扑。”
毕竟自崔城之离开之后,都是齐毅在主持大局,差一点就被阿史那力赦蒙骗过去了……
想到这里,李衡乾面上的笑容却渐渐散去。
是的,是崔城之执意要留下齐毅,是他猜到了什么,还是说无心之举?
桓修玉和阿史那力赦勾结,答应他替后者除去崔城之,桓修玉当然不会将毫无战功的齐毅放在眼里。
齐毅不仅助延濯可汗逃离突厥,更是与其联手散步他已死的谣言,力赦到底太轻敌了,竟然以为延濯可汗死了可以霸占他的皇位……
据说攻王宫的时候,力赦正在庆祝,身边坐着的就是面色铁青的北康公主。
看来打的还有自己嫂子的主意。
这就是轻敌的下场。
李衡乾的手轻轻的敲在案几上,便听那门客叹道:“也不知萧将军还有几日才能到,都说兵贵神速,不知能否按时赶到长安。”
这是在滁州,他们来这里的时候,自然是有人一直监视他们,为了摆脱这些细作,李衡乾可是费了功夫。
前几日萧恪从陇西传来一封密信,说是会率着八千精锐来与李衡乾回合。
这是他们早就说好的,李衡乾在离开之后,立刻给萧恪写了一封信,虽与萧恪不熟悉,但他也知道,男儿要想建功立业,乱世是赶不上了,乱时还是可以的,可没哪个将才是愿意一辈子呆在那么远又荒凉之处。
阿史那力赦解决了,吐蕃没法跟着浑水摸鱼,自然乖乖的滚回了自己的大高原,萧恪立即脱身往滁州这便赶来。
只是前几日就只有一封回合的信,这几日却又忽然没信儿了,难免令人焦灼。
李衡乾倒是沉得住气,他仰在隐囊上,闭着眼睛说道:“不急,信写多了也不是好事,总之就是在这几天了。”
门客顿时有些尴尬,这样子,倒显得李衡乾是个门客似的……皇上不急太监急。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小厮的声音,“郡王……您要见的人来了。”
这么快?!
李衡乾飞快的从榻上站起来,似是想要出去,末了,又局促的站了回去。
局促?
门客有些惊讶的搓了搓自己的眼……李衡乾面目十分冷静。
就知道是看错,否则谁会让郡王这个一贯冷静的人都失态?
只是,这个时候,会有谁来,而郡王看起来也是毫不惊讶的样子?
门客随着李衡乾去了上房。
李衡乾大步行至房门前,伸手猛然揭开了锦帘。
高凳上坐了一个头戴幂篱的男人,有风透过窗棂吹在幂篱的皂纱上,带走阵阵的燥热。
李衡乾定定的看着高凳下他那一条无法弯曲的腿,胸口一阵起伏。
看见李衡乾站在门口,那男人才说:“郡王为何不进来?”
李衡乾走进去,同样坐在一边的高凳上,“你的腿怎么了?”
男人淡淡道:“郡王应该知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受伤难免。”
应该知道这四个字,说的李衡乾心口一跳。
两人俱是沉默了许久。
就在门客急的冒汗的时候,男人才开口,“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会将她置于危险之地?”
这话带着几分质疑和责备的意味,门客听的一身冷汗,怎么一来就质问?
“你知道她的性格,我根本就拦不住她!”李衡乾说道。
为了崔城之,她宁可拼命,她知道不知道她的孩子还在定州,她就那么放心的把孩子扔在那个地方吗?
这个“她”,门客倒是听出来这是宁国夫人,可是眼前这个……跛脚的男人,还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究竟是谁?
男人似是有些怔凇,他低声道:“你说的没错,她那么执拗的性子,怎么可能听你的劝……”
“如果不是你的愚忠,她也不必如此冒险,”李衡乾冷冷道,“女皇最为猜忌,你就这么将她留在长安,你想过如果她出事,她该怎么自保吗?”
男人没有说话。
李衡乾继续说道:“你根本就没有能力保护她!”
话音落,男人抬起头来,看着李衡乾摇头:“郡王,你不懂她。”
“你说什么?”李衡乾顿时有些恼怒。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男人艰涩地说:“她只是有时候,需要一个肩膀。”
“没能保护好她,是我的错,可我相信,她也不是不珍惜生命的人。”
“那你呢?!”李衡乾粗暴的打断他,“这一次没有保护好她,下一次,你再将她置于此地之时,又要她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