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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海域,绿色的小点缓缓向前,仿佛绽放在海波上的一朵睡莲。
烟笼海水,陆鸿背着手站在船头静看着周遭的烟水茫茫;因失去鹏鸟,一连几天陆鸿都心情阴郁,昨晚这艘船又被海怪包围了,素来出手都会留情几分的陆鸿罕见的大动杀心,剑气交织的罗网将扑来的庞大海怪切割的七零八碎,船身上的血迹刚刚才清洗干净。
这时的陆鸿却已收敛了杀气,望着四周的渺渺烟色,心里的得失恬淡了不少,不知是不是因为靠近了蓬莱仙岛的缘故,这海面上变得云蒸霞蔚起来,也不知这是海上的雾气还是仙气。
凡修士修炼,既要修身也要修心,每踏上一个境界便能看见一个新的风景,修士初窥门径之时看见的是灵气,入幽时看见的是修行之貌,之后见气,见运,见势,见命,及至陆鸿臻至道真之境,他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的道心,亦即剑心,盖各修士的道各不相同,所走的路也各不相同,当他所追求的道坍塌时,修士自身也便有了坍塌的危险。
陆鸿曾听说恩师道主神通盖世,却曾因绮菲的一句话而损及道心,起初他甚是不解,后来问及绮菲和盖文泉才明白其中的原委。
道主原身乃是历代道祖斩下的三尸,生来便带着邪名,为人所憎恶,他修身克己,讲求大爱,上承道统,下镇百魔,只想以此来消弭世人对他的偏见和敌视,这就是他一生所追求的道,这就是他的道心,而那时的绮菲尚自是一个孩童,纯真无邪,她的喜与怒便能代表世人的爱与憎,当她表现出对道主的极端的厌憎的时候道主心痛莫名,自他尚是三尸时起世人看他的眼神便是这种厌恶与憎恨,他以一记之力镇住封魔台,给了神州千年的安稳,到头来,人们回报他的仍旧是那样的厌恶和憎恨。
少女纯真无邪却带着愤怒的双眼像一把尖刀刺入他的心里,他道心登时受损,境界因此而跌落,直在道宫养了许久才恢复。
现在,陆鸿也明白了什么是道心,幸运的是他所坚持的道乃是亘古就有的剑道,历代剑修前赴后继,使得剑道开拓无极,这是一条永远也不会崩塌的道路。
静立一会儿,陆鸿回到船舱中给樊心擦了擦脸和手,这几日陆鸿都在想办法唤醒她,但她体内既有道派功法留下的封禁又有因玉魔而造成的暗伤;那些封禁有的是早便有的,现在已经松动,有的是新加持不久的,十分牢固,但这些封禁并不会伤及到她,看得出道邪对她却是手下留了情的,相比之下因玉魔造成的创伤就严重多了,陆鸿在流波山时也采了记住仙草为她疗体内暗疾,但效果却是有限。
用自身灵气为她稍稍温养了一番,陆鸿略作调养,到了舱外与何不思坐而论剑。
在洗剑冰河时何不思便常与师兄弟们坐而论剑,因洗剑冰河的剑法都是一击必杀的杀招,师兄弟们一旦比斗起来便凶险莫测,久而久之他们便习惯了席地而坐以意论剑,席地而坐者集中全部精神,神识外放,既可放心拼杀又不至于伤到本体。
此时陆鸿和何不思便盘膝坐在船头,两人俱都闭目凝神,将神识外放,间或有金石交击之声从两人头顶上方传来。
陆鸿的修为根基是从小就打下了基础的,何不思却是半路出家,十五岁时才入拜剑红楼学剑,论根基自是及不上陆鸿,若论剑道之博学精妙也是不及,但他于剑道走的却是独辟蹊径的路子,是以在剑道一途倒也差可与陆鸿争锋。
知道这样的砥砺真正受益的是何不思,话凄凉倒是乐意看他们两相互砥砺,他承认,论天资陆鸿于剑道一途可谓超绝,他本身便剑道天赋不凡,见识过的剑道奇才亦数不胜数,饶是如此他在陆鸿身上也能看到颇多惊艳之处,但论性格他却更喜欢自己这个偏执的小徒弟。
大概是因为能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吧,话凄凉默默想道......
一连数日,诸人都有有些废寝忘食,白日间或修炼,或休憩,到了晚间反倒要打起几分精神来。
这一晚月色甚好,陆鸿几人在船舱里打坐,俱各分出了一些神识留意外界,不出预料,不多时便感受到了一股海怪的气息。
阴戾,血腥,但却不甚强大,很快那个小点便映入了识海中,就在陆鸿等人做出防备的时候那个徐点忽然停了下来。
众人之中话凄凉修为最高,在他的眼中那却不是一个徐点,而是一只赤红色的水蜈蚣,水蜈蚣背上立着一道人影,那人显然是察觉了这里外放的几道神识才变得警觉起来,这个人和他们一样都很谨慎,应该也是从神州来此访仙的人吧。
那人的警觉似乎犹在他们之上,脚下的水蜈蚣停了片刻竟调转了方向远远的避开了他们。
“那个人......”,
陆鸿的神识自不像话凄凉那般强大,但隐约间也能察觉到海怪上的那个人,不知为何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人。
“应是出海访仙之人,在海上待得久了,见到同修也会变得谨慎”,话凄凉道。
“东海茫茫,一同出海的修士同类相残的也是屡见不鲜”,
陆鸿点了点头,这海上的凶险他是知道的,危险不仅来自于海怪,也来自于同修,当年炼器宗宗主吴玉出海时就发生过同修相残的事件,他知道,孤独而又危机四伏的海上生涯是能够把一个人给逼疯的。
他选择避开倒也好,否则见了面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可他料想不到的是这次的碰面虽然被人为的错开了,但仅仅只过了不到一个时辰自己所在的这艘船和那个人徐点就又一次碰上了,同样的猝然相遇,同样的航行方向,相遇本就是不可避免的。
陆鸿自嘲的摇了摇头,既然都是出海访仙的人,目的地都是蓬莱岛,都到了这里了,又怎么可能避得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