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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如果不这么做,我无路可走。
韩鸿照含笑而平静的望着东方瑶和李元香。
元香想到了安思逸,她面上带着悲戚,垂眸含泪。
“可是,”韩鸿照慢慢撑起自己的身子,去握住女儿一双冰冷的双手:“可是元儿,我从来不知道,我这样会如此的伤害你……”
一滴泪水打落在锦衾上,晕染出一朵摇曳的花儿。
这么多年来,她终于肯开口揭开母子两人多年的夙结,却没想到,是在生命最后的一刻。
因为对先帝的厌恶,所以韩鸿照对最小的女儿充满了憎恨,导致元香童年极端的孤独;少年时的阴差阳错,触动了韩鸿照心底那根柔弱的心弦,她半是怜爱半挣扎的重新接受了元香。
可她到底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竟然把自己所想的一切强加在女儿的身上,以为世间所有的男子,最后都是李道潜那般的薄情,所以她毫不犹豫的赐死了安思逸,以为女儿还能找到更优秀的男儿……
那些奇珍异宝,那些单独的恩赐,都是她以为的补偿,她也从来不知道,女儿需要的并不是宏伟的殿宇,锦衣玉食的生活,她需要的,只是一个人爱她而已!
“千万不要对你做过的事情后悔,因为一旦踏上这条路,就不能回头,不管是你爱的,还是爱你的,能走到最后是缘,不能走到最后的,是命。”
韩鸿照闭上眼睛,喃喃道。
何为命耶?命为何耶?
渐渐的,东方瑶能感觉到手里的另一只手慢慢的失去重力,不断的萎缩,不断的冰冷,不断的往下落去……
“陛下……”她轻轻唤了一声。
韩鸿照睁开眼,微笑的看着东方瑶。
东方瑶的心猛然一跳,像是有把巨大的锤子在不断的敲击着她的心脏,一下,一下,那么清楚的轰鸣声嗡嗡的传入耳中
韩鸿照挣扎着积蓄了些力气,握住元香的手,又拿来东方瑶的手,将这两只手紧紧地握到了一起,“你们一定要逃出去。”
她的眼神中闪着微弱的光华,一时之间,看着韩鸿照的眼睛,一时之间,东方瑶觉得好似有人扼住了她的喉咙,压抑的她喘不过气来,又无比的慌乱。
她要走了,真的是要走了吗?
可是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开心?
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的全家都死在她的手里啊!那么多无辜的人,那么多鲜活的生命,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她该死!她该死啊……
那只枯萎褶皱的手终于从两人的手中掉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元香定定的看着她,眼泪一颗颗滚落下来,“为什么你都不问问我……”
不问问我有没有原谅你?
是你不敢吗?
“母亲!阿娘!母后!”元香终于忍不住,小声痛哭起来。
东方瑶心灰意冷的看着眼前这母子二人,心底却如同沉香燃倔的灰烬一般失落难受。
也许她,也许她早就不恨她了罢。
一个人的爱与恨,哪里会那么纯粹,如果一直执着着那些虚无缥缈的恨,就连心底的爱也会被淹没呢……执着果然是祸根。
东方瑶垂眸,轻轻执了元香的手,“公主。”
灵芷走进来,眼见两人皆是眼圈红肿,不免心中一阵抽痛,跪下给她俩磕了个头。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东方瑶将她扶起来,与元香对视一眼,“我和公主,都不可能离开大明宫,灵芷,你可愿意完成这个任务?”
灵芷心底顿时一震,她不敢置信的抬首看着东方瑶和元香。
“一旦我们离开,纵然有幸保住生命,却难免被奸贼钻了空子,到时候矫诏扶植宁安郡主登基,大唐的百年基业也会摇摇欲坠。”
所以,所以她们决定将这个绝好的机会放弃!宁肯在宫里背负这可能的千古骂名!
灵芷咬唇说道:“夫人,公主,奴婢不能!”
“你能,”东方瑶说道:“更何况,只有你能,豫章郡王在宫中眼线无数,可你才是他唯一的心腹,他未曾大用过你,就是为了今日一战,你必须活着出去,将真正的遗诏交给他,大唐的安危,都在他的手里了。”
灵芷一脸的震惊,她竟不知道,东方瑶如此轻而易举的就看出来她的身份!
那么女皇呢,女皇是否知道?
只可惜,韩鸿照已经死了。
灵芷呆呆的看着东方瑶。
当年含凉殿的玉簪花香……东方瑶苦笑,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猜到了,只可惜,如今还是到了这个地步。
灵芷本身不起眼,又知道如何准确的和李衡乾的线人联系,只有她顺利的将遗诏交到杜应若或者李衡乾手中,才能彻底的打到桓修玉和崔知同。
彼时,正是子夜三更时。
随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桓修玉从榻上走下来,皱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曹吉祥飞快的将所闻复述了一遍,桓修玉大喜,忙披衣跟着曹吉祥来到了灯火通明的蓬莱殿。
东方瑶跽坐在一边的蒲团上,李元香呆呆的守在榻边。
案几上,是一张明黄的诏书。
桓修玉大喜过望,伸手就要去拿,忽然有双纤细的手按在了上面。
东方瑶面无表情的说:“我有事单独和你说。”
桓修玉当然也不急在这一时,便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可以退下去了。
元香担忧的望了东方瑶一眼,顺从的被婢女簇拥了出去。
“首先,将公主送回公主府,”东方瑶说道:“这件事,没有必要将公主牵扯其中,有我就足够了。”
这样的骂名,她一个人来背,就好。
“当然可以,”桓修玉眼珠子转了转,笑眯眯道:“夫人,你还有什么条件,只要不过分,十个八个我都能答应!”
东方瑶嘴角勾起一抹笑来:“你答应我做护国夫人,应该不是骗我的罢?”
女子的杏子双瞳中波光潋滟,似是刚刚哭过,笑的明显也有些牵强,桓修玉有理由相信,东方瑶最终还是为韩鸿照哭了。
也许是太恨了,看到仇人死了,终于可以哭一场。
他微微一笑:“自然不是。”
东方瑶慢慢垂下眸子,捡起案几上的一份遗诏,双手奉上:“此乃女皇陛下临去前留下的诏书,妾只是代记。陛下临去前,嘱咐崔相和桓少监监国,扶植皇太女宁安郡主即位,请少监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