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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的黑暗,在少年的手指间凝聚。银尘周围的整个空间,都仿佛正在塌陷一样,光线变得阴沉灰暗,空气变得沉重冰冷,甚至他周围的场景,都像粘稠的透明胶水一样缓缓地向着他的指尖聚拢而来。黑色的圆球,就在数十道涟漪般扭曲的空间波纹的中心赫然出现并迅速膨胀到了一尺左右。紧接着就在银尘轻松写意地一弹指头间,炮弹般向上飞起,在空中划过一个瘦高的抛物线朝着冯烈山的天灵盖砸下来。
狂烈的劲风从半空中直接坠落下来,赶在圆球之前吹动了冯烈山的头发和衣袍。那股猛烈地风压,甚至让长老前进的步伐都有点受阻,而强烈的危机感迫使冯烈山赶紧调转了拳头,将威风凛凛的直拳改成街霸式的上勾拳,对准那个黑色的圆球就捣过去。
滔天的威压,伴随着黑色的圆球一起坠落。一股蛮横不讲道理的,仿佛一整座摩天大楼直接砸下来一般的无可抵御的重压感,准确地笼罩了冯烈山的全身。长老的脚下的地板轰然破碎,却没有一寸碎片向四周飞散。方圆一丈之内的原木地板和下面的夯土层一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凹陷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大坑,冯烈山的小腿和膝盖顷刻间就陷入到地面以下了,而此时此刻,他的拳头甚至还没有和那个圆球接触。
灰蓝色的罡风扭曲冲大量的鬼脸,阴暗邪恶的死灵早就相互拥挤成粘稠的洪潮,空中的鬼嚎上已经和发射航天飞机的动静不相上下,一股股悲惨,怨恨,腐朽,衰弱,冤屈,狂暴,混乱,颓丧等等带着大量负面情感的精神振波和声波混合在一起,从冯烈山长老的罡风中汹涌而出,迅速扩散到整个房间。严鬼罗和魔威阁三才子都赶紧运起自己全身的功力,死死护住脑袋才没被这要命的波动活活震死,可就是这样也是一口接一口地喷着鲜血,而那些魔威阁的仆人们,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修为,在带着负面情感的精神波动扩散开来的第一个瞬间,他们的脑袋就像过载的灯泡一个接一个地炸裂开来,红白之物漫天飞溅。
元气化为罡风,罡风化作死灵,邪恶混乱的死灵此时早已凝聚成了液体一样粘稠浓重的东西,海浪一样随着冯烈山的拳头向上冲去。一只只扭曲个鬼爪,一张张狰狞的鬼脸,一根根森白的獠牙,一声声撕裂灵魂的惨嚎,再加上罡风之中自带的那一股足以移动一幢小楼的野蛮巨力,一股脑儿化成冯烈山几近开山裂石的一拳。
作为一个分神期长老,他的一拳也许整个可以把一座四层小楼打成废墟。
拳头未到,灰蓝色的死灵鬼爪就先一步和那一颗黑漆漆的圆球相撞了,而那一刻发生的事情,让包括银尘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怎么会?”银尘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因为此时这里的所有人都什么也听不到了。传播声音的空气仿佛转瞬之间就变成了透明的水泥,一股骇人的威压从那一颗黑色的圆球中陡然爆发,让每一个人的身上都响起骨骼开裂的声音。
那是一股单纯的,近乎没有任何刚性的重压。和冯烈山接触过的所有魔道罡风都完全不同,那一股压力之中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没有任何混乱的驳杂的能量,没有丁点衰败腐朽的气息,没有丝毫腐蚀融化的酸性,只有一股单纯的压力,蛮横无理不留情面的,碾碎万物的压力。
那是真正的黑暗力量。黑暗的真正意义就在于不相信一切其他只认力量的大小,强就是强,弱就是弱,不考虑什么属性变化,不考虑任何规则,就是最单纯最直接的力量的重压。
黑暗,就是霸者的道路,森罗万象皆虚无,唯有力量论输赢。
而冯烈山和他身后的魔威阁,甚至这世界上的所有魔道中人,都恰恰将黑暗当成了玩歪魔邪道的借口,将黑暗的奥义,理解成通过各种手段削弱敌人的方式,并以此沾沾自喜,将自己擅长的各种奇葩阴暗的手段,当做魔道的奥义,当做黑暗的力量,浑然不觉间已经跑偏了方向。
比如此刻,冯烈山发出的所谓魔道罡风,就是以精神扰乱和腐朽两种力量见长,这两种类型的能量让他在过往的无数次生死搏杀中占据了主动,将许许多多正道高手毙于拳下,因此在他的思维中,魔道,就该是不惜一切手段干掉敌人的学问,就该是各种阴毒险恶的手段集合起来的武学之道。
因此当他发出的那一股“满含黑暗奥义”的罡风刚刚和黑色的圆球接触的时候,他就感到一股绝望,一股从来也没有体验过的恐怖的绝望。他的罡风,化成万千厉鬼,拥有惑乱他人心神,腐蚀他人肉身的诡异力量,可是在那个圆圆的球体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且无能。
尖利的专门撕裂他人魂魄的鬼爪,无声地碎裂成渣,狰狞的啃食他人寿命的鬼脸,也在一瞬间粉碎开来,分神期高手接近全力以赴的一拳,发出的拳风居然在一颗小小的黑暗圆球下面彻底碎成一堆可笑的灰蓝色烟霞。
仿佛有一座摩天大楼从高空落下,重重砸向可怜的分神期长老。冯烈山的拳劲在与黑色圆球接触的瞬间,就像一堆塑料玩具被扔在了压路机的轮子下面一样彻底粉碎开来。毫无花哨,没有任何其他因素影响的单纯的碾压,就在那一个瞬间上演。无论冯烈山长老如何催动丹田,如何激发元气,如何凝聚罡风,都没有丝毫用处,精神扰乱的力量,腐蚀生命的力量,都完全没法影响到那缓缓下落的圆球。
圆球的坠落是很缓慢的,没有任何所谓的重物坠落的冲击力,只有一股向下的单纯碾压。仿佛一整艘战列舰被轻轻放到了长老的头顶,然后慢慢松开吊着战列舰的绳索一样。冯烈山长老此时已经七窍喷血了,他感觉自己身上每块骨头,每条肌肉,每根神经,每个毛孔都在承受上千钧的重量,也许不用一个呼吸的功夫自己就会被捣成一团烂酱。
“快退!”银尘的声音终于能够发出来了,在震惊于自己这一击的威力之余,银尘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现在不是在杀人在战斗而是在表演,在争取一个什么机会。尽管银尘几乎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并不需要再惧怕眼前这个所谓的分神期长老了,但是出于本性中的善良,他依然出言提醒。
冯烈山退了。他敏捷地跃出脚下的大坑,然后浑身冷汗地看着这么一个一尺直径的圆圆的疙瘩一头栽进半圆形的大坑之中,转瞬之间,大坑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然后一道泉水喷出来,直挺挺地撞到房梁上,大屋中,下起了蒙蒙细雨。
“严鬼罗!这是你说的入体五重?!!”冯烈山长老气急败坏地吼道,他现在都是一脑门子的冷汗,甚至整件内衣都被冷汗湿透。在他的罡风和那个黑色圆球接触的一瞬间,冯烈山就感觉到自己失去了全部的依仗,仿佛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人光着身子徒手去接住一颗从天而降的陨星。他感觉在那一瞬间,自己真正是在拿血肉之躯和一座崩塌的山对抗。
罡风,在那一刻完全失效,魔威阁的力量在那个圆球面前等于不存在,这种状况,冯烈山没有遇到过,没有设想过,甚至做梦都无法想象,当年他以一个菜鸟身份迎战寒山寺高僧的时候,自己发出的罡风再怎么微弱,对那些高僧来说也并非全无影响,可是现在……